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肚子上:“可是...可是我已经嫁作□□,还有了身孕。如此,也不晚么?”
“郡主不是在和离么?”蓝煦笑道,“郡主当断则断,这份勇气也让人钦佩。郡主如此出尘绝艳的女子,若我也和世俗之人一样,如何配得上郡主呢?”
沐沉夕抬眼瞧着他,满目都是感动:“蓝公子当真与旁人不同。那...你肯愿意为我去死吗?”
蓝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为我去死,譬如从城楼上跳下去。”她满眼希冀地瞧着他。
“......”
沐沉夕眼中透出些失落:“果然,也只是说说罢了。”她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兴致索然。
蓝煦忽然追了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拉着她大步向城楼走去。
行至城楼下,有人出来阻拦两人。此前神武军的都统是谢恒,如今谢恒死了,又换了一人。这人沐沉夕并不认识,但他却认识沐沉夕,于是侧身让开并未阻拦。
两人大步上了城楼,蓝煦站在城楼旁,转身看着沐沉夕:“是否,只要我从城楼上跳下去,便能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是啊。”
蓝煦咬了咬牙,大步攀了上去。
神武军的都统虽然想上前来阻拦,可是刚靠近,就被沐沉夕一个眼神逼退。
蓝煦转过身,风吹得她的衣袍猎猎作响。暮色西沉,热烈的晚霞之中,蓝煦低头瞧着她,朗声道:“我,西州蓝氏长子蓝煦,思慕定安郡主多年。今日便会从此城楼跳下,以证心意!”
沐沉夕动了动,似乎是想劝他,但又咬牙忍住了。
她的犹疑和挣扎都落在了蓝煦的眼中,他转过身,嘴角勾起一丝笑意。他纵身一跃,原以为沐沉夕会将他拽回来。
然后飞到了半空,蓝煦心下一沉,这个女人是真想让他死!
他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短刀,猛地扎入城墙,刀与城墙摩擦发出阵阵火花,好不容易止住了下落的势头。此时离地已经是约莫一人多高。
若是他没能止住,今天怕是就要摔死在这里了。
这个女人耍他!
蓝煦咬牙切齿,纵身飞掠,只三个翻身便飞上了城楼。他伸出手,正要一把掐住沐沉夕的脖子。
却见她满眼是泪,忽然上前抱住了他,呜呜咽咽道:“你怎么那么傻?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你怎么真跳下去了。吓死我了。”
蓝煦伸出去的手最终还是落在了沐沉夕的背上,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温声道:“让郡主受惊了。我会些功夫,无碍的。”
沐沉夕直起身,捶了一下他的胸口:“你好坏,故意吓唬人家。”
虽然是娇嗔,可沐沉夕捶那一下,差点把蓝煦捶吐血。他强忍着挤出了一丝笑意:“怪我不好,吓到你了。”
沐沉夕抹了抹眼泪,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稍稍退了一步,抬头瞧了他一眼,又害羞地低了头去:“快天黑了,若是宫门关上便回不去了。不如...回宫吧?”
“好。”
两人并肩走着,可气氛却变了。沐沉夕时不时偷眼瞧一瞧他,嘴角扬起。
蓝煦负手走在长安街上,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能与郡主如此并肩而行。如此如梦似幻,有些不真实。”
“我也觉得有些不真实。”沐沉夕绞着手指,“我原以为世上只有谢云诀是举世无双的,可是今日才发现,天大地大,原来不止他一人让我...”
“让你如何?”
沐沉夕抿唇偷笑,却不肯说出口,反而加快了步伐。
蓝煦眼底的笑意渐深,也追了上去。
两道身影入了宫门,此时此刻,一辆马车从两人身旁驶过。车窗的帘子落下,凌彦抖抖索索挤在角落里,生怕被谢云诀发现自己的存在。
今日,首辅大人的脸,都黑得能滴下墨汁来了。
但凌彦觉得,首辅大人的脸色并不是他身上最浓墨重彩的颜色......
