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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唐植不禁感叹南家的待客之道——还真是一点不拿他当外人。
但这样明显不对。
他脑子里回荡着万旭刚才的嘶吼, 也觉得最近的自己得意妄形了，他借了南湘承的钱, 还不少, 虽然那家伙什么也没说, 但如果真像别人那样不还，他良心会不安。
堂堂总裁, 别的不好，就好面子。
借钱不还, 跟被包养有啥区别？
他打开书包，拿出纸笔, 清清楚楚写下这些天的账目, 想了想，又注明归还日期，利息, 及赢利分配。
最后一条写完, 南湘承正好围着裕巾, 擦着滴水的头发下楼。
瞧见他，愣了愣：“怎么还在这？”
“来得正好, 这里签个名。”唐植把合同递给他。
南湘承接过来粗粗浏览一遍，眼眸晦暗，毫不犹豫地将纸张撕了。
“没必要。”顺手将废纸丢进垃圾桶, 他越过唐植，进厨房拿牛奶喝。
唐植目瞪口呆：“我觉得万旭说得对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何况……”
南湘承递了一瓶牛奶给他。
唐植顺手接过来，搁在桌上：“我知道你有钱，但这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么花法，总有一天坐吃山空——哎，你别走啊！”
眼看这人转身要上楼，唐植一急，伸手抓了他腰上的浴巾。
那玩意儿本来就扎得松，这么轻轻一挠，就……
就掉了下去。
两瓣白皙紧致的蜜桃臀弹进视野，唐植大脑一片空白，要说的话全忘了，满脑子只有一句：哇塞，这小孩儿身材真好。
不愧是万人艳羡的九头身，身上一丝赘肉都没有，线条优美，白皙的皮肤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光泽……
一抹红云从小孩儿的耳根一直漫延到颈部。
唐植这才反应过来，怕是从来没受到这种待遇，害羞了吧。赶忙把浴巾砸他身上，两眼望天，尴尬道：“对、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小孩儿没吭声，浴巾顺着他笔直的长腿滑到地上。
他没法去捡。
唐植就在身后，弯腰的话，春光会乍泄地更多吧。
唐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那啥，我不看你，你赶紧。”
红云层层叠叠，顺着身体轮廓遍布全身，南湘承动作迅速地扎好浴巾，丢下唐植，径自上楼去了。
唐植面向墙壁默默反思，片刻后又笑到岔气。
他前世久居国外，所受教育跟国内有很大不同。
西方人深受古希腊罗马文化影响，并不会以异样的眼光看待人的身体，相反，他们认为一具肌肉匀称、身材完美的形骸是不可多得的艺术，因此唐植刚才，完全是发自内心地欣赏。
只他没想到这小孩儿正处在敏感的年纪，羞涩得不行。
眼角瞥见的那一抹红云，令他脑海里不断想象这人面红耳赤的窘迫模样，便越发觉得可乐，南湘承没安排他睡哪，干脆就窝在沙发里，缩着腿捂着肚子，笑得抽搐。
半晌，楼上那人换了身宽大的白色短袖出来了，脸色阴沉，冰冷的目光盯了唐植一会，又砰一声摔上了门。
唐植越发笑得不行，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脸贴在门上继续逗这小孩儿：“哎你没事吧，别气了啊，身材那么好，不让看多可惜！”
里面没反应，他又说：“要不这样，一会总裁也脱给你看，脱光光啊！”
不是他吹，他对自己还是相当自信的，虽然没有九头身，但该有的肌肉可一点不少。
那头仍然没声，他扬了扬声音：“你信不信，不信我现在跟你比比！”
门猛地拉开。
“长针眼！”
眼神冰冷，掷地有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植直接笑得趴在地上，不行了不行了，这小孩儿怎么这么可乐啊！
南湘承居高临下瞪他，半晌抓起他的书包，推开走廊尽头的客房，一把扔了进去。
“我住这间啊？”唐植赶紧跟过去。
南湘承抓住他的手腕，猛地将他抵在墙上。
唐植哎哟一声：“说不过就动手这习惯不好啊年轻人！”
南湘承双手撑墙，将他圈里侧，脑袋俯下来，缓缓贴近。
温热的气息就那样铺洒下来，带着沐浴露的清香。
唐植下意识缩了缩，一滴没来得及擦掉的水珠顺着南湘承的发丝从他鼻尖滑落。
他没来由心跳得飞快。
对方越来越近。唐植的眼瞳里，全是南湘承完美的容颜。
这么近距离欣赏他，唐植越发觉得他魅力迷人，那冰冷而幽暗的双瞳，像时空的黑洞，盯久了，意识便溃散，感知尽失。
恍然间，唐植像置身一个诡异的空间，四壁茫茫，什么也看不风，唯有心跳咚咚如雷鸣。
脑海里，莫名浮现出电影里的台词：“跟他接近得多了，我什么也听不到，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跳，不知他可有听到？”
靠，唐植心里怒骂一声，这小孩儿不去选美真是可惜了，这般迷人，国际先生非他莫属啊！
