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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和当年拐骗且歌的容忌十分相像,耍起无赖来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云汐不满地撇了撇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地住了嘴。
待容且将整本生死簿修整了一遍,他又开始琢磨究竟要在几岁的时候迎娶北倾凰。
照理说,凡间女子满十四岁就可以婚配,他娘亲亲正是在十四岁的时候和他父君私定终身。
如此想来,容且觉得他的小野也可以在十四岁的时候嫁他。
云阙见容且在生死簿上写上一个“十”字,吓得脸色说道,“十岁未免太小了?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
容且眉头一皱,他可不想让他的小野受到分毫伤害,遂大手一划,在“十”字边上又加了一个“四”字。
改完,他将手中狼毫笔一扔,略带痞气地说道,“十四岁。我十四岁的时候,一定要娶心上人过门。”
云阙心下腹诽着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衣冠楚楚的新任天帝,和他父君竟是一个德行,猴急得很。
不过,云阙自然不能当场驳了容且的面子,只得讪讪笑道,“十四岁合适。”
北倾凰满头黑线,她虽中意容且,但她不希望自己顶着一马平川的身材嫁给容且。
她轻拽着容且的衣袖,小声抗议道,“容且,十四岁太小了。”
容且偏头看着萌态横生的北倾凰,确实也觉得十四岁太小,于是他又在将十四岁改成了十五岁,“小野乖,不能再多了。”
小野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得轻飘飘地说了句,“登徒子。”
容且斜勾唇角,他总觉得她的小野有些开窍了,竟知道登徒子是何意。
他牵着她一路行至轮回口,全然不管身后穷追不舍的云汐。
北倾凰只觉着云汐一直跟在身后,烦人得很,遂转头笑脸相迎,“云汐妹妹,轮回口风大,你还是快些回去罢。”
云汐银牙碎咬,双拳紧攥,她自然听出了北倾凰的得意。
“不碍事。”
即便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云汐还是挤出了一抹笑容,转而含情脉脉地看向一直紧牵着北倾凰的容且,“容且哥哥,务必珍重。”
出于礼貌,容且并未一再忽视云汐,他疏离且客气地回了一声,“嗯。”
云汐瞬间红了眼,正想再说些什么,容且已经牵着北倾凰,共赴轮回口。
笑容可掬的孟婆舀着满满一大勺的孟婆汤朝着容且北倾凰走来,“二位请留步。喝了这勺孟婆汤,烦恼去无踪。”
“不必。”
容且曾听他娘亲亲说过,孟婆便是喝多了孟婆汤,喝坏了脑子,永远只有七秒的记忆。
他怕极了北倾凰会将他忘却,因而尤为防备地看向孟婆,就怕孟婆突然扑上来对着他心爱的女人猛灌孟婆汤。
北倾凰并不知孟婆嗜汤成瘾落下顽疾,只睁大了眼尤为好奇地看着奇奇怪怪总是带着憨态笑容的孟婆。
“准备好了吗?”
容且的唇紧贴着北倾凰的耳畔,低声询问着她。
北倾凰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受得了容且如此撩拨,大半张脸又“唰”得一下红透。
不过害羞归害羞,北倾凰从来不缺勇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扬起了明媚的小脸,笃定地应着,“准备好了。”
“哥哥,倾凰姐姐,等等!”
正当此时,小蘑菇飞驰而来,她一改往日里的寡淡,尤为焦急地唤着容且和北倾凰。
然,小蘑菇终是晚了一步,当她赶到轮回口之时,容且和北倾凰早已不见踪影。
北倾凰闻声,匆匆转头往身后瞥了一眼。
虽然,她并未瞥见小蘑菇的身影,但却意外瞥见了云汐脸上尤为诡异的笑。
“糟了!容且,生死簿你放哪儿了?”北倾凰尤为紧张地唤着容且。
“转手交至鬼王手中了。”
容且话音未落,一股邪风便将他怀中的北倾凰吹至他的视线之外。
随后,轮回口上突然倾泻下瓢泼大雨。
雨丝带着清甜的香气,又夹杂着咸涩的泪水,恰恰是孟婆汤的味道。
“该死!”