沐沉夕与蓝煦相识未几,便如同多年挚友,两人时常结伴出游。长安城里不少人都瞧见了。朝臣们估摸着,郡主和首辅大人这和离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太后的亲外甥都被安排给了郡主,想来已经为郡主安排好了一切。
太后这一招棒打鸳鸯,可真是大获全胜。这也意味着,谢府没有了沐沉夕背后兵权的支持。而原本无法与谢府抗衡的孟家,如今如虎添翼。
看来太子的位置坐得没有那么稳当了。
而此时此刻的宫中,一名蓝衣男子正躺在御花园的假山石上小憩。他睫毛修长,皮肤白皙,路过的宫女偷眼瞧着都面红心跳。
正比较着男子和谢云诀孰美,忽然瞧见沐沉夕正款步走来,顿时跑着躲开了。
沐沉夕蹑手蹑脚走过去,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在蓝煦的鼻子下晃了晃。忽然,他捉住了她的手,睁开了眼睛。仿佛是星辰落入了他的眼眸,那一双眼睛带着勾魂摄魄的光。
蓝煦笑了起来,手上一个用力,便要将沐沉夕拉入怀中。
然而沐沉夕岿然不动,还差点把自己拽下地。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而沐沉夕似乎浑然未决:“你怎么在这儿便睡着了?”
“原是想在御花园不知能不能遇上你,等着便睡着了。”
“等我做什么?”
“带你去一个地方。”
☆、武举
沐沉夕起身跟着他出了宫。两人离去之时, 太后的身影自角落里出现,她嘴角微微扬起,身旁的孟珞咋舌道:“太后, 这等污1秽之事怎么也能出现在宫中?您就不管管她么?”
“由她去。”
孟珞撇了撇嘴:“以前陛下不管,如今连您都怕了她么?”
太后淡淡道:“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太子选妃之事虽然因为春闱延后了, 但你不可掉以轻心。我听闻齐家那个丫头跟太子走得很近。”
孟珞嗤笑道:“齐家早就树倒猢狲散了,那个女人也不足为巨。她就好比是如今的王氏, 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越是如此, 你越是要当心。这沐沉夕可不是寻常女子,你看她,回长安不到一年。先是嫁给了谢云诀, 迷得他晕头转向, 帮她对付王家和齐家。那两家也是百年基业, 如今也败落得差不多了。”
“可我们孟家不同啊。孟家有您呢!”
太后瞧了她一眼:“哀家老了, 以后还得靠你。珞珞, 你身上也背负着孟氏一族的荣耀。”
孟珞叹了口气,心中有些不情愿。她知道孟家一心想要除掉太子,让有着孟氏一族血脉的八皇子继位。但八皇子体弱多病,鲜少抛头露面, 在朝中没有什么威望。
孟氏一族许是想要做两手准备,不能除掉太子,孟珞便要担负起孟氏一族的荣辱兴衰。
可她也是在拿自己的一生在赌,若太子死了,她一世的荣华富贵也就没了。孟珞压根就不想当这个太子妃, 原本还想支使那个傻女人孟颜去替她,谁承想这个女人也死了。
想起这件事,孟珞便觉得心底涌起一股寒意。那次围猎,孟珞无意中听到孟颜让自己的丫鬟买通太子身边的人,似乎是想接近太子。
可她不知天高地厚,哪能那么容易接触到太子。孟珞便暗地里帮了她一把。
结果后来她就失踪了,再找到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死了。当时下葬得潦草,解释的理由也错漏百出。但当时长安出了那么多大事情,大家也无暇顾及她的死,便一笔带过了。
可自由孟珞知道,孟颜之死,一定和太子有关!
太子表面温和谦逊,可背地里常听说东宫有女子惨死。上一次听说是一个叫鱼儿的侍妾自戕而亡,传言她被拔了舌头。
孟珞也是有自知之明,太子那样的人,她根本招惹不起。
偏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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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沐沉夕这头,她正被蓝煦牵着手腕走在长安的街市上。因为出来的急,还未曾换男子的装束。
走在大街上,便有不少人纷纷侧目。上一次长安遭逢大雨,她救助了长安的百姓,不少人是认识她的。如此堂而皇之和别的男子同行,着实引人注目。
两人一路来到了翰林院门口,那里排了长龙。沐沉夕瞧着这排队的人一个个膀大腰圆的,看起来像是习武的模样,咋舌道:“这来科考的怎么看起来不像是读过书的模样?”
