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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累了,忽然,他们感觉到背后有风声袭来。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剑已经割开了一名白衣人的喉咙。

余下两人立刻背靠着背,这才发现谢云诀也上了屋顶。

方才沐沉夕与三人缠斗,谢云诀便一直在寻找时机。终于找到了一个破绽,快准狠地杀了其中一人。

方才那一击,沐沉夕看得真切。切入的时机把握之精准,连她都自愧不如。高手之间的对决,贸然加入,多半会伤到自己,可他这一来,便占据了主动权,吸引了白衣人大半的注意力。

沐沉夕松了口气,调整了一下策略。她想要抓一个活的回去好好审问。

于是,她和谢云诀一人一个与白衣人交战。若是一对四,沐沉夕或许没有把握。可一对一便可以毫无顾忌。

她直取那人面门,原是想一掌击晕他。可那人却忽然迎了上来,全然是鱼死网破的架势。

☆、暴露

沐沉夕反应极快, 一只手格挡住下方这人的拼死一击。另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生死就在刹那之间,她来不及多想, 手指用力,直接拧断了这人的脖子。

待白衣人的身体缓缓滑下时, 沐沉夕对上了谢云诀一言难尽的目光。

片刻之前,这只手还覆在他的唇上, 软玉温香扑在他怀里撒娇。下一刻, 她就在屋顶上拧断了一个人的脖子。

沐沉夕看着谢云诀脚下那显然还有气,但是已经晕过去的白衣人,心中很不是滋味。

回想起来, 她和边关那些弟兄们叔伯们简直是杞人忧天, 还担心她以后会成为河东狮。就谢云诀这功夫, 她上次都直接被按在地上摩擦了。最可恨的是, 这家伙还扮猪吃老虎, 一直装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谢云诀直接将那活着的白衣人从屋顶丢了下去,落在雪地上,被谢府下人捆成了一团。他则走向沐沉夕,俯身将她抱了起来, 轻轻跃下屋顶。

“我自己能下去,不用这样。”沐沉夕嗔怪道。

谢云诀瞥了她一眼:“这样是让你记着,你如今还有身孕。”

沐沉夕顿住了,她方才还真忘了这么回事:“活动一下筋骨罢了,不碍事的。”

谢云诀冷哼了一声, 没有拆穿她。回到马车上,他抱着胳膊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想教训她几句。

“方才那四人围攻你的时候,你明明可以向上跃起躲过这一击,为什么偏偏选择了那么危险的方式?”

沐沉夕抱着胳膊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方才那四人的剑招,看起来是想围杀,其实剑势是朝上的。若是我向上躲闪,下落的时候空中没有着力点,只能任人宰割,那才是必死无疑。要破局,就要出奇制胜。而我选中的这个人,就是刚才在屋顶挨了一脚的那个。在酒楼的时候,我便觉察到了他们。一路从他们的轻功判断,辨别出了功夫最差的一个。先一步削弱他的战斗力之后,待他们围攻之时,才能一举寻到突破口。”

这一番解释让谢云诀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看来沐沉夕并不是有勇无谋。那一击看似千钧一发,其实早已经步步为营,谋算好了。

马车渐行渐远,那被鲜血染红的屋顶上,一双白色的皂靴轻盈落下。金色瞳孔的男子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那辆马车。

身后,几名白衣人紧锣密鼓训练有素地处理起了尸体。其中一人把玩着一根银针走到他身旁:“主上,要追么?”

“不必,你不是他们对手。”

“原以为要对付的只有那个女人,没想到谢云决竟然也会功夫,还不比她弱。”男子手中的银针凌空旋转着。

“寒鸦自诩无所不知,怎么连如此重要的情报都漏了?”金瞳男子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谢云决此人滴水不漏,我们安插的人在他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显山露水。今次若不是沐沉夕,只怕依旧不会知晓。”

“如果说沐沉夕是他的软肋,他这软肋也着实太硬了些。”

银针男子猛的攥紧了手中的针,身后已经被清扫一空,大雪白茫茫一片,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主上,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会会她。”两道身影无声无息消失在了白茫茫之中。若是有人经过,只怕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马车回了府,沐沉夕原是想自己下马车。可谢云诀俯身抱起了她,坚决不让她再走动。沐沉夕觉得他也太过大惊小怪,只不过是怀了身孕罢了,哪有那么娇贵?

