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咙干的厉害。

就算明知这种时候，优先做的应该是安抚对方的情绪，可是，在看到对方那副泫然若泣的模样时，他的沉稳冷静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想把对方揉在怀里好好疼爱。

本来只是想一点点地把他脸上的泪水抚平，却又不受控制地封住了那张胡说八道的嘴，很甜，很软，想要拆吃入腹。

“呼……都，都说了……呼呼……我不是你……你以为的那个人啊！”

重新获得呼吸的自由，邱泽语大口大口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充满惶恐与委屈。

猩红的眸光牢牢锁定住他，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黑色的阴影打在巫桑身上，像极了从深渊走出的恶魔，好像下一刻，就要把他吞吃入腹。

倏地，“恶魔”笑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挑起邱泽语的下巴，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阿语莫非觉得，我是笨蛋么？”

邱泽语一下子愣住了，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疑问，“哈？”

为……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啊？是觉得他在开玩笑吗？

“我还不至于弱到……连是不是自己心爱的人都分辨不出。”

巫桑垂下眼睑，指腹摩擦着对方被“啃”得有些肿的双唇，眸光微暗，“如果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又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邱泽语被巫桑的目光盯得浑身发毛，却也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他拍开了巫桑的手，不自在地别开视线，硬着头皮解释。

“很抱歉，可我……我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我在自己的世界意外死亡，再清醒时已经穿到这具身体上了……虽然很残忍，但我还是要说！”

“你似乎是……招错魂了……”

说到后面，邱泽语的声线越来越弱，巫桑的目光灼热，几乎要在他身上戳出一个洞。这样的对视对他而言压力太大，他根本招架不住，只想把自己藏起来。

“所以，这就是你一路上情绪这么低落的原因？”巫桑长叹一声，抬手在他的脑袋上狠狠地揉了几下。

“阿语，一个人的模样或许会变，但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性格、神态却是变不了的，我不可能认错人。而且，阿语似乎总是忽略一点，我是天阶修者。”

巫桑的语速逐渐放缓，他看向邱泽语，嘴角掀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天阶面前，就算是灵魂，也无所遁形。”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再睁眼时，已经是黑红相间的竖瞳模样，天空瞬间失去了颜色，只留下绸缎般的黑色。

邱泽语的脑袋“嗡”地一声，震颤不停，双目似乎有一瞬间的失明，整个世界一团乌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猛地揉了揉眼睛，许是适应了黑暗，他渐渐看得见了。

有一道微弱的光出现在眼前，不，更准确地说，这是个绽放着光芒的团子，团子没有具体的形态，一会儿是圆的，一会儿是方的，一会儿又变成了不规则的一团。

最惊悚的是，邱泽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个团子，就是自己。

很奇怪，这种感知不是来源于视觉亦或是听觉，而是来源于灵魂深处。

邱泽语心中震惊无比，眼睛却传来一阵刺痛，他本能地眨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先前的诡谲景象已经消失不见，只余下巫桑静静地望着他，眸中盛满了无奈。

“现在你明白了吗？如果是假的，根本逃不过我的眼睛。”

巫桑捧起邱泽语的脸颊，低沉的嗓音透着浓浓的宠溺，“然而事实却是，在你睁开眼睛的一刹那，我就确信，是你回来了。”

“可……可是……”邱泽语更糊涂了，他隐隐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一瞬间，他好像和巫桑的感知共享了。

就算巫桑没做过多解释，他也能明白，那个形态不停变化的团子，就是他认知里的“灵魂”。

无需任何语言，任何接触，他就是知道那个团子就是自己，很微妙的感受，而在这种微妙的感受之下，任何反驳的解释都显得苍白而无力。

他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巫桑的笃定。

但同样的，他也确信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差错，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阿语的名字难道不叫邱泽语？”

“名……名字是没错啦……可是……”秀气的眉头蹙起，显然仍在怀疑。

“阿语，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更多的是人们的刻意为之。阿语所指的异世界，是碧龙潭上出现的天空异象吗？”

邱泽语弱弱地“嗯”了一声。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真相似乎并不是他想象得那么简单，到了现在，他心中已经有所动摇，他一直把这里当成了书中世界，可如果不是呢？

“我知道哦。”巫桑笑道。

脑袋本就不灵光的邱泽语更懵了，巫桑的话题跳跃幅度过快，让他有点跟不上，“知道什么？”

“知道高楼大厦，知道车水马龙。”