“这是来报名武科的。”
沐沉夕顿了顿,变了脸色,气冲冲就往里走。蓝煦连忙跟了上去。
走到门口,有不长眼的侍卫拦住了沐沉夕的去路:“翰林院要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沐沉夕冷哼了一声:“闲杂人等?你可知我是谁?”
侍卫看着沐沉夕这一身锦衣华服,也不知是哪家的贵人,不敢得罪:“不知这位夫人是——”
蓝煦上前道:“这一位是定安郡主。”
侍卫吓了一跳,赶忙跪拜。
沐沉夕懒得与他计较,快步走了进去。便见楚教头坐在一张桌子前敦促着属下确认武科考生的名册。
瞧见沐沉夕过来,楚越迎了上去:“郡主,你怎么来了?”
“楚教头,武举的事情,皇上可是交给我来办的。这考生录入的事情,你为何不通知我?”她一脸不悦,可楚教头毕竟以前教过她,她也不好发作。
楚越不疾不徐道:“科考之事原是由吏部尚书负责,但吏部尚书也是听命于内阁。而内阁的首辅正是郡主的夫君。皇上虽首肯郡主负责武举之事,但内阁之中不少持反对意见。故而首辅大人下令,郡主有监督之责。一应事宜还是由吏部尚书督办,我也是听令行事。”
“禁军教头做这样的事,未免大材小用。”
“郡主也是将帅之才,这样的事,旁观着便好。”
沐沉夕沉下了眼眸:“这一群人里很可能有以后的国之栋梁,甚至会有将帅之才,我怎能只是旁观。”沐沉夕顿了顿,“对了,吏部尚书人呢?”
楚越指了指屋内:“不知道啊,方才还在呢。”
沐沉夕了然,大步上前,一脚把门踹了开来。那门哗啦啦碎了一地,吓得周围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倒是蓝煦反应快,大步上前,关切道:“郡主,脚疼不疼?”
沐沉夕温声道:“还好啦,只是这门年久失修,轻轻一踢就破了。”
蓝煦和楚越:“......”
她说完风风火火走了进去,吏部尚书已经闻风丧胆,躲在屏风后瑟瑟发抖。沐沉夕上前,堆起了笑脸:“哟,这不是宋大人么?夫人可好?许久没和她一起打马吊了,甚是想念。”
吏部尚书抹着汗,声音颤抖:“好...都好...夫人也很想念郡主...”
“不过我今日来,也是有要事与你相商。”沐沉夕对蓝煦摆了摆手,他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宋大人面对着这个可怕的女人,他汗流浃背,结结巴巴道:“郡主...有何要事?”
“自然是这武举的事情。你看,你是吏部尚书,选拔官吏你在行,可领兵打仗就不行了。但我熟悉啊。陛下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派我来协助宋大人。不过历年的武举都太过简单,这考题,今年得变。”
吏部尚书还算年轻有为就当了如此高官,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可面对满面笑意的郡主,头一次产生了辞官归隐的想法。
毕竟人生路还长,他还想多活几年......
两人在屋中商讨了良久,外面楚越忍不住打量蓝煦。他原本是禁军教头,近来宫中调动频繁,他便被边缘化了。如今太后的人把持着宫中的御林军,除却桑落还在皇上身边当个带刀侍卫,其他人都被调了出来。
于是他自请了协理科考事宜。可宫中的事情他依旧还是能知道的,譬如这个蓝煦,近来和郡主走得很近。方才见他如此谄媚,楚越觉得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蓝煦倒是神色淡然,目光落在这一众人身上。
过了一会儿,沐沉夕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已经快虚脱的吏部尚书。
她笑道:“宋大人就别送了,这儿的事情就劳烦宋大人操心了。”说着走向蓝煦,“走,回宫吧。”
蓝煦却没有动,而是对沐沉夕道:“我今日带你来此处,其实是想告诉你,我也要参加武举了。”
沐沉夕抬眼看他:“可你...有资格么?这武举也是从地方上层层选拔的。”
“但世家子弟可以直接报名参加科考。”
沐沉夕明白过来,此前谢云诀曾说过,他在科举一事上做出了一些妥协和退让,才在四大世家之间取得了一些平衡。
原来退让便是,给四大世家的子弟一些特权,以保证他们在科考中仍然占有极大的优势。
她心中了然,却没有多说。
蓝煦有些惋惜道:“既然陛下派你督办此事,我与郡主便不能走得太近,以免遭人闲话。旁人说我不要紧,但郡主却不容非议。”
沐沉夕满眼欣赏地瞧着他:“有志气,我看好你!”