可谢云诀不但将她抱了回去,还请了大夫来给她诊脉。确认无碍之后,这才松了口气。

但人走后,谢云决不放心,又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沐沉夕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咸鱼,被他翻来翻去。

“我真没事。”

“你这般粗枝大叶,自己受伤了怕是都不知道。”谢云决翻过她的耳朵看完,这才确认她没有受伤。

沐沉夕抬起眼眸:“今日之事,我有许多疑惑。”

“嗯?”

“首先,我们的出行是谁泄露的?其次,这些杀手是不是寒鸦的人?最后,你此次出手,岂不是暴露了自己?”

谢云决露出了笑容,揉了揉她的脑袋:“不错,学会动脑子了。”

沐沉夕撇嘴:“我一向很爱动脑子的。”

“嗯,只是不大明显罢了。”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莫非,你也不晓得我提出的问题,故意打岔?”

谢云决知晓是她的激将法,然而也只能心甘情愿中计:“你的第一个问题,仔细想想,府里最近有什么变化?”

“王氏?”

“她身边的婢女清浅轻功不错,近来出入府内外也很频繁。此前还向车夫打探过丝萝和叮咛的行踪。”

沐沉夕了然:“怪不得夜晓才走,他们就迫不及待想要动手。那第二个问题呢?”

“应该是寒鸦的人没错。”谢云决自袖中取出了一根黑色的羽毛,“寒鸦以黑羽为记,这是从那被抓来的人身上搜来的。”

“可这样一来,你也暴露了。我原是觉得让他们都以为你不会功夫,将来对上了真正的高手,出其不意才能出奇制胜。”

“我又何尝不想如此,只是今日不出手,只怕你——”

沐沉夕老脸一红:“咳咳,我也没有那么不济。那四个人虽然厉害,可也不至于全然难以对付。”

“若只是那四个人,我自然信你能解决。但你可知道寒鸦中有三魂?”

“三魂七魄那三魂么?”

谢云决颔首:“不错,胎光,闪魂和幽精,是寒鸦的三大杀手。今日他们三人之一有人在螳螂捕蝉。”

沐沉夕顿时后背发凉,她竟没有察觉!若是谢云决不出手,她可能今日难以全身而退了。

“可是这些…你是如何知晓的。”

“寒鸦一直在渗透入唐国,我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沐沉夕了然,谢云决自从知晓了寒鸦的存在之后,苦心经营多年,总算是打入了寒鸦内部。

“不过依照你的说法,寒鸦若是和清浅有关,是不是意味着它们和太后联手了?!”

“不无可能。”

沐沉夕骇然,一国太后,居然和敌国联手对付他们。寒鸦这个组织到底渗透到了哪个地步?

“那…这抓来的杀手,你打算怎么处理?”

“做个饵。”

沐沉夕看着谢云决胸有成竹的模样,也没再多问。看来自己在谢云决面前,还是太过天真幼稚。他所思所想,简直面面俱到。

正心生敬佩,外面丝萝忽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公子,少夫人,王氏,王氏她…”

“她怎么了?”沐沉夕疑惑道。

“她去了老夫人那里!”

沐沉夕心头一惊,这还了得!若是气坏了老夫人可如何是好!

☆、双黄

沐沉夕赶忙披上白色的狐裘, 便要赶去。谢云决却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

她催促道:“快些,迟了怕是……”

“怕是如何?”

“怕是你娘亲要吃亏。”

谢云决最近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世上能让我娘吃亏的人可不多。”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她加快脚步来到了老夫人的住处。

这会儿的功夫, 烟儿刚从里面出来,一双眼睛有些深沉。瞧见两人, 立刻拔高了声音:“少爷,少夫人万福!”