容且低咒了一声,始知自己的计划已被人破坏,满腔欢喜被一扫而空。
………
十五年后,凡间云霓国都城。
一翩翩公子身着素色锦袍于人潮涌动的集市中匆匆穿过。
集市中咸鱼和臭汗发酵之味,使得他皎白的面庞微微发青。
他身后,跟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只见那姑娘一身珠光宝气,贵气逼人却不显俗气。
云霓国都城的百姓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云霓国小公主看中了容府世子容且。
这不,容且为了避开这位总爱胡搅蛮缠的小公主,克服了他尤为严重的洁癖,特意绕了条曲折且喧闹的远道。
不巧的是,小公主早已派暗影将私塾围得水泄不通,不论容且从哪个门出来,小公主都能第一时间找到他。
“容且哥哥,你等等我,云汐快跟不上了。”云汐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伸手去够容且的衣袖。
容且叹了口气,突然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云汐,“何事?”
“没事。”云汐摇了摇头,怔怔地看着容且,傻傻地发笑。
这么美好的男子,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云汐如是想着,眸中现出一抹征服欲,是势在必得,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没事,就别来找我。”
容且淡淡地回了一句,他对云汐委实没什么好感。
虽然,云汐身上并未有什么让人难以容忍的缺点,但容且就是没法喜欢她。
许是因为她太过聒噪,又或许,单单是因为不合眼缘。
“容且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云汐?”云汐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眸中的薄薄水汽恰到好处地掩盖了她周身的骄纵,使得她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更合理地说,是无感。”容且沉吟了一小会,尤为认真地说道。
云汐闻言,浅蓝色的眼眸中有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在她心中,无感比不喜欢更伤人。
“容且哥哥,云汐只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在你心中,可有中意的女人?”云汐双拳紧攥,深怕容且又情不自禁地爱上北倾凰。
事实上,在容且历经情劫之前,云汐早已不动声色地更改了容且的生死簿。她带着原身的记忆,又强占了北倾凰在凡间的一切,身份,地位,以及北倾凰和容且在凡间的姻缘。
因而,按照生死簿上的指引,容且应当在十五岁这年彻底爱上云汐才是。
可让云汐感到惊慌的是,生死簿上的指示似乎不能改变容且的心意。
容且闻言,脚步微顿。
他忽然间忆起梦里那一抹清丽的身影,不知不觉间,他微扬着嘴角,薄唇轻启,“有。”
“是谁?”
云汐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意,若是让她得知是谁勾走了容且的心,她非把那个人碎尸万段不可。
然,容且并没有闲情逸致和云汐聊意中人,尤为寡淡地回了一句,“与你无关。”
“容且哥哥,你等着瞧吧!终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将我迎娶进门。”
云汐气急,一跺脚无意间踩到了滚落至她脚下的肉包子。
“什么脏东西?”云汐垂下眼眸,冷睨着她脚下脏兮兮的肉包子,尤为嫌弃地嘀咕着。
“姑娘,麻烦您高抬贵脚。”
恍惚间,一衣衫褴褛的小乞丐撞入了云汐的视线。
小乞丐声线清润,难辨雌雄。
云汐眉头一拧,定定地看着伏在她脚边的小乞丐。
待看清小乞丐的长相,云汐惊愕地瞪圆了眼,连连后退一步,却不慎踩到了小乞丐的手。
“姑娘,你先是踩了我的肉包子,再是踩了我的手,存心找茬?”小乞丐抬眸,冷冷地看向云汐。
云汐暗自腹诽着,自己明明已经在容且生死簿上改了北倾凰的命格,将她直接从云霓国公主改成边疆小乞丐。照理说,北倾凰这辈子都不可能和容且相见,并会在她和容且大婚当日,被土匪乱棍打死才对。
可为何北倾凰会在此时此地,突兀地出现在容且面前?
