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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领悟

两个人这样的生活来来回回地过了快一个月, 期间宋小金断断续续接了七八个戏，基本上都是走后门进的, 而且最终效果都不太理想。

大部分导演碍于他的身份都对他很客气, 最多也就指桑骂槐地暗讽两句, 然后完成任务一样给他拍个背景板儿的镜头就算完。

宋小金这一个月靠接戏只挣了千把块钱，除去房租水电伙食费, 有时候还要管够骆昭然那张嘴，算下来还倒赔了三千多块, 其中两千是因为他在演一个龙套蒙面刺客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剧组的道具。

当时导演也没怎么发火，只是掏了根烟出来沉默地抽完了, 然后才对宋小金说：

“宋先生, 咱们就是个小网剧，没什么资金，就是赶着时间在拍, 您这样我也比较为难……”

宋小金连连道歉, 但那导演摆了摆手, 说：“宋先生，您看要不这样吧。今天的工资我一分不少的算给您,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宋小金愣了一下，听懂了导演话里的意思——这是打发他走呢。

他当下有些难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杵在那里像一个不能引观众发笑的喜剧演员，自己本身就是个笑话。

好在很快导演下一句话缓和了气氛：“宋先生，我看过您演的戏, 非常好，但这仅仅是针对您在作为镜头中的主角的时候。我不知道您放弃大好的成名机会来到这里做群演的原因，如果只是为了炒作或者一时兴起，我想您还是另寻他路比较好。一个好的演员不一定会是一个好的群演，反之亦然。”

宋小金有点难受地咽了口唾沫，问：“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一个好的群演呢？”

导演扔掉手里的烟头，微微笑了一下：“那就是属于您的工作范围了。”

宋小金哑然，良久，都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那场戏他终究还是没有演成，但他也坚决没收一分钱，有些惶惶然地离开了拍摄现场，迷茫地走在回出租屋的路上。

影视基地里不乏热闹，来往的行人和他擦肩而过，他们的面孔在傍晚的落日余晖里，从外表到神态都显现出细微的不同来，但在远离他的视线后又很快淡出了他的脑海，留下一点模糊的印象。他们逐渐重叠在一起，到最后，又显出相同的模样来。

宋小金在熙攘的人流中猛然停顿下来，他微微长大了眼睛，视线好像广角镜头那样骤然开阔了，一眼看到面对着自己走来的人流，层层叠叠的脸，层层叠叠的表情，一帧一帧朝他走来。

而他所做的不过是抬起了头。

他几乎从未去仔细地观察过走在自己身边的形形色色的路人，他们到最后都只会留下一个模糊且极其相似的剪影，尽管细看起来他们是那样的不同。

他们或许是某个孩子的母亲，是某个少年的领家，是刚放学的学生，有各种各样的身份，但在这一瞬间，在映入他的这双镜头当中时，就全部坍缩成了同一个符号——路人。

他们在你的视线中短暂的停留，看起来像是在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人，不会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为了营造出这条街道的热烈氛围，他们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或者说，正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才使得这条街道如此热闹。

而群演，扮演的正是这样一种角色。单拎出来细看，可以是任何形象，但当他们被聚集到一个画面中时，就只有同一种身份。

宋小金在来往的人群中怔怔地站了很久，直到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地肩膀才回过神来。

他的视线收拢来，定格在不断道歉的人身上，于是这个竖着低马尾的女孩子就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一个清晰的印象。

大而圆的眼睛，微塌的鼻梁，涂了淡色口红的嘴唇。

“没关系。”

宋小金的声音低沉好听，那小姑娘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再次说了抱歉，然后微低着头匆匆地跑走了。

因为一个小小意外从人群模糊的形象中清晰凸显出来的小姑娘，在宋小金脑海里那么的鲜明，以至于隔了很多天都没能忘记。

又或许，鲜明的是那个时刻，他迟钝地领悟了一些事情，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抬手捂住了有些发热的眼睛，口罩下的嘴角却高高扬了起来。

那之后宋小金是跑回出租屋的，他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飞快地跨上了楼，开门的时候甚至因为太激动而差点把钥匙拧断在锁芯里。

穿着围裙的骆昭然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出来，在看到宋小金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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