他咧嘴笑了一下，拍拍南湘承的肩：“好啦好啦，知道你帅，知道你美，别闹了。”
“那你……老实点。”南湘承的唇扫下来，在他耳边蜻蜓点水。
唐植顿时觉得耳朵都烧了起来，迅速点头：“行行行，你说了算，快走吧，我要睡了。”
南湘承这才慢慢直起身，松了他。
唐植一骨碌跳上床，回头，南湘承还倚在门框看他，不由一脸为难：“不是来真的吧，我是Gay，你不是啊？”
南湘承平静道：“你不洗澡。”
唐植：“……”
靠，被一个小孩儿戏弄到连这事都忘了，总裁不要面子的啊！
他灰溜溜地爬起来，拿睡衣洗澡。想了想，又觉得不扳回一局实在憋屈，回头痞笑着问南湘承：“你还怕吗？要不要总裁陪-睡啊？”
哪知这小孩儿一扫刚才羞涩的模样，坦然点头：“好。”
唐植：“……”
越说越不得了，他撇撇嘴，迅速结束这个话题，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不知为何，小孩儿抱着枕头盘腿坐在他床上。
他有点懵：“你睡这？那我睡哪？”
南湘承拍拍身边的位置。
唐植嘴角抽了抽：“不是，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当真啊！”
对方直接将他捞上床，摁进被子。
唐植：“……”
“不是，你这小孩儿怎么这样啊！”
“我怕。”
手环着他的腰，脑袋埋进他的肩窝，声音闷闷的，瞬间让他堂堂总裁心尖一软：“唉唉，好好好，你是房东你最大行了吧，睡进去，再掉下床总裁可不管你！”
唐植郁闷地一个抬腿，把人踢进里侧。
南家的大床不比他自己的小床，横着睡都没问题，但唐植还是怕小孩儿砸坏地板，自觉占据了床外侧的位置。
小孩儿蠕蠕身子，轻轻挨过来，柔软乌黑的发丝蹭蹭唐植的颈部，挠得他痒痒的。
唐植本来困极了，被他这一闹，睡不着了：“哎，你不是吧，几岁啊，怕成这样？”
小孩儿闭着眼不吭声。
他索性道：“要不总裁肩膀借你哭会？”
对方毫不犹豫地挨过来。
唐植一阵无语，在黑暗里翻个白眼。
得，早知现在这么怂，那会儿干嘛去了，是谁拿着刀冲去救他的，又是谁非要站门口跟万旭吵架的？
不过说到底，这家伙也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半大孩子，一夜之间出了这么多事，心里肯定不好受。记忆里，这小孩儿总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对什么都淡淡的，除了主动粘过来的万旭，身边基本没见什么朋友。
可悲的是，万旭可以回家，而他却只有这幢冷冰冰的房子。
唐植慢慢腾出一只手，在被窝里挠了挠他的下巴：“哎，我问你，今天这事，告诉你爸没有？”
“……没。”
“那你要不要，打个电话？”
“不用。”
唐植坐起来，借着床头闹钟的荧光望他：“我认真的啊，你别逞强。出了这种事，跟亲人聊聊会比较好。”
南湘承翻个身，没理他。
他自讨了个没趣，又觉得小孩儿实在可怜，有心跟他多聊聊，于是拿脚踹他：“我还没问过你，你爸呢？”
“新加坡。”
唐植愣了片刻。他大概猜到南湘承父亲常年不在家，可没想到在那么远的地方，不由嘴欠地问了一句：“在那干嘛？”
“躲我。”
“啊？”唐植一怔，还没来得及咀嚼完这句话，南湘承猛地坐起来，甩下他走了。
“哎你……”
卧室的门一开一合，把唐植独自留下了。
黑暗里，唐植懵了半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触了这小孩儿的逆鳞？
他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今天不知怎么，越界了……
四下静到极点，唯有闹钟的指针，永不停歇似地嘀嘀嗒嗒。唐植抱着被子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儿，又如挺尸似地重重倒下。
完了，他今天真是脑子抽了，以为生死与共过，就能跟小孩儿关系密切一点，但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比普通同学稍微好点的关系，并没有到能随意谈论家庭的地步。
还是自己不好，做为活了两辈子的成年人，欺负一个半大孩子，有意思嘛。
他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想去跟小孩儿道歉，又觉得时机不对，索性就那样混混沌沌挨到天亮。
小孩儿倒是一如既往，话很少，把唐植从被窝里拎起来，俩人随便泡了点方便面当早餐，然后出门。
但也仅此而已，一层无形的壁垒在南湘承身边渐渐高筑，生人勿近的气息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
上学路上，唐植实在憋不住，说了句：“对不起。”
对方却只是淡淡地“嗯”一声，就再没下文。
唐植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他是那种外表没心没肺，但却比任何人都心思敏感的类型，否则也练不成多年的察颜观色。
俩人一路沉默，在校门口遇上正跟同学说话的万旭。
这家伙也还在别扭，瞥了他俩一