巫桑的声线很平静，却狠狠地敲击在邱泽语心上，在碧龙潭上见到的现实世界的虚像，按理说书中的角色不可能知道啊。

这个世界没有车，也没有几十层的高楼。

可是，为什么巫桑会知道？

巫桑见他瞪大眼睛，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只觉得可爱非常。

他伸手捏了捏对方柔软又充满弹性的脸颊，笑着说道：“这些，都是阿语告诉我的。”

他想起许多年前，他与阿语一起冒险时的场景，对方明明已经成年，却相当缺乏常识，明明是个人类，却比他一个魔兽还不适应森林外的生活。

不知道闹过多少笑话。

甚至连人类与魔兽间的敌对关系都不了解，大摇大摆地带着他进了最厌恶魔兽的罗汉国境内。

他还以为对方有什么特殊的本事，才如此自信地带着他在罗汉国走南闯北，后来才知道，阿语只是出门没带脑子。

跟他待在一起，几乎是被当成了移动活靶子，能活下来也算个奇迹。

可是，就算这样，就算这样……阿语也从未生出过丢下它的念头，反而面红耳赤地与那些人争辩——为什么灵兽可以进城，魔兽却不可以进！

那时的巫桑，也谈不上有多感动，只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家伙，不仅缺乏常识，还蠢，且特理想主义。

最后，一拳难敌四手，他们带着一身伤被赶出了城。那时的邱泽语完全把巫桑当成了宠物，毫不顾忌地在它面前，指着月亮，发表了一通改变世界宣言。

蠢到没眼看。

但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巫桑深刻地感受到了邱泽语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阿语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警戒心低微，爱管闲事，紧张起来总是喜欢自言自语。

关于“那个世界”，巫桑从无数次碎片化的自言自语中摸出了个大概，虽未知全貌，却也有了些许了解。

当然，最重要的是，碧龙潭的天空异象，他和阿语亲眼见过。

那时的他们还怀揣着一种即将发现宝藏的雀跃心情，在见到这样的异象后，阿语双目放着光，兴奋异常地跟他介绍着那些“高楼”与“车流”，还说，那里就是他的“家乡”。

如果当初的阿语来自那个世界，那么，他依靠招魂之术重新把阿语从那个世界召回来，似乎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阿语现在还觉得，是巧合吗？”巫桑垂眸看他，温声问道。

事实上，邱泽语心中的天平早就开始倾斜，就算觉得再不可思议，也不得不承认，巫桑的言辞对他而言很有说服力。

让他都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

可是……

“我还是觉得……不太科学……”邱泽语偏过脑袋，避开了巫桑那过于焦灼的视线，弱弱地反驳着，“我的字……才没那么丑……”

他才不承认，那本画册上狗爬般的画和字，会出自他之手！

巫桑：？

作者有话要说：咳，我再也不立fg了。

就尽量多更吧。

关于后面的剧情，我自己其实也拿不准，前世的剧情你们想看详细版的还是简化版的？

如果我来个简化版的，恢复记忆之后再来几章就完结的话，会不会被打？

第 66 章

画上的字？

巫桑闻言，默默掏出了邱泽语之前留下的那本画集，随意地翻了翻，“挺好看的啊。”

至少能认出来是什么字，比他强多了。

他还记得当初邱泽语发现他颇具灵智，恶趣味地试图教他写字的场景。

作为一只魔兽，不会像人类一样要进学堂，它们自出生开始，面临的问题就只有生与死，经过漫长的修炼，它们才会慢慢地通人语，说人话，化人形。

认识阿语的时候，巫桑虽通人语，也识得文字，可是认识并不意味着会写。

“啪嗒”“啪嗒”“啪嗒”

魔兽的腕力惊人，就算是退回到幼生期也同样如此，那些植物做的笔到了他手里，只有被折断的命运。

后来经过长时间的练习，他总算是能勉强握住笔，画出一些鬼画符。

当时他觉得被逼习字的日子很煎熬，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甜得掉牙。

而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习字这件事本身对他的修炼也有所助益，以他的握力，想要不损坏笔，需要把力量保持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其中需要的技巧，一点也不简单。

