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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的锣鼓响过,随后就是更夫嘶哑中带着抑扬顿挫韵调的声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喽!”
平安县,一座两进的旧宅里
一名青衣妇人正跪在佛前,手中捻动佛珠,双膝颤抖,显见是跪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青衣妇人身后,一名身穿书生袍的十七八岁的少年,面容冷硬的跪在妇人身后,沉声道:“母亲,儿不孝,要休弃发妻。儿不义,不顾父亲生前与陆家定下的这份姻缘,今日已经休书交予陆氏,明日便送她归家。母亲要打要骂,儿都毫无怨言,只求母亲要善自保重,早些去歇息,莫要再这般的折磨自己的身体了。”
叶梨是在听到更夫的叫更声后,才来到现在这具身体里,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就听到了少年清朗暗哑的声音。
她蹙了下眉,不太适应原身这具跪了太久的身体,身子摇晃了一下,手中的佛珠,也蓦地摔到了地上,滚落了一地。
少年忙膝行上前扶住了她。
“母亲,儿先扶你回房躺一会,这边去请李大夫给您诊治一番,可好?”
叶梨其实不太清楚具体剧情,可不管剧情怎么样,既然两个人都要离婚了,今天给了休书,明日就要送回娘家,想了想,便道:“也好。”
少年眼睛里闪过惊喜,立刻扶着叶梨出了这个狭窄闭塞的小佛堂。
小佛堂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正打着瞌睡,听到动静,忙拍拍衣裳过来道:“大郎,我来扶着娘子吧。”
少年微微摇了下头,继续扶着叶梨。小丫头也不觉得奇怪,走到另一边扶住了叶梨,小声道:“娘子,您上了春秋了,定要小心走路。”
上了春秋的叶大佬:“……”她这具身子,好像,才三十岁出头?
算了算了,古人生育早,这个年纪就被当做“老人家”,也不奇怪,不奇怪。
任由少年和小丫头将自己扶到了一处正房的榻上跽坐,叶梨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少年已经躬身道:“儿这便亲自去请李大夫。”
叶梨是知道这个时候有宵禁的,只是看起来这个少年很习惯说晚上去请大夫,小丫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想了想,就没阻止,答非所问:“陆氏答应了?”
少年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垂着头,道:“母亲也知晓陆氏的为人,太过依赖外人,心里并没有什么大主意。她娘家人与她说,儿子若肯推荐她的两个阿弟进入学院,并送上四十两纹银,允她带走全部嫁妆,就让她答应此事,接了休书。陆氏便这般说与儿听,儿子,答应她了。”想了想又道,“儿子想,待她再嫁时,母亲使人当着大家的面送去些添妆银子,陆家定不敢昧下这些银子。”
叶梨听了,半晌,才又道:“倒不必明日就将人送走。你去请了李大夫,让他……先去给陆氏诊诊脉。”
少年闻言愕然,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应了一声,见母亲没什么吩咐了,才转身离开。只离开时,脚步略有踉跄,显见内心颇有些不平静。
却也不是一个人去请的大夫,还带上了一名小厮。
叶梨听到动静,才有些安心。
小丫鬟就道:“娘子,您且躺一躺,我去给您熬些姜汤来。这都十月了,入了秋,小佛堂还是冷得咧。”
叶梨“嗯”了一声,就任由小丫鬟离开,半歪在榻上,开始接收剧情和原身记忆。
一刻钟后,叶梨睁开眼睛,就觉得神色颇为复杂。
在她自己的原生世界里,她一个忙着生活学习,忙着赚钱,忙着让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的人,都听说过“清穿”。到了后来的世界里,叶梨学会了享受,当然也看了许多的清穿。
那些清穿里,最热门的就是女主们跑去攻略爱新觉罗胤禛,也就是雍正帝,四爷。然后成为四爷心头的白月光,朱砂痣,让四爷为了她们而放弃后宅其他女子,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而在四爷为主角的故事里,无论是穿越女主,重生女主,还是修仙世界来的女主,穿成妻子、继室或是妾室,大都会成为雍正帝的皇后,享受凤位。即便没有,她们的儿子也会是下一任皇帝。