沐沉夕嗔怪地瞥了谢云决一样, 他还说没事儿, 这里面显然情况不妙。

她推门而入,就看到老夫人正揉着眼睛,一副刚哭过的模样。

王诗嫣却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瞧见两人进来, 她愣了愣, 脸色变了。

沐沉夕快步上前扶着老夫人的胳膊, 关切道:“发生何事了?”

老夫人大义凛然地摇了摇头:“无事。”

王诗嫣双眸含泪看向了谢云决, 他的目光却一刻不曾离开过沐沉夕。她咬牙切齿, 却也无能为力。

沐沉夕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你眼睛都红了,还说没事?!”

老夫人瞧了王诗嫣一眼,欲言又止。

王诗嫣也是眼泛泪光,看起来楚楚可怜。

谢云决有些头疼, 再看看沐沉夕,越看越觉得自家媳妇儿好,有什么说什么,不会耍这些无谓的心眼让人烦心。

同时也深刻地感受到了父亲的智慧,一生一世一双人, 得少了多少的烦心事儿。自己的心上人顺心如意,自己自然也开心。

正庆幸,沐沉夕忽然瞪着他:“你看,若是只顾自己喜欢,不考虑家人便将乱七八糟的人带回家,只会惹娘不开心。”

谢云决皱眉:“我何曾只顾自己开心,今日也顺了你的意,做了那么多无聊的事。你还想如何?”

“钟叔是我的亲人,帮他的忙,你觉得无聊?!”

谢云决没有说话,转而对王诗嫣道:“我记得你还在禁足之中,不经允许为何来此?”

王诗嫣眼中的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妾身听闻娘亲身体不适,想尽一尽孝道,这才冒着违逆夫君命令的不是,也要来探望娘亲。”

老夫人闻言,顿时也不装了,白了她一眼:“谁是你娘亲?夕儿才是我儿媳。”她顿了顿,忽然转头看着沐沉夕,“你方才,是不是唤我娘了?!”

沐沉夕顿了顿,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话。老夫人满脸激动,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沐沉夕张了张嘴,轻轻唤了一声:“娘——”

老夫人顿时红了眼眶,捧着她的脸点头:“诶!真乖。你别怕,以后娘给你撑腰,在这谢府,没人敢欺负了你。”

沐沉夕指了指谢云决:“他欺负我。”

老夫人转头瞪他:“我看你是忘了你父亲的遗训!跪祠堂去!在你父亲的灵位前反思!”

谢云决无奈地退了出去,一同离去的还有王诗嫣。

她心中盘算着,沐沉夕也耀武扬威不了几时了。这般造作下去,谢云决早晚会厌弃她。

而这种时候,往往是她趁虚而入的最佳时机。她今晚再担些责罚,也要去给谢云决送温暖!

而屋内,沐沉夕依依不舍地目送他离开。老夫人嗔怪道:“别担心了,这男人呐,不能惯着。你看你,成日将心思放在他身上。他便觉得你不金贵了。你看看,这才多久,王氏便进了门。都怪我,没教好他...”

“其实...我心里明白,这事不是他的错,只是有些意难平罢了。娘,你放心,我气一小会儿就不气了。”

老夫人咬着后槽牙:“气!就得狠狠发脾气。你可知当年他爹也想过要纳妾,说是看那个女人孤苦可怜,要收留她。要不是我大发脾气,这谢府夫人的位置,我如何能安坐?你可别掉以轻心!”

沐沉夕饶有兴致问她:“您是怎么发脾气的?”