修者之间的战斗同样如此，尤其是在天阶以前，他们的“灵”是储存在体内的，这也就意味着他们能承受的战斗强度是有上限的。

当初他被数名开元境修者围攻，甚至被逼得修为倒退，回到幼生期，就是吃了车轮战的亏。

他的灵场远比同级修者强大，故而擅用灵场碾压，但是车轮战之下这种消耗甚大的作战方式丝毫不具备优势。

如果他当初对敌时使用的力量更精准一些，就像是握笔，只握不断，那么当初那场劫难，说不定能够避免。

不过话说回头，若不经此一难，他也遇不上阿语，有时候是福是祸，真的说不清楚。

看着手中可可爱爱的画册，巫桑的思维难免有些发散，刚刚一路上他隐隐察觉到了邱泽语的心情欠佳，但是没想到竟会是这种原因。

邱泽语扫了一眼画册上的鬼画符，脸皮红了红，对巫桑的审美产生了质疑，“这你竟然都能夸得出口？”

上面无论是画还是字，都像是初学者，扭扭捏捏，看起来连笔都拿不稳。巫桑也真是……这不是闭着眼睛说瞎话嘛。

倏地，邱泽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什么。

先前在碧龙潭边等雾散的时候，他闲得无聊，弄了个棋谱出来玩，上面的横横竖竖，被他画的歪七扭八。

这个世界的笔是软毛，跟毛笔有异曲同工之妙，但他并没有练过毛笔字，因此下笔没个轻重，宛如初学者。

还别说，要真让他用这个世界的笔写写画画，还真不一定能写出个好来，恐怕……也就跟画册上一个水准。

想通了这一点，邱泽语顿时心中一虚，巫桑摆出的这一件件例子，让他根本无法坚定地说，他不是那个人。

“阿语的东西，不管什么样，我都是喜欢的。”巫桑将画册收起，语气坦荡，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

邱泽语抿起唇，也说不出自己现在究竟是个什么心情，隐隐有些庆幸和欢喜，可是更多的是对自己身份的不确定与忐忑。

他的记忆中，确确实实没有巫桑的存在。就算有，也只是关于那本的记忆。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邱泽语扬起脑袋，头一次不躲不闪，直直地望进那双饱含深情的红眸中。

对方过于火辣辣的视线让他本能想逃，可是同样的，也正是这种直白的目光，让他多少产生了一种全说出来也没事的安心感。

不必藏着掖着，好像对方愿意包容他的一切，很安心。

可是在巫桑看来，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清朗的声线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逞强，就算是用着凶巴巴的语调，也能感受到他此刻话语中的无助与委屈。

雾蒙蒙的眸子充盈着诸多情绪，水光潋滟，就好像巫桑此刻要是敢说不，下一秒他就能哭出来似的。

巫桑眯起眼睛，红眸染上一层暗光，纵使心中涌出了诸多欺负人的冲动，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恶趣味的时候。

所以，他只是勾起唇角，淡笑一声：“那是自然。”

邱泽语脸颊泛着红，犹豫了一会，开口将自己所知晓的一切都尽数道来，包括自己的死后穿越，也包括了这个世界或许只是一个世界的真相。

巫桑很有耐心，静静地倾听着，甚至体贴地用灵力牵引着森林里的枝条编织成了秋千，顺手揽过邱泽语的腰，带着他一起坐在秋千上。

邱泽语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搞得满脸通红，紧张到忘了词，他静默一瞬，默默把某人的手从身后扯开，才开始继续絮叨。

什么啊，这架势搞得他要彻夜长谈似的，他有那么多废话吗？

还别说，真的有。

大约是巫桑倾听者的角色扮得太好，邱泽语有种浑身压力都被卸去的轻松，起初还算矜持，后来渐渐暴露了他的话痨本质。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心里一直压着千斤重担，就算面对巫桑，也藏着心事，难免战战兢兢，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算是完全放下戒备。

而一旦放松下来，他的废话程度连他自己都没有预料到。但是巫桑却好像早有准备一般，每每当他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都会奉上一杯回春仙露，酸酸甜甜的，很是爽口好喝。

等邱泽语总算说完了他的故事，天色已然昏暗。

巫桑的态度很平静，没有邱泽语想象中的惊讶与不敢相信，从始至终，都眼底浸着笑，一脸宠溺地看着他。

邱泽语看着那张淡定无比的俊脸，有种强烈的无力感，他一边喝着对方递来的回春仙露，一边嘀嘀咕咕：“你有没有认真听啊，都没什么想法的嘛？”

巫桑倚着秋千，侧过身，微微挑眉，“想法？有啊。”

“我在想，一定是兽神不忍我寂寞一生，才不惜跨越世界壁垒，把你送到我身边吧。”他眯着眼睛，用目光描绘着在月光下漂亮得不像话的美人，由衷地感叹：“真幸运。”