“公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容且回眸,冷睨了一眼仍踩着北倾凰小手的云汐,心下对云汐的印象又差了几分。
云汐旋即回过神,暗自庆幸,幸好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在生死簿上篡改了北倾凰的性别。故而,今生今世,就算容且不能爱上自己,也不可能爱上男儿身的北倾凰。
思及此,云汐心里平衡了许多,连连撒开脚,恶人先告状道,“容且哥哥,是这个脏兮兮的乞丐先轻薄的我。”
北倾凰见云汐撒开了脚,忙不迭地捡起被云汐踩扁的肉包,胡乱地拍去肉包上的沙砾,大口大口地啃着肉包。
容且看着蹲在地上目无旁人地啃着肉包的北倾凰,缓缓地朝他身出手,“小兄弟,地上凉,快起来。”
北倾凰抬眸,怔怔地看向容且伸来的手,又看着自己乌漆嘛黑的手,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一溜烟跑得没影。
即便,眼下的容且和北倾凰都已经忘掉了彼此,但云汐一眼就能看出,容且对北倾凰,到底是有些不一般。
“容且哥哥,我都被小乞丐轻薄了,你还对他那么好。在你心中,我还不如一个乞丐么?”云汐眼里噙着泪水,闷闷不乐道。
“人生来平等。在我心中,根本无贫贱富贵之分。小公主,莫要欺人太甚。”
容且扫了眼北倾凰消瘦的背影,心中突然生出莫名的情愫,弄得他心烦意乱。
云汐亦顺着容且的视线,狠瞪着北倾凰的背影。
她锋利的指甲死死地嵌入掌心中,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
“北倾凰,你给我等着。”云汐咬牙切齿地说道,其姿容大变,阴沉得吓人。
“北倾凰?”
容且听得云里雾里,完全不知云汐在瞎嘟囔什么,他只觉北倾凰这个名儿挺合他心意。
正所谓冤家路窄,在北倾凰差点儿将云汐忘得一干二净之际,云汐又意外地撞入她的眼帘。
北倾凰在码头搬了大半天货物,饿得饥肠辘辘。
不巧的是,她身上仅有的铜板已经拿去给隔壁常年咳嗽的阿婆买药。
现在的她,身无分文,别说肉包,连窝窝头都吃不起。
北倾凰无意间瞥见于码头处行善施粥的铺子,便满心欢喜地跑去。
她排了大半天队,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排到最前面。
不过,北倾凰早已习惯了这样过活。
她双手托着破损了一角的大碗,笑涔涔地等待着好心人布粥,声音尤为清甜,“谢女菩萨。”
“是你?”正在施粥的云汐柳眉一挑,略带讥诮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北倾凰。
不得不说,看到北倾凰处境这般凄惨,云汐心里畅快了不少。
云汐印象中,北倾凰一直是有口皆碑的青丘女帝。
世人皆称颂北倾凰年纪轻轻,就能将青丘治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逊色于其父北弦月。
这些话听在云汐耳中,尤为刺耳。她想不明白,同是北弦月的女儿,为何北倾凰就能名正言顺地继任青丘女帝,她云汐却要被砍断九条狐尾,成日闷在不见天日的鬼界中,每天都在担忧中度过。
自云汐有意识以来,凌若就嘱咐过她,千万不得暴露自己的狐身。
若是暴露了真身,云汐便会从得天独厚的鬼界公主变为血统不纯的野种。
忆起往事,云汐心里的恨瞬间蔓延,她冷眼看着满脸脏污的北倾凰,冷嘲热讽道,“长得可真丑,吓我一跳。”
北倾凰困惑地看着云汐,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当今圣上得宠的小公主,怎么老是和她过不去。
照理说,云汐贵为金枝玉叶,绝不可能和她一个“小乞丐”有过节。
但不知为何,北倾凰总能感觉到云汐对她的敌意。
北倾凰原想转身走人,可一想到隔壁阿婆的咳疾未愈,她务必要快些搬完三百袋粮草,才能换得三个铜板给阿婆买药。
“唉——”
北倾凰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下想着早点儿填饱肚子去搬粮草,只得应着头皮杵在云汐面前等待着她布粥。
云汐未曾料到北倾凰的脸皮这么厚,又碍于北倾凰身后已经排了数百人,只得不情不愿地在北倾凰的破碗中,舀了一勺凉透的粥。
“谢谢。”出于礼貌,北倾凰还是道了声谢,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
云汐收回视线,敛下眸中暴戾。今日,她之所以会在码头施粥,并不是为了给黎民百姓留下一个乐善好施的好印象,她纯粹只是为了偶遇容且。
据云汐安插在容府的眼线来报,容且奉命督查码头粮草,今日势必会在码头现身。
故而,云汐又耐着性子等了大半天。
遗憾的是,直至她布粥结束,累得双手发颤,依旧没等来容且。
码头上,容且以草笠遮面,刻意避开云汐视线,待云汐眷眷不舍地离去,他才如释重负,随手揭去草笠。
“臭小子,竟敢偷老子的粮草,看老子不打死你!”