“不过,话说在前头。若是我拿了武状元,可有什么奖励?”
沐沉夕抱着胳膊道:“你想要什么?我十八般武器样样都有,随你挑一样都是世间难寻的好物。”
蓝煦凑近沐沉夕,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我只想要你。”
她顿住了,抿着唇低了头,转身跑了。
楚越瞧着沐沉夕这扭捏的模样,只觉得浑身不得劲,恨不得把这小子揍上一顿才舒坦。
沐沉夕跑出去没几步,忽然远远瞧见了谢云诀。科考是大事,他一定会经常出入此处监督其中进展。隔着一段距离,两人四目相对。
谢云诀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道:“郡主不在宫中安胎,来此处做什么?”
“自然是履行陛下交代的事情。”
“武举一时有吏部尚书和楚教头负责,郡主大可放心。”
“放心?夜晓号称长安第一刀,这身手却如此一言难尽,可见这些年武举也没选出什么有用之才。”
夜晓气结,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我们来比过?!”
“手下败将,再来几次你都是输。”沐沉夕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你想同我比,还是打赢桑落再说吧。不过人家如今是御前带刀侍卫,没空与你比划。”
谢云诀淡淡道:“我没空与你多费唇舌,身为女子,便好好待在宫中,少出来抛头露面。”
“我待不待在宫中与你何干,何况蓝公子也参加了今年的武举,以后怕是经常会在此处见到谢大人。”沐沉夕说罢扬长而去。
谢云诀咬牙切齿,看着她的背影,半晌拂袖而去。
而这一切都被蓝煦看在了眼里,他露出了一丝笑容。阳光下,蓝煦的眼眸里隐约透出些金色。
☆、备考
近来, 长安城里涌来了不少外乡人,大部分都是赶考的考生。这人一多,自然也就有些乱。考生们闲暇时最喜欢聚在一处举办诗会, 高谈阔论国家大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有人从旁监听。
而这些话最后全部落入了一个人的手中,他微微眯起金色的眼眸, 嘴角浮起了淡淡的笑意。
科考原是沐丞相与皇上想要改变世家大族把控朝政的第一步, 如今因为谢云诀的折中大打折扣。民心一向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起初因为能科考取士,天下学子都跃跃欲试。可是渐渐的,人心变得不满足, 都是寒窗十年, 却有些人因为出身高贵便可以一步登天。这还不如当初就不给他们希望。
如今, 只需要一个火苗, 就会立刻燃起熊熊大火, 将此次科考演变成唐国的一次灾难。
这个火苗,便是沐沉念。
而此时此刻的沐沉念被叫到了宫中,沐沉夕正手指叩着桌面。沐沉念发现,他姐姐有一些小动作开始无意识地向谢云诀靠近。
“此次科考可有信心?”
“大约...也许...可能还行...”
沐沉夕双眸一沉:“准备了这么许久, 怎么还如此模棱两可?就你这般模样,若是上了战场,怕是要临阵脱逃!”
沐沉念一脸委屈:“时间太短了,旁人十年寒窗苦,我这中间还断了几年, 正儿八经读书也就是去年你回来之后的事情了。”
沐沉夕叹了口气:“你今年若是科考不过,怕是要再等三年了。”
“等便等了,三年的时间,我一定能考上。”
沐沉夕瞪了他一眼:“你这话的意思是直接便要放弃了?”
沐沉念被瞪得腿软,赶忙上前给沐沉夕捶肩膀:“方才只是逗个趣儿,我有信心着呢。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了姐姐你争一口气。那种负心薄幸的男人,不要也罢!”