“诶？”邱泽语愣了一瞬，而后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小声吐槽：“重点不是这个吧……”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将一切全盘托出之后巫桑竟然会是这种反应，想象中的愤怒、嫌隙、夺命，一件都没有发生，对于这一切，巫桑似乎都欣然接受了。

对方的态度太过坦荡，就算是面对这种爆炸性的消息，眉头也没皱一下，心理素质未免太强了点吧！

邱泽语鼓起脸颊，莫名有些不服气，他很不爽自己总是被巫桑三言两语就带偏，明明是这么严肃的事情，巫桑为什么还能有闲心情调戏他？

卸下心防之后，邱泽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势，他腾地一下从秋千上跳下来，转身瞪视着巫桑，试图扳回一局。

“你有没有听懂我的话啊？这个世界是书中世界诶，你就是人家写出来的纸片人，可怕不可怕？”

邱泽语双臂张开，夸张地在虚空中虚画了个圈，努力让对方明白这个真相的残酷性，试图从巫桑脸上看到类似“惊恐”的情绪。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就是看巫桑这副淡定的样子很不爽，就好像对自己来说天塌下来一般的事情，对巫桑而言不过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让人心里很不平衡。

巫桑抬起眸，坐在秋千上悠悠然地看着手舞足蹈瞎比划的邱泽语，心里痒的厉害。

这种乖巧中又带着天然恶劣的性子，才是阿语的真性情呐。

先前，他一直觉得失去记忆的阿语好像变乖了许多，很好欺负，但总是隔着一层淡淡的距离感。

但是现在，那层距离感消失了。

也就是说，在阿语心里，他被认可了。

巫桑勾起唇角，笑容直达眼底，他长臂一伸，毫不客气地把邱泽语拉进怀里，迫使对方侧坐在他腿上。

邱泽语被他的一通操作搞得浑身僵硬，这种双腿悬空的姿势很没有安全感，他条件反射地要站起来，却被巫桑牢牢地锁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挣扎了好一会儿，除了因用力憋得面红耳赤、呼吸紊乱之外，毫无效果。

“别乱动。”这是巫桑头一次对邱泽语使用近乎命令的语气，他的声音有些哑，面色也不像先前那般淡定。

身随心动，想抱就抱了，可他低估了这个姿势对于他的诱惑力，尤其是在某人不停乱动的情况下，就算刚开始没那种心思，现在也忍不住被勾得心猿意马。

“什么啊？你才是吧，干嘛莫名其妙突然——”邱泽语蹙起眉，刚想好好谴责对方，却蓦地一僵，声音戛然而止。

他感受到了屁股底下某个蠢蠢欲动的硬物，同是男人，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他顿时僵直了身体，安静如鸡。

巫桑搂着邱泽语平静了好一会儿，不知掐了多少遍清心诀，那种无处宣泄的火才渐渐消停下去。

“阿语问可怕不可怕，我很认真地回答你。”巫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望着邱泽语，猩红的眸子幽暗深邃，却也炽热非常。

这是邱泽语第一次以俯视的视角与巫桑对视，但是他一点也不享受这样的视角，对方的眼神像是蕴藏着风暴，比之平时，更让他招架不住。

“对我而言，唯一能让我感到恐惧的，是没有你的世界。”

巫桑的嗓音低沉沙哑，红眸灼人，像是燃烧的火焰，“书中世界？虚假人物？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这就是真实世界。”

第 67 章

低沉的嗓音响彻耳畔，就像在诉说着醉人的情话。

邱泽语羞得捂住脸，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他觉得跟巫桑简直没法交流，一言不合就花式告白，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啊！

“不……不准突然跟我打感情牌。”邱泽语捂着脸，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指缝里跑出来，听起来闷闷的。

脸上的热度迟迟散不下去，他真想学鸵鸟把脑袋埋进地里，不想面对巫桑。

巫桑也没想到邱泽语会是这种反应，忍不住低笑出声，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今天的阿语，也太可爱了。

他也没急着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搂着邱泽语，给足了对方消化信息的时间。

刚刚那番话，他并不是随便说说，对他而言，事实就是如此。

这一百年，他完全就是凭借着一股执念，寻找着复活阿语的方法。

他从来不敢去想，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良久，邱泽语才算是缓过劲来，就算心理上已经接受了“自己很有可能就是巫桑伴侣本人”的这一认知，他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尤其是这个姿势，“你……你先把我放下来……”