“最简单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都怕这些。当然,王氏这丫头,一看心眼就足。今晚你偷偷去看阿诀,别急着走,一定能遇上王氏也去嘘寒问暖,到时候找个明目给她点苦头吃吃。”

沐沉夕忍不住佩服起了老夫人,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娘,要不今晚别罚他了。这么冷的天,祠堂更冷…”

“我儿子,我都舍得,怎么你还舍不得了?!”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瞧着她,“夕儿,你不能太实诚了。”

沐沉夕有些愧疚,她这哪里是实诚,明明连老夫人都欺瞒了。

不过她还是依言,带着食物和衣裳去寻了谢云决。

祠堂确实是冷,谢云决跪在祖宗排位前,后背挺得笔直。即使没人看着,他也没有丝毫懈怠。

沐沉夕走到他身旁,蹲下身来。谢云决自然而然给她让了一块蒲团,沐沉夕挨着他坐下,侧着抱住了他:“冷不冷?”

“原先是冷的,你来了就不冷了。”

她笑了起来:“谢家列祖列宗都看着呢,不许油嘴滑舌。”

谢云决握住了她的手,郑重道:“列祖列宗在上,这是谢氏第十六代家主的妻子,也是我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夫人。如今,我带着她来拜见你们了。”

沐沉夕抿唇轻笑:“那我要说些什么?”

“跟祖宗们问好。”

“先祖们好,晚辈沐沉夕,今日夫君受罚是因为他咎由自取,三心二意,朝秦暮楚,还请先祖们替我责罚他。”

“.........”

她忍俊不禁,谢云决敲了敲她的脑袋:“不是说好了只是做戏,怎么还来告状?”

“谁让你今天跟她说话来着。”

“所以,你是醋了?”

沐沉夕点了点头:“娘说了,不能对你太大度。该生气就得生。”

谢云决哭笑不得:“她是你娘还是我娘?”

“谁让你有错在先?”

“好,我错了。那要如何做,我家娘子才能消气?”

沐沉夕扑进了他的怀里,笑出了声来:“我其实一点都不生气。”

软玉温香在怀,谢云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沐沉夕嫁给他以后,他才知晓她有多好。每每这时,谢云决都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她。

抱了一会儿,沐沉夕忽然听到脚步临近。老夫人料事如神,王氏还真的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做一个小手术,更新可能会比较少,等恢复了之后补上。不能及时更新,抱歉啦

☆、第 93 章

她赶忙要退出去, 谢云诀却抱着她不肯松手。沐沉夕轻声道:“有人来看你了......”

“她来,你便要走么?”

“嗯。”

谢云诀叹了口气:“我怎么觉得你嘴上说着是兵法,实际上是在故意折磨我?”

沐沉夕哼哼了一声:“你都左拥右抱享齐人之福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她说罢起身离去,顺带着还把刚给谢云诀披上的披风给扒走了。

不多时, 谢云诀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没有转身,沐沉夕绕到了祠堂后面, 飞身自窗台跳出, 回到了正门口。

她理了理衣衫,胳膊上搭着那件披风,脸上还摆着别扭的神情。

她靠近祠堂, 便瞧见清浅在外面候着。沐沉夕脸色一沉:“你为何会在此处?”

清浅张了张嘴, 沐沉夕打断了她:“一定是她来了!给我让开!”

清浅想阻拦, 沐沉夕出手用力推开她。推开的刹那, 她感觉到清浅下意识想格挡, 可最后还是生生收住了,一下子被她推得撞在了门上。

沐沉夕大步走了进去,气势汹汹。

王诗嫣刚替谢云诀披上披风,沐沉夕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手一抖, 惊叫了一声。

谢云诀转头看着她,一脸惊讶:“你怎么来了?”

沐沉夕瘪了一下嘴,最终还是挑眉冷笑道:“我若不来,怎能看到有人郎情妾意?分明在我眼前说着不愿意,你心里其实乐开了花吧?谢云诀, 是不是当年因为我连累你们不能在一起,你心中一直有遗憾?”

“你胡说什么?!”谢云诀呵斥道:“是不是我往日太惯着你,才让你这般言行无状,不知轻重?”

“你惯着我?我看你护着她才是真,明明是禁了足,她又偷跑出来,你罚她了么?”

“我...她...她也只是好意。沐沉夕,你身为我的妻子,气量怎么如此狭小?相安无事不好么?”