这些清穿里,当然也有许多是攻略其他“爷”的,只是完全比不上攻略雍正帝的人。
叶梨当时看这种清穿还是看的很有兴趣,甚至有几本清穿,还成了她的“朱砂痣”,买了书藏在子空间里不忍丢弃。她心里猜测,是因为雍正帝是最后的赢家,坐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所以穿越去攻略他的人最多。
而在这个世界里,她这具身体的儿子,就是后世女子眼睛里的“雍正帝”,甚至比雍正帝还要厉害的人物。
因为原身的这个儿子,穆望北,按照这个时候的士族的分类,就是属于他们看不上眼的寒门出身。幼年丧父,还好家里小有产业,母子两个互相扶持着过活。
16岁娶妻,娶得是早年对父亲有恩,父亲为报恩许下的婚约,一个大字不识的妻子。穆望北也好,其母叶氏也好,都对这门亲事没有拒绝。即便当时穆望北学院的恩师曾劝过穆望北一次,可对穆望北来说,为君子者,孝道,守信,都是他当做的事情,因此毫不犹豫的履行了婚约,娶了陆氏。
然则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穆望北就品尝到了要做一名“君子”的代价。
原本穆望北在学院成绩优异,为人谦和正直,犹擅断案推理,山长已然表示,下次推举,将举荐他去做官,踏入仕途。可自从他遵守君子之义娶了陆氏,山长再不曾提及此事。甚至几次打压穆望北的学业,那些平日里对他称兄道弟的同窗们,对他也开始敬而远之;学院的夫子看向他的目光,也极其的恨铁不成钢。
随即,穆家和陆家的庄子和铺子,都遭到了打压。
陆家比穆家更穷,根本经不起折腾,待被人提点,知道了这件事的缘由,穆望北的岳父岳母,带着两个儿子,就奔到穆望北的学院外,等穆望北出学院的时候,险些就当着穆望北许多同窗的面,给穆望北跪下。
好在穆望北天生身体好,一把扶住了自己的岳丈。穆家又有一套家传的养身健体的功夫。穆家子嗣要学,嫁到穆家的人也要学,因为这套功夫虽然不能让人一打十,成为人人敬仰的壮士,但却能养身健体,让穆家儿郎读书上马拉弓射箭不必忧愁,让穆家女儿和媳妇,能在怀孕时孕育出更健康的子嗣,也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孩子。穆望北学了,母亲叶氏学了,可等母子两个要教给陆氏时,陆氏却含羞拒绝了,觉得“此事不雅”,还说为了穆家子嗣,她是愿意生产时“保小”,为了子嗣,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穆望北:“……”
叶氏:“……”
母子两个于是就想着,等过两年再叫陆氏生产。毕竟,穆望北和陆氏成亲时,两人都是16岁,若陆氏肯学了这套功夫,一年时间,身体就能健健康康,然后再孕育子嗣,18、9岁时生产,孩子和母亲都能好好的。偏偏陆氏不肯,叶氏和穆望北就觉得过了20岁再生产也好。
只是,这时候的避孕手段并不如何。
这些暂且不提,却说陆家人跑来穆望北面前,希望穆望北“解决”一下家里田地和生意被打压的事情。若是穆望北不能“解决”,他们陆家一家,都要喝西北风了。
可穆望北一个18、9岁的少年郎能如何解决此事?
他这时候已经知道了消息,原来是山长的老来女看上了他,原因也只是穆望北的早就忘记的“救命之恩”,然后就是山长女儿芳心暗许,请求家人长辈同意此事,然则穆望北只是寒门出身,所谓的小有家产,也只是平民百姓眼中的“小有家产”,在他们这些世家贵族眼中,又算得上什么?
即便山长家只是这世家贵族的旁支的旁支的旁支,除了有一个世家姓氏,旁的几乎都没有了,山长家也不许这老来女嫁过去,而是另许他人,换了更贴,只等过一二年,就可成亲。
只是这亲事刚刚定下,这山长的女儿定下的夫婿,却是突然死亡,此时女子地位并不算低,尤其是上层女子,合离再嫁的都有,所以也不存在守什么望门寡的。只是这婚还没成,夫婿就没了,这到底是有些影响名声。
山长这女儿又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着那个救了她的少年郎,在家里哭得整个人都瘦脱了形,山长一家无法,这才想着要暗示一下穆望北。
奈何穆望北此刻还是个正直的少年郎,根本就没听懂夫子和山长对他的暗示,直接道家中已经定下婚事,然后就按部就班的成婚了。
山长气闷无比,与女儿说了此事,女儿不得已,也放下了此事,再寻夫婿。可这一次,订婚不久,那一家的儿郎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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