他的声音弱弱的，隐隐透着些委屈。

他总算舍得把脸露出来，却仍旧不好意思与巫桑有视线交错，如果可以，他都想与巫桑背对背，最好能避开那道赤果果的视线，理性地交谈。

不，现在想想不交谈也挺好，邱泽语又羞又窘，只想自己原地自闭一会儿。

巫桑笑了笑，心里也清楚不能逼得太紧，手上、腿上的触感很美妙，虽然有些不舍，但他还是很配合地松开了邱泽语。

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没了桎梏，邱泽语一下子蹦跶出老远，与巫桑遥遥相隔。

“这……这个距离就挺好的。”邱泽语身子微微前倾，双手探在胸前比划了个禁止的手势，生怕巫桑再突然凑上来。

其实，他也不是排斥与巫桑亲近，就是……就是感觉太快了，他心理上好像还没做好准备，而且，眼下最核心的问题其实并没有解决。

巫桑眼睁睁地看着双方的距离被拉开了数十米之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他还是太心急，似乎有些适得其反了。

但是……

“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有必要躲那么远吗？”巫桑轻叹一声，侧脸背着光，表情看起来有些受伤。

咳，他的本体好像比洪水猛兽还要猛，这么比喻貌似不太恰当……

邱泽语却是不知，只觉得巫桑的语气好像很难过，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反思自己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好像……确实不至于这样。

他抿着唇沉思片刻，最终还是抬起脚，磨磨蹭蹭地往巫桑的方向靠近一些，却仍保留了两步之远。

“那个……虽然这么说很抱歉，但是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前，确实没有关于你的记忆。在此之前，我对你的一切认知，都是来源于书上……”

邱泽语半垂着脑袋，微风拂过，秀丽的白发飘飞，露出了形状姣好的下颔线，月光之下，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有种惑人心神的能力。

巫桑眯起眼睛，放纵自己沉迷在这样诡魅的美色之下，良久，才悠悠开口：“阿语有没有想过，你可能……真的失忆了？”

不管怎么想，阿语所说的那段卧床昏迷的时光，也太可疑了。

邱泽语愣住了，这种可能性，他还真的没有想过。

因为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他的整段人生记忆都是完整的。

而自以为记忆完整的人，不会轻易猜测自己是否失忆。

可是，这种可能性如今被巫桑点出来，连他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了。

难道，自己变成植物人昏迷的那段时间，实际上是魂穿到了这个世界？

然后，他在这个世界身死，灵魂就回归到了原本的世界？

他才得以从植物人的状态下苏醒过来？

唔……这么一想，可能性真的很大啊。

毕竟，世界上因事故变成植物人的有那么多，可是像他这般，奇迹般地苏醒过来的，真的十分罕见。

可是，为什么会不记得呢？

“阿语方才说经历过长时间的昏迷，苏醒后，偶尔会梦到关于这个世界的幻象。可是，阿语有没有想过，那些究竟是幻象？还是缺失的记忆呢？”

巫桑一语中的，几乎是瞬间就动摇了邱泽语对自身记忆的荒唐坚持。

“我……我也不太确定。”邱泽语有些迟疑，脸颊泛起了一层薄红，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尖，“其实我之前有点中二啦，看完一本精彩的，会梦到里的相关剧情是常有的事。”

“那本《诛天》给我的印象很深，会梦到跟这本书有关的东西好像也没什么稀奇。我想象力还蛮丰富的，所以总能梦到一些书中没写过的场景，虽然都是些很模糊的画面。”

邱泽语回想起曾经的中二年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忍直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很容易梦到一些让他印象深刻的东西，所以当初他看完《诛天》，做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梦，他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

他抬起头，偷偷瞟了巫桑一眼，语气很是心虚，“而且，就算是在梦里……我也没有梦到过你诶……”

如果像巫桑猜测的那样，他是在昏迷期间魂穿到了这个世界，他和巫桑又是热恋中的情侣，那在他的梦里，怎么会没有巫桑的存在呢？

虽然那些梦境支离破碎，只有一些模糊的画面，但他很确定，他从未梦到过巫桑。

巫桑闻言，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声音中难得染上了些许紧张，“那阿语……都梦到些什么？”

邱泽语仰起头，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些模糊的画面，最终摇了摇头，“记不清楚了，应该都是些打怪升级的梦吧……嗷！对了！梦里有只又丑又帅的魔兽一直陪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邱泽语觉得巫桑的视线一下子变得很灼人。

他心中一虚，弱弱地解释道：“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会梦到这个啦……我以前养过一只法斗犬，叫蛋蛋，陪了我近十年，后来自然老死的。我一直很想念它，会梦到那种奇奇怪怪的魔兽应该也是因为想它吧……”