“你当然想相安无事,若是我今日和别的男子不清不楚,你也能大度地置之一笑?”

“你在边关和旁人订了婚约,我也不曾与你计较。”

沐沉夕气结,辩驳不过,便指着王诗嫣道:“他不罚你,身为谢府主母,我也能罚你!你跪在门外的院中!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身!”

王诗嫣转头瞧了谢云诀一眼,深情款款道:“好,我陪着夫君!”

这一句话,让沐沉夕和谢云决都顿了顿。两人同时露出了一丝反感,但转瞬即逝。

谢云诀瞧着沐沉夕,冷哼道:“你看看自己如今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泼妇!”

“我本来就是如此,你又不是第一日与我相识!”沐沉夕顿了顿,又道,“我忘了,你第一日便说过,即便是长安城所有女子都香消玉殒了,你也不愿意娶我。今日可是后悔了?”

谢云诀咬了咬牙:“我当日所思所想当真是明智,后来就不该因为可怜你便娶你为妻!”

“可怜?”沐沉夕难以置信地瞧着他,“你的婚姻大事,原来只是用来播撒自己的同情心?!”

谢云诀没有说话,抿着唇不去看她。

沐沉夕双眸通红,良久颤声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说完转身大步离去。

她一走,王诗嫣便连忙抓住机会,表现自己的通情达理:“夫君,此事都是因我而起。你责罚我吧...”

若是依照谢云诀以往的性子,一定会说,那就去外面跪着吧。

但此刻,话到嘴边又成了:“这件事怎么能怪你,是她不讲道理。”

王诗嫣垂下了眼眸:“其实当年的婚约,我……我是真的很希望能成真。若是那样,我们......”她哽咽了一声。

谢云诀原是该与她四目相对,深情凝视。然而他实在是不想看到这张虚伪的脸,于是叹了口气,偏过头去,沉声道:“木已成舟,别多想了。回去好生歇息,别再让人抓住把柄。到时候我也护不住你。”

王诗嫣却不急着走:“不!我要留下来陪着你。我…我就跪在外面与你一起!”

她说着向门口走去,王诗嫣原是想谢云诀叫住她,所以走得不快。

可是已经走到门口了,谢云诀也没有叫住她的意思。

她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谢云诀正满眼感动地看着她。王诗嫣只好硬着头皮出门跪着。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所有的苦,也只能自己咽下去了。

而此刻的沐沉夕刚回到房中,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喝下了安胎的药,变准备歇下了。

叮咛服侍她睡下以后,一脸担忧地走了出去。丝萝瞧着她的脸色,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夫人……夫人和公子吵架了。”

“这也很寻常,哪有夫妻不吵架的。”

“可是公子说了许多过分的话,还说后悔娶了她之类的。夫人方才还故作坚强,可是她越是若无其事,我心里越是难过。丝萝,你说男人是不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丝萝连忙捂住了她的嘴:“非议主上,你疯啦?!”

“可你说该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自然是看好了少夫人,别出事了。”

叮咛点了点头。

谢云诀第二天从祠堂里出来,便径直去上朝。年关过去,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但王诗嫣打听到,谢云诀最近都宿在书房,并没有和沐沉夕同房。

她心里的算盘顿时又开始噼里啪啦拨了起来。

然而就在她打着算盘的时候,沐沉夕夜里忽然听到窗户有响动。有人翻窗进来了!

她立刻警觉了起来,手摸上了枕头下的匕首。

没等她抽出来,便听到身后委屈的声音:“我睡不着。”

沐沉夕转过头,正对上谢云诀幽怨的目光。

“你以前不也经常宿在书房么,怎么会睡不着?”

谢云诀掀开被子躺到她身边,将她拢入怀中,深吸了一口气:“书房没有你的味道。”

沐沉夕噗嗤笑了出来:“以前桑二哥养了只狸猫,也喜欢这样抱在怀里闻它身上的味道。”

谢云诀揉了揉她的头:“你个狸猫倒是很像。”

“哪里像?”