“你真要为我争口气,就考个状元回来。若是状元都考不上,可连个负心薄幸的男人都比不上了。”
沐沉念捶肩膀的手顿住了,一脸为难道:“听说今年各地出了名的才子都来了,我...怕是有些艰难...”
“我记得你小时候诗会上还吹嘘,说谢云诀之所以得到天下人的崇敬,是因为你没有努力读书。若是你努力了,哪里还有人记得他?”
沐沉念咳嗽了一声:“那个...都是年少无知,虽说他人品不行,可毕竟是不世初的奇才。爹爹请的翰林学士教我功课之时,常常都说谢云诀如何如何。什么过目成诵,什么笔下生花,总之样样都好。跟他一比,我们都是地上的烂泥。”
“是哪个翰林学士说的?”
“周夫子。”
沐沉夕脑子里顿时浮现出一张严肃古板的脸来:“他啊。当初他还老说你姐我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真是没有新意。后来我不还是用了一年的时间学完了三年的课业。”
“周夫子也拿你教导过我。他说,若谢云诀是那文曲星投的胎,你便是那武曲星。而我,是那飞溅的火苗,水一浇就灭了。”
沐沉夕义愤填膺:“这老匹夫,说的什么话!都一把年纪了,说句实话也不知道婉转一些!怎么能这么打击我们家阿念。”
“......”
沐沉夕拍了拍沐沉念的肩膀:“虽说你与我还有些差距,但也不要气馁。毕竟我们沐家是武将世家,考不上状元,拿个榜眼探花也行。”
“可旁人家都是考上便可,怎么姐姐你不宽慰宽慰我,反而给我压力?”
“男人大丈夫,还怕点压力?你姐姐我上战场的时候,面对的可是生死,都没说过一个怕字。”
沐沉念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那姐姐你怕不怕?”
沐沉夕抬头看着他,嗤笑道:“有什么好怕的,若是怕,我还带不带兵了?”
“可是我听爹说过,在杀金国太子之前,你曾经因为好奇,藏在战车里上了战场。然后被吓得嚎啕大哭。惹来了爹爹的注意。”
“我那时候才多大,如今多大了。”沐沉夕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她那一次可不止是吓哭了,还尿了裤子。可是这么丢脸的事情,除了爹是没人知道的。
“钟叔叔也说,你每次上战场前一天都要喝点酒才能入睡,不然会整夜失眠。”沐沉念壮着胆子扶住了沐沉夕的肩膀,“姐姐,我知道你其实也是怕的,只是肩上担负着责任,不得不把所有这一切都藏起来。但你放心,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出人头地。将来,你不想做的事情,便都不用做。”
沐沉夕欣慰地握住了他的手:“念儿真是长大了。待你科考完,姐姐替你物色物色,也是时候成家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可以与我说。”
沐沉念的脸皮子抽动了一下,他姑且还不太想成婚。好男儿志在四方,何况凌彦都单着呢,他也不着急。再加上看到姐姐这般境况,若是成婚了,便难以照顾她。
于是他故意道:“我就喜欢姐姐你这样的。”
沐沉夕思忖了片刻,神情有些沉重:“阿念,你...莫非喜欢挨打?”
“当然不是...”沐沉念回过神来:“莫非姐姐你还打过谢云诀?”
“当然没有。”
“所以说嘛,似姐姐这般,在外面英姿飒爽,在家中又柔情似水的,实在是我心中最完美的女子。”
沐沉夕有些苦恼:“那着实有些难找,我替你留意着。你且回去好好歇息准备科考。”
沐沉念应了,趁着天色未晚出了门。
他刚走没多久,沐沉夕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不多时,一枚石子从外面砸了进来,准确地落在了她面前的书案上。
石头外面还包着纸。沐沉夕打开来一瞧,只有简短的几个字,约她晚上在朗月亭相见。落款——煦。
沐沉夕翻了个白眼,将石头丢到一旁。她用完了晚膳便盘腿调息打坐。近来不便做剧烈的运动,于是沐沉夕便运功调息了一番。
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
这春日的晚上还是很冷的,沐沉夕故意去得迟了些。远远瞧见湖心的朗月亭上,一道身影瑟瑟发抖。她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快步上前,心中却犯嘀咕。平白约她来这里,她畏水,待着很是不适。
瞧见沐沉夕,蓝煦顿时挺直了腰杆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沐沉夕柔声道:“久等了吧。”
“为见佳人,等多久都值得。”
“蓝公子邀我前来,所为何事?”