码头上,忽然传来男人的怒骂声。
北倾凰回眸之际,正巧瞥见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男人抡着鞭子,死命地抽打着一羸弱男童。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但同是可怜人,她始终做不到坐视不理。
“他偷了你多少粮草,我替他还便是!”北倾凰快步上前,将羸弱男童护在身后。
“滚一边去。老子不缺这么点粮草,老子今日非要打断他的腿不可。”肥头大耳的男人来了火气,抡着鞭子朝着北倾凰脸上狠狠摔去。
北倾凰连连伸手去挡那手腕粗的长鞭,面上亦显出壮士扼腕般的悲壮神情。
正当她以为自己要被打得皮开肉绽之际,鞭子却迟迟未落在她手臂上。
过了许久,北倾凰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这才偷偷睁开了眼,瞄着眼前光景。
令她讶异的是,她眼前已经不见油光满面的男人,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清风霁月般的清隽男子。
番外卷 番外:我的媳妇是男人【3】(容且)
“咦?容世子!”
北倾凰缓缓放下手臂,她记得几日前容且还替她解过围,故而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嗯。”
容且看着北倾凰脏污不堪的脸颊,忽而心血来潮,以袖中锦帕轻拭着她的脸颊,“叫什么名字?”
“兄弟们说我野得像一阵风,都叫我小野。”北倾凰如是答着,她不想告诉他,她自幼无父无母,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
“小野,挺好的名字。”容且扬唇浅笑。
北倾凰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瞄了一眼干净得近乎纤尘不染的容且,心下腹诽着,容世子的品味还真独特。小野这么糙的名字,他居然觉得还不错。
容且亦怔怔地看着北倾凰,不知为何,他的心跳突然间快了数倍。
为了掩饰这突如其来的紧张,容且又开口询问着她,“多大了?”
“十五。”
“这么瘦小的身板,竟有十五了?”容且不可置信地打量着眼前和他同岁却比他矮上一大截的北倾凰。
“世子可别小瞧我。我可以一口气扛上三袋粮草。”
北倾凰尤为得意地说着,她力气本身不大,但是对自己忒狠。但凡能多扛一担,就绝不会偷工减料。
容且伸手搭着北倾凰瘦削的肩膀,他的指尖隔着北倾凰薄薄的衣料,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肩上的薄茧。
刹那间,容且只觉指尖处有酥麻电流穿过,顺着血脉,直击内心深处。
他有些惊愕地收回了手,怔怔的看着眼前娇小玲珑的北倾凰,心跳如鼓。
北倾凰以为容且嫌弃她满身脏污,亦朝身后退了半步,双手局促地在她破旧的衣裳上反复蹭着。
“可认过字?”容且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他只想着北倾凰才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时,不该成日埋头在码头中,误尽韶华。
但他转念一想,以北倾凰的处境,定是没机会认字读书的。
出乎意料的是,北倾凰竟点了点头,“认得一些。码头上没活的时候,我就翻上私塾高墙,听听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谈经论道。”
“可否愿意做我的侍读?每月,我会给你十两纹银作为酬劳。”
容且问话之时,紧张至极。