“平日里温顺乖巧,可伸出爪子挠人的时候一点情面也不讲。”

“那我又不挠你。”她伸出两只手捧住了他的脸:“我只会在别人想伤害你的时候去挠他们。”

谢云诀叹了口气:“可这件事究竟何时是个头?”

沐沉夕吻了吻他的唇:“快了。”

☆、家宴

话是这么说, 眼看着正月十五都要过了,谢云诀还是每日只能半夜回去看媳妇儿。

沐沉夕习惯了他半夜来,天没亮再回去。谢云诀如此辛苦, 老夫人那边也时常责备他,这让沐沉夕颇为心疼。

正月十五元宵节, 谢府家宴。两人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牵着手出双入对了。

沐沉夕还特意练习了一下如何看起来面和心不和,可一见到谢云诀, 她这一双眼睛便怎么也挪不开。

这也不怪她没出息, 毕竟在她回来之前长安多少女子为了看他,天天把谢府去宫中的路给堵了。

谢云诀今日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裳,寻常他多穿官服, 今日这一身衣裳一改以往的温润如玉, 显得肃杀冷峻, 却令人耳目一新。

叮咛和丝萝远远瞧着, 都不敢多看几眼, 怕自己也学了外面那些女子。

沐沉夕上前几步,谢云诀已经伸手将她的手握在了手里。

两人靠近了一些,谢云诀低声道:“最近大夫说你有些害喜,可是觉得难受?”

沐沉夕轻轻将手放在肚子上:“是有几次想吐, 可是大夫说这是寻常的。我娘怀阿念的时候也是如此。”

谢云诀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心中有些自责。她这么辛苦都是因为他。

两人虽说是互相担心,明面上还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今日谢府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包括那些当初反对两人在一起的谢家长老们。

这些老头自然不想给沐沉夕什么好脸色,但其他人对沐沉夕倒是还维持着明面上的礼节。

沐沉夕对这些一向不怎么上心, 略略扫了一眼,看到了谢恒。他看起来憔悴了许多,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

两人走上主家席位落座,其他人这才依次坐下。沐沉夕发现谢恒看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不过没容她多想,这酒宴便要开席了。谢云诀循例是以茶代酒,沐沉夕本想着总算能喝上几杯。可手刚碰到酒杯,就感觉到了一旁危险的目光。

“我就小酌几杯。”她低声道。

“不许。”谢云诀一个眼神,叮咛立刻上前多过了沐沉夕手里的酒杯,换成了汤药。

沐沉夕瘪了瘪嘴,谢云诀低声道:“听话,少喝酒对孩子好。”

沐沉夕摸了摸肚子:“真希望它赶紧出来。”

谢云诀比她更想这孩子快生出来,十月怀胎,意味着他要有许久不能与她亲近了。

酒菜上桌,沐沉夕和谢云诀一面互相夹菜,一面皮笑肉不笑,就连叮咛都觉得他俩是面和心不和。

宗族的长老自然也会茶言观色,看出来两人的不对,于是立刻顺杆子爬,准备刁难沐沉夕。

他们交换了一些眼神,最后由谢云诀的三爷爷出面向两人道:“家主,老夫今日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谢云诀淡淡道。

三爷爷被噎了一句,幸亏他身子骨健朗,要不然得气背过去。

“不当讲,老夫今日也要倚老卖老一回。你娶郡主,我们宗族里本就反对。可木已成舟,也就罢了。但身为家主,传宗接代,开枝散叶是大事。这都大半年了,她怎么还不见为我谢家绵延香火?”

沐沉夕不悦地哼哼了一声:“这不正绵延着么?就是还没到三个月,怕孩子小气,不便说。”

三爷爷顿时两眼放光:“有...有了?!谢家要添丁了!”

沐沉夕撇嘴:“说不准是个女孩儿。”

三爷爷不悦:“不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一定是男孩儿!”

沐沉夕脸一沉:“女孩儿便不吉利了?当初我娘生我的时候,我爷爷可是在长安摆了三日的流水席庆祝。谢家人应该也去庆祝了吧,那时候怎不见你说不吉利?”

