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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荆阳听说去凤凰楼吃饭, 特地穿上最贵的一件真维斯。

虽说这衣服总价值也就不过凤凰楼一道菜钱，还是凉菜, 但对于他这种穷人家的孩子来说, 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穿一穿。

遇见唐植之前, 他做梦也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穿着堪称名牌的小外套, 在路人羡慕的目光下，踏进交易中心的电梯, 直奔三楼。

凤凰楼的装潢比他想象中还要金碧辉煌，镀金的穹顶和水晶黄玻璃营造出奢华大气之感, 头顶璀璨的吊灯散发出堪与日月争辉的光芒, 一块巨大的圆柱形鱼缸贯穿了地面和天花板，一只叫不出名的淡水鲨鱼在里面肆意摆尾……

霎时，他引以为傲的衣服在这样的环境里失去了颜色, 他忽然很想溜。

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的服务生一眼发现了他, 亲切地问：“请问是荆先生吗？”

荆阳木然地点头。

“您的朋友已经先到了, 在V6包间，请随我来。”

荆阳呆呆地跟上去。路过大堂, 更加瞠目结舌。

一家民营企业办活动，包下了整个大堂，中午未开席, 工作人员正在为晚间的宴会做准备。一箱箱的酒水用手推车拉过来，摆满所有餐桌，茅台、五粮液、人头马……一桌的酒钱抵得过他好几年的收入。

“荆先生, 小心台阶。”服务生细心周到，轻声提醒。

荆阳只觉得云里雾里，脚踩不到实地似地，机械地跟着服务生往前走。

到了包间门口，服务生敲开了雕花双门，里面的摆设更让他惊掉了下巴。

明明只有三个人吃饭，唐植却订了一个大间。罗马风的圆桌木椅厚重大气，坐十个人也绰绰有余。窗下一张贵妃榻，铺着软软的羊毛毯，唐植坐在那，神情闲适地煮茶。紫砂小壶冒着水泡，热气蒸腾，薰得满室都是高山茶叶的凛冽清香。

南湘承站在他旁边，隔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长江从墙角滚滚流过，今日阳光极好，举目能望见对岸的千亩农田。

听见开门声，俩人同时看过来。

“大、大哥，南哥。”都是熟人，可荆阳却不知为何，紧张得手心冒汗。

“过来坐。”唐植用茶筷指指身边的位置。

荆阳同手同脚地走过去，在小茶几对面的酸枝木凳上坐下，不敢坐得太没形象，只浅浅沾了个边儿，身体绷得笔直。

唐植砌好茶，递了一杯到他面前，又招呼南湘承。俩人一起坐在贵妃榻上审视他。

荆阳没来由一阵心慌。怎么好像进派出所被片儿警同志查户口似地？

一杯茶愣是没品出味道，不过他本身也不懂茶，就只觉得那滚烫的茶水下肚，蒸得他浑身冒汗。

唐植斜眼问南湘承：“怎么样？”

南湘承的茶才浅啜了一口，轻点头：“香。”

一个字，足已让唐植眉开眼笑，俩人聊起了茶道，倒是把荆阳晾在一边了。

荆阳心里七上八下，坐着的小圆凳也像扎了钢针，浑身不自在。

隔了好半天，才问：“大哥，今天怎么想起来这吃饭，好贵啊！”

正聊得津津有味的俩人同时停下来，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

包间里顿时安静，只有茶壶咕咕地冒着水泡。

荆阳那种忐忑的心情更浓烈了。

他从来不曾问过唐植的身家，只是从对方的言谈举止中猜出大概，加上唐植跟南湘承走得近，更加让他觉得深不可测。

唐植带着他做校门外的生意，出手向来豪阔。他手下四个人，每人五十，而他能拿八十，这差不多是过去他半个月的收入，自打跟了唐植之后，这却只不过是每天的固定工资。

他现在万分庆幸没有坐火车跑路，不然，哪有今天这样的机会。

想到这层，他对唐植就不止是感激，还有敬畏。

他赶在唐植再次动手前，主动抢过公平杯，往茶杯里注水：“大哥，是我眼皮子浅，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放不开手脚，您不要介意。”

他心里紧张，水漫出来也没发觉。唐植不动声色地看着浅绿的水流顺着茶托的漏孔滴进去，发出嘀嘀嗒嗒的声音。

“荆阳啊，今天都干了什么？”唐植也不提醒他茶水的事，只跟他闲聊。

荆阳老实回答：“您前两天不让做跑腿的生意了，这几天就闲着，早上跟兄弟们去台球室，打了两场球。”

“钱又输光了吧？”

荆阳嘿嘿笑了两声：“赌得小，还行。”

这边公平杯里的水流完了，他才发觉，手忙脚乱地想擦茶托，不小心又打翻了茶杯，一阵兵荒马乱。

唐植趁这个工夫扭头问南湘承：“你觉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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