不知为何,他很怕北倾凰会拒绝他。
北倾凰一听十两纹银,双眼都发直了。
她在码头累死累活干上一个月,最多不过三两纹银,想不到容且出手这么阔绰,一下子竟愿意给她十两纹银。
北倾凰权衡了一下利益,做容且的侍读,一来可以读书认字,再者还有丰厚的酬劳可拿,还不需要去干那些累人的粗活,百利而无一害。
“怎么,不愿意?”容且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轻声询问着她。
“愿意愿意。从今往后,我就是容世子的人了。”北倾凰连连附和道,她心下想着若是得了十两纹银,隔壁阿婆一整年的药钱便有着落了。
北倾凰不知道的是,容府清廉,十两纹银已然是容且一个月的所有例银。
不过,容且丝毫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满满都是北倾凰方才无意间说的一句“从今往后,我就是容世子的人了”。
容且唇角笑意愈深,薄唇轻启,“抓紧袍角,随我回府。”
北倾凰亦欣喜地点了点头,但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突然间缩回了手,深怕弄脏了容且纤尘不染的衣袍。
容且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旋即不动声色地擒着她的手腕,带着她上了码头,穿过人潮涌动的集市,往容府走去。
“世子,你可不可以走慢点?”
北倾凰跟在容且身边一路小跑着,但容且的腿比她的腿长了大半截,步伐又大,使得她跟得愈发吃力。
她本不该提这种无理的要求,但她是真的跟不上,没跑两步肚子就疼了。
容且闻言,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小巧玲珑,个头刚没过她心口的北倾凰,尤为配合地放慢了脚步,“抱歉。”
北倾凰心下思忖着,自己真是走大运了,竟遇上神仙一般的容世子。
可过了一会儿,北倾凰又支支吾吾道,“世子,我手腕快断了。”
容且有些怀疑北倾凰是豆腐做的,他只是稍稍用了些力,竟将她的手腕捏出了一大片淤青。
“抱歉。”容且连连撒开了手,尤为歉疚地看向北倾凰的手腕。
“不碍事。”北倾凰顿觉鼻头一酸,差点儿在容且面前哭了出来。
这些年来,北倾凰过得很苦。
好在,她惯于苦中作乐。
就是有一件事让她非常苦恼。她明明没有千金富贵的命,却生得细皮嫩肉,这使得她身上总是大伤小伤接连不断。
除却隔壁阿婆时常会给她送些跌打损伤的狗皮膏药,再没有人关心过她。
眼下,容且的两声“抱歉”就像是茶话社里最最动听的戏文,使得向来倔强的北倾凰差点儿潸然泪下。
“怎么了?”
容且见她神色不对,关切问道。
“世子对我真好,我好生欢喜。”北倾凰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低声说道。
“得了一个合乎心意的侍读,我也好生欢喜。”
容且脸皮薄,从未说过这类话,这还是他头一回“诉衷肠”。
待北倾凰同容且回了容府,府中家丁翻遍了全府,也找不出一件适合北倾凰穿的衣裳。
无奈之下,府中婢女只得将素净的女装呈上,让北倾凰将就着穿上一宿。
北倾凰猫着腰藏于屏风后面,这还是她头一回穿女装。她总觉,自己是个粗人,是万万穿不了这种纱裙的。
容且在屏风外等得有些着急了,遂一手揭开屏风,一边询问着她,“怎么样,可还合身?”
他话音刚落,只见眼前双手捂着心口的北倾凰美得犹如九天玄女般,刹那间便勾走了容且的魂儿。
“小,小野,你当真是男人?”
容且不可置信地询问着北倾凰,他委实不敢相信,眼前貌若天仙的人儿竟是个男人。
北倾凰有些尴尬地躲着容且过于炽热的视线,“世子真会开玩笑,我不是男人,难不成还是个太监?”