三爷爷被堵了个正着,觉得没了面子,指着沐沉夕对谢云诀道:“你这媳妇儿,没大没小,怎么不管管?”

谢云诀对沐沉夕道:“怎么这般无礼?快向三爷道歉。”

沐沉夕撇嘴:“明明是我在理,你怎么是非不分?”

“长幼尊卑大过是非。”

“我不道歉,我又没有错!”

谢云诀怒目瞪着她,两相僵持着,忽然听到了一声温柔的低唤:“夫君,姐姐,今日是正月十五,大好的日子怎能为了一点小事争执呢。不如让妾身为大家弹奏一曲,博君一笑,如何?”

沐沉夕白了她一眼:“你出来做什么?滚回去!”

谢云诀却偏偏和她作对:“听闻嫣儿琴艺乃长安一绝,天籁之音,人间难得几回闻。今日能弹奏一曲,实在是人间美事。”

王诗嫣福身道:“献丑了。”

沐沉夕一脸不痛快,宗室的长老却瞧着王诗嫣,心情大好。谢家的儿媳,就该是这样的大家闺秀。

知书达理,识大体。

琴声悠扬,果真是绕梁三日。王诗嫣十指纤纤,弹奏起来更是眉目传情,谢云诀不知不觉看得入了神。

沐沉夕伸手去挡,却被谢云诀打开,他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

沐沉夕气结,琴弹到一半,她猛的起身:“别弹了,来人,将王氏拉下去关起来!!”

王诗嫣手指一动,勾破了指尖,虚弱地抱着手指双目含泪,楚楚可怜。

宗室的长老瞧着她这模样,顿时生了怜惜。三爷爷心直口快道:“你这妒妇!王氏也是太后赐给家主的妾室,岂容你这般打压?!家主,她这可是犯了七出之条。若不是念在她肚子里的孩子,那是该立刻拟休书的!”

沐沉夕一拍桌子:“妒妇?凭什么只有你们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女子就不能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他纳妾还要我笑脸相迎么?”

谢云诀喝道:“休得胡言。你今日言行实在不像是一家主母该说出来的话,回去好生反思!”

“反思?我没有错,有什么好反思的!你不过是喜新厌旧想要宠妾灭妻罢了。好啊,我成全你,今日便写一封休书与我,以后我们各不相干!”

“沐沉夕!你怎可说出这样的话!”谢云诀也失了一贯的云淡风轻,难得动了肝火,宗族的长老也觉得纳罕。

“你明明说过当初后悔娶我,还要装什么深情?”她说着站起身。

王诗嫣立刻道:“姐姐,千万别因为妾身而一时冲动。妾身不求其他,只想服侍夫君和姐姐。”

沐沉夕瞥了她一眼,冷笑:“这谢夫人的位置,你不是早就想要了么?今日,我成全你!”

沐沉夕说着起身走向她,拉着她来到谢云诀身边。

谢云诀起身将王诗嫣护在身后:“你说话便说话,不许动手!”

沐沉夕冷笑:“真是知道怜香惜玉,怎么,怕我动手杀了她?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杀人如麻?”

“你个性冲动,孟子安之死难道与你无关么?”

沐沉夕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苦笑:“原来我在你心里是这样的……好,很好,我祝你和她终成眷属!”

她说完转身便要走,三爷爷也有些懵了。他忽然想起,沐沉夕肚子里还有谢家的骨肉,连忙去阻拦。

可人行来到她身后,忽然听到上空传来了诡异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唐国人可真是有趣,这么好的姑娘不要,不如跟了我?”

这笑声穿透力极强,听得人毛骨悚然。

谢恒立刻拔了刀,要领着谢府的侍卫保护众人安全。

但下一刻,两道身影无声无息落下,两把薄刃抵在了沐沉夕和三爷爷的喉咙上。

沐沉夕眉头一皱,戏都快演完了,半路这又是什么牛鬼蛇神?

☆、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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