巫桑僵直在原地，头一次体会到了不知所措的感觉。

他太清楚了，邱泽语口中那只“又丑又帅”“奇奇怪怪”的魔兽，就是他。

他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邱泽语会如此执拗地要给他取一个愚蠢至极的名字，竟然全是因为一条宠物狗？

虽然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对那条已经逝去的狗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嫉妒心。

当然，他现在更多的，是一种不知该不该把真相告诉邱泽语的矛盾感。

他并不担心自己的魔兽身份被邱泽语知晓，可是……一旦暴露了自己就是那只魔兽，相应的，一个真相就必定会被揭开——

他和邱泽语，根本就不是情侣关系。

一切只不过是自己仗着阿语没了记忆，胡编乱造的假象罢了。如果让阿语知道了始末，他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心防地露出那般可口的模样吗？

不，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过分吧。

巫桑垂下眼睑，向来杀伐果断的他，头一次陷入了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嘻嘻嘻你们希望说还是不?-ω-??

今天的第一更√

第 68 章

月光下，身形高大的男人半垂着头，半张脸被阴影遮住，周身都泛着一种冷意，透着一种极端压抑的阴霾感。

“怎……怎么了吗？”邱泽语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默默的往后撤了两步，他寻思着自己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怎么感觉巫桑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那本能的后退落在巫桑眼里，就像是在他心脏上狠狠捏了一下，闷得难受。

他不想说。

他不想从邱泽语眼中看到防备，也不想看到他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暧昧关系回归原点，可是同样的，他很清楚，他该说。

谎言堆砌起来的关系，永远不可能牢靠，他想跟阿语长相厮守，就不可能瞒他一辈子。

这一次，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阿语，我其实……”巫桑长吸了一口气，艰涩万分地开口。

话到嘴边，他才感受到邱泽语今日跟他摊牌，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

“其实什么？”邱泽语眨眨眼，好奇地问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巫桑流露出这种万分为难的情绪，难免有些稀奇。

“我其实觉得魔兽跟灵植特别般配。”巫桑的思绪有些放空，语言似乎脱离了控制，连他自己都不懂为何要如此拐弯抹角。

“哈？”邱泽语一脸懵逼，完全跟不上巫桑的思维跳跃。

巫桑叹了口气，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气魄，直挺挺地朝着地面倒去。

邱泽语心中一惊，条件反射地要去扶，却被一股柔和的灵力推开数米。

眼前笼上了一层黑雾，待黑雾散去，显露出巫桑的身形时，邱泽语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眼前哪还有巫桑的踪迹，只剩下一头半人高的猛兽，似狼非狼，似虎非虎，它的面容狰狞无比，锋利的牙齿反着光，让人毫不怀疑它可以轻易咬断一个人的脖子。

可是，明明是凶悍非常的外表，那双猩红色的眸子却透着一种不可思议的温柔。

它就这么看着他，不言不语，红眸中充斥着强烈的爱意，以及一丝淡淡的悲伤。

邱泽语几乎丧失了语言的能力，红唇张开又闭上，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巫……巫桑？”

“嗯……抱歉，吓到你了。”兽形的巫桑声音闷闷的，比之人形的低沉磁性，要多了一层嗡嗡的厚重感。

他害怕吓到对方，甚至没敢变成完全体。

这个形态，是从幼生期向成年期转变的形态，也是当初跟在阿语身边时，保持的时间最长的一种形态。

如果阿语真像他猜测的那样，梦到的是和他一起冒险时的场景，那么这个形态，是跟阿语梦境中看到的那头“奇奇怪怪的野兽”最为相近的一种形态。

“不，不会。”邱泽语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才从那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中恢复过来，“这……才是你的本体吗？你是……那头魔兽？”

直到现在，邱泽语才完全相信自己就是巫桑心中的白月光本人，因为巫桑跟他梦境里的那头魔兽，几乎是一模一样。

事实上，梦境里的场景他已经记不真切了，梦中的魔兽是个什么样子，他也根本想不起来，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而在看到巫桑的兽形时，模糊的轮廓瞬间被填充完全，心中有一道声音坚定地告诉他，这就是梦里出现过的那一只。

硕大的头颅点了点，一时无言。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寂，却很快被一道清朗的笑声打断，“什么嘛，原来真的是我庸人自扰。”

邱泽语扬起唇角，眉梢间染上一层笑意，精致的五官舒展，漂亮得不可思议，比起月光还要耀眼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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