“不,不是。”
容且自然不能告诉她,尚未遇见她之前,他就已经在梦中无数次邂逅过她。
只不过,梦中的她是个如假包换的女人。
“世子?你怎么了。”北倾凰见容且一直盯着自己发呆,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容且暗恼,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一双眼总不知不觉地往北倾凰身上瞟。
稍稍平复了心绪之后,容且故作镇定地说道,“好生休息,明儿一早来书房陪我早读。”
“好说好说。”
北倾凰重重地点着头,生平头一回对未来生出了点点期望。
夜阑人静,檐雨初漏。
北倾凰躺在格外柔软的卧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许是睡惯了柴草堆,北倾凰委实睡不惯云絮一般的卧榻。
辗转反侧之际,忽闻屋外泉声危咽。
北倾凰忽而忆起说书先生里描述的贵妃沐浴的场景。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思及此,北倾凰轻笑出声,“今夜,我也做一回贵妃娘娘。”
她小声呢喃着,旋即轻手轻脚地下了榻,一闪身溜出屋,循声而去。
容府后院假山后,确实有一处常年水雾蒙蒙的温泉。
只不过,温泉专为容且所设,寻常人轻易不敢来。
当然,北倾凰并不知道这些。
她大咧咧地下了水,漾起粼粼波纹,将小小的身体藏匿于水雾缭绕的温泉之中。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北倾凰睡意更浓,一着不慎,竟沉溺在温泉之中。
与此同时,容且已然在假山前呆立了许久。
他嘴角漾着浅笑,心情愉悦地听着北倾凰那张嘴叽叽喳喳地自言自语着。
今夜之前,容且最不喜欢话多之人。
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北倾凰的声音尤为悦耳。
故而,当北倾凰的声音戛然而止之际,他立马便察觉到异样之处。
“小野,你还好吗?”容且轻声询问道。
等了好一会儿,容且见无人回应,遂阔步往泉边走去。
“小野?”
容且再度唤着她的名儿,他死盯着死水微澜的温泉水面,心下彻底慌了神。
“笨蛋,该不会溺水了吧?”容且低声嘀咕着,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温泉之中。
待容且捞到北倾凰的时候,北倾凰依旧陷入熟睡之中,压根儿没意识到她差点儿在温泉中溺毙。
容且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北倾凰抓挠着他的前襟。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平放在岸边礁石之上,压低了声在北倾凰耳边轻唤道,“小野,快醒醒。”
容且见她迟迟未转醒,深怕她呛了水。
但观察了好一会儿,他才发现北倾凰身上似乎缠着厚厚的绷带。
许是绷带浸了水,勒得北倾凰喘不过气,这才使得她昏迷不醒。
思及此,容且连连伸手,欲解开缠在北倾凰身上的绷带。
然,他的手尚未触及到北倾凰的身体,北倾凰突然睁开眼,尤为警惕地盯着眼前人。
她眼里的惊恐一下子便撞入了他的心里,使得他僵滞了手,再不敢继续。
啪——
北倾凰许是受了不小的惊吓,一时间没认出容且,朝着容且俊俏无双的脸颊反手就是一巴掌。
“登徒子,竟敢跑到容府撒野!看小爷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北倾凰野蛮地压在容且身上,双手握拳,作势朝容且俏脸砸去。
“小野别怕,是我。”容且顺势握住小野的拳头,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浑身都散发着野性的北倾凰。
这样的她,他还是头一回见。
毕竟,北倾凰在容且面前,大体还算乖巧。
北倾凰闻声,惊愕地从容且身上滚至一旁,她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只得硬着头皮向他致歉道,“世子,我以为你是混进府里的采花贼,故而才……”
容且无故被扇了一巴掌,眼下半边脸还火辣辣地疼,他心中自是有些火气。
但见她怯怯地缩在一旁,又瞬间软了语气,“没吓着吧?”
北倾凰摇了摇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触着容且微肿的半边脸颊,“世子,你的脸痛不痛呀?”