“其实我不该这般唐突的,只是...只是如今要避嫌,不便人前相见,才出此下策。毕竟,也有几日不见了,甚是想念。”
沐沉夕垂首,绞着手指道:“那日...你在翰林院对我说...说了那句话。是何意?”
蓝煦上前一步,扶住了沐沉夕的肩膀:“我待你的心意,你还不明了么?”
“我...不太明了。”沐沉夕移开了目光,“你也知道我如今的处境,与谢云诀和离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即便是成功了,他那般负心薄幸,只怕以后我在唐国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只恨我自己以前目光短浅,看错了人。所以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愿意为你去死的人。”
沐沉夕慌忙伸手虚挡住了他的嘴:“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蓝煦眼中浮现出来笑意:“不过在你允许之前,我一定好好活着。照顾你,保护你,疼爱你。夕儿,若是和离,你可愿跟了我?”
沐沉夕目光有些闪烁:“我...我不知道...”
他轻轻叹了口气:“是我操之过急了,我不该给你这许多的压力。”
“是我不好,前面牵扯不清。”
蓝煦揉了揉她的头:“别傻了,你没有任何不好。夕儿,与你相处这几日,我从未见过似你这般的女子。你的一颦一笑我都喜欢。”
沐沉夕眼角含笑:“怎么可能,总有不喜欢的吧?”
“若要说不喜欢,便是你太完美了,总让我觉得自惭形秽。”
“油嘴滑舌。”沐沉夕撇嘴道,“长公主可教过我,太油嘴滑舌的男子都不靠谱。”
“我...我也不能保证自己靠谱。不过今次参加武科的考试,我一定拿个武状元回来。毕竟谢云诀曾是文状元,我也不能落了下风。”
沐沉夕心下觉得好笑,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想越过谢云诀去?
“你...你看起来挺文弱的,不像是练过功夫的模样。”
“听闻你也是自幼习武,不如过两招?”
“好啊。”沐沉夕笑道,“我最近新领会了一招,正好可以使。”她说着抽出了一根白绫。
蓝煦还在犹疑,白绫却瞬间袭了过去。明明是柔软的布,在沐沉夕的手里却如利刃一般。蓝煦躲闪而过,可白绫紧随而来。
几番交手,他渐渐落了下来风,最后被那白绫勒住了脖子。
沐沉夕眼中杀意一闪而过,蓝煦猛地握住了脖子上的白绫要撕裂它,她却忽然借力上前凑近了他:“如何,服不服输?”
“心服口服。”蓝煦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
沐沉夕温声道:“其实你身手不错,至少比上一届武状元谢恒要好。”
提到谢恒,蓝煦的目光微动。良久叹了口气:“是啊。可惜他英年早逝,我还未曾有机会与他交手。”
沐沉夕没有说话,她缓缓收回了白绫转身要走。
刚走到亭子门口,蓝煦忽然自背后揽住了她:“这一别还有几日不能相见,我...会想你的。”
“嗯。”她要挣脱,蓝煦却不肯松手。
“你会想我吗?”
“会。”
听到这话,他才松了手。沐沉夕走了几步,又转头看他,似是依依不舍。
可转过头,沐沉夕的眼眸沉了下来。
谢恒之死,她们对外并未公布,知道的人也很少。最多便是凌彦带着自己的心腹在暗中调查。谢家也没有发丧,他的职位是以生病为由辞去的。
这蓝煦怎么会知道?
沐沉夕此前以为蓝煦是太后派来的奸细,如今看来,蓝煦此人的身份不简单。
而科举之日很快到来,因为考生众多,故而先考的文科,再考武科。
文试历时三日,这三日里与世隔绝。沐沉夕出面送了沐沉念进去,便紧锣密鼓忙起了武举的考试。
武举有举重、骑射、步射、马枪、才貌、言语几个项目。这才貌和言语都是由吏部尚书宋大人把的关,选中的都是身长六尺以上,品貌端庄的男子。
其实并不需要沐沉夕到场,但她还是来了。毕竟这一批少年里,也有不少英武不凡的。沐沉夕面上维持着平静,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比不上谢云诀,但好看的少年郎,谁不喜欢多看几眼。
谢云诀“无意之中”路过此处,瞥见了沐沉夕,只见她满眼放光。他的双眸眯了起来,停下了脚步。
☆、暗箱
沐沉夕正目不转睛瞧着这些少年郎, 心中忍不住和谢云诀做了比对。虽说他们和谢云诀比起来差得远了,可是个个因为习武,身形健硕, 阳刚之气是扑面而来。
长安城里那些娘们儿唧唧的男子见多了,乍见到这么多有男子气概的, 让沐沉夕顿时有种回到雍关城的错觉,一时间心中颇为舒畅, 笑容也多了许多。
偶尔蓝煦的目光瞧向她, 四目相对间,都能看到她眼底的笑意。
就在两人目光缠绵之时,沐沉夕忽然感觉四下一寒。她正疑惑怎么忽然气温骤降, 便见众人纷纷起身跪拜。
她抬眼, 正对上了谢云诀似笑非笑的双眸。那眼眸里的寒意让她顿时心虚了起来, 这要不是大庭广众的丢不起那个人, 她一定当场拖出搓板来自觉地坐上去。
谢云诀瞥了她一眼, 不动声色立在她身前,挡住了她的视线,转身面向考生们。
“首辅大人有何指教?”吏部尚书也是浑身冷汗,此刻小心翼翼问道。
“只是来瞧一瞧进展如何, 你继续。”
吏部尚书也是摸不着头脑,但是首辅大人来监督,他也不敢含糊,对这群考生愈发严格。一边挑选一边看着谢云诀的脸色。
沐沉夕自谢云诀背后探出头来瞧,谢云诀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她往哪里探头,他就走到哪里挡住她的视线。
尤其是蓝煦,根本与她一眼都看不着。
沐沉夕看不到干着急,便起身负手立在谢云诀身侧,一脸严肃。
吏部尚书本来就要看沐沉夕脸色,谢云诀来了,他便决定以他为尊。可现在两人都背着手站着,神情都如出一辙。谢云诀摇头,沐沉夕便点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宋大人心中一片悲凉,今晚回去要看看老家的田买得如何了...
“郡主,依照唐律,出嫁的女子未经夫家许可,是不许公然出现在如此场合的。”
“都说君为臣纲,皇上都允许了,怎么谢大人要违背圣上的旨意?”
谢云诀冷哼了一声:“你可知羞耻为何物?”
“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些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眯起眼睛瞧着她,忍了又忍,最终拂袖而去。沐沉夕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目光落在蓝煦身上。他不动声色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文科的科考完,武科才正式开始。
沐沉念考完便回去休息了,这半年来他夙兴夜寐,没有一个晚上睡完整的觉。如今就只想狠狠睡个几天几夜。
而沐沉夕却一早便坐在演武场上,看着眼前的少年们一个个举重。这举重比的便是力气,习武之人力气自然不比寻常。
不过蓝煦似乎力气并不大,勉强过了关。不过因着他这一张颇有些招人的脸,和他的身份,不少考生看他的神情都有些怪异。
举重并非一轮结束,除却第一轮的淘汰之外,还要决出胜负。
用完了午膳,很快就要进行下面几轮。沐沉夕小憩了片刻,便赶去演武场。半途正巧遇上了几个抬着下一轮举重用的石器的侍卫们。瞧见他们搬得辛苦,沐沉夕便前去帮忙。
侍卫们哪里敢让沐沉夕干这粗活,连连推脱。
沐沉夕嗤笑道:“这能有多重,你们这寸步难行的,还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
于是她上前一步,单手拎起了那石器,脚步轻快向演武场走去。身后的侍卫们看得眼睛都直了,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考生们正紧锣密鼓地热身准备着,瞧见沐沉夕提了个石器进来,心下有些纳罕。
沐沉夕轻拿轻放,将那石器放在正中央,甩了甩手道:“还挺沉,你们一会儿可要量力而行。”
考生们相视一笑,心中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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