“嗯。”容且沉声应着,突然间很想知道北倾凰会如何弥补过错。
“世子,对不起。如果你实在难解心头愤恨,打我一顿好了,但请你一定不要扣下小人的月俸。”
打她?容且可舍不得。
他见北倾凰冻得浑身发抖,顺势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不碍事,小伤。你若过意不去,就帮我吹吹。”
“帮你吹吹?”
北倾凰瞪圆了眼,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
再怎么说,容且也是堂堂容府世子,被打伤了脸,竟如同小孩般缠着她要吹吹。
“不愿意就算了。”
容且也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好男色,但他独独对北倾凰情有独钟。
思及此,容且呼吸愈发急促。
难不成,他真的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男人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对女人也没什么兴趣。
“世子,要怎么吹?”
北倾凰大着胆子,凑至容且面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认真地询问着他。
容且一时不察,一转头竟蹭到了她的唇。
一时间,天雷勾起地火,他体内沉寂了多年的狼性突然爆发。
“对,对不起……”北倾凰无疑是慌张的,她原以为自己先是错手打伤了容且,再是轻薄了他,她定然是要被赶出容府的。
“别说话。”
容且话音一落,又噙住了她的唇。
“世子,我不能呼吸了。”
“笨蛋,你不会换气的么?”
“世子你没教过我。”北倾凰小声嘀咕着,她知道容且不是她能肖想之人,但今夜月黑风高,她稍稍纵容一下自己,应当也不碍事。
番外卷 番外:我的媳妇是男人【4】(容且)
容且轻抚着北倾凰小小的脑袋,眼角眉梢溢满宠溺,“笨蛋,这么一说,还是本世子的错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北倾凰急急解释道,容且可是她的主子,她可没胆量同他硬碰硬。
“闭上眼,我教你怎么换气。”容且捧着北倾凰清丽的小脸,心里被暖意填满。
“阿嚏——”
北倾凰正打算乖乖照做,鼻尖突然一样,当着容且的面儿打了个喷嚏。
北倾凰着急忙慌地以水袖拭去容且满脸口水,“世子,我不是故意的。”
容且定定地看着面前娇**爱的北倾凰,眸色一黯,沉声道,“今晚,来我屋里睡。”
“世子,我来容府,是做你的侍读,不是做你的通房,况且我还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你怎么能对我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北倾凰以为容且对她别有居心,忿忿不平道。
事实上,她心里十分中意容且,不然也不会不管不顾地同他在温泉边“咬”了大半天小嘴。
但她有她的底线,即便再喜欢,也无法冲破世俗的桎梏,同容且发生任何不该有的关系。
一段感情,如果只会给她带来绵绵无尽的伤害,她宁可选择不要。
再者,容且贵为容府世子,定不能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北倾凰身份虽低,但不代表她就愿意同他人分享挚爱。
如此一想,她连连逃窜出他的怀中,飞驰回屋中。
“跑什么?”
容且只是怕她着凉,故而才让她睡他的屋。他屋里早早生起碳火,定然比北倾凰那屋暖和得多。
“世子,请回吧。”北倾凰背靠着门扉,双手捂着心口,心跳如鼓。
“我让人给你多拿条衾被。”容且立于门外,柔声说着。
他单手轻触着自己的唇瓣,总觉鼻尖仍萦绕着北倾凰身上淡淡的清香。
容且嘴角微扬,他心下腹诽着,原来男人身上的气息也能这么好闻。
翌日,日上三竿。
容且已经在书房中等了她一早上,还不见她来。
他心中有些恼火,正想亲自将她拎至身前,只见裹着一条薄衾的北倾凰挪至他身前。
“抱歉,我睡过头了。”
“可是着凉了?”
容且不等北倾凰开口,温热的手心已经印在她前额上。
“世子,我不碍事的。”
北倾凰知道自己昨儿个犯了许多错,因而尽量表现得乖巧一些,深怕再给容且添麻烦。
容且见北倾凰染了风寒,岿然不动的冰山脸上显出一丝担忧。
这回,他不再征求她的意见,直接将她扛回了屋中,“随我回屋。”
“世子,你不能逼我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若是如此,那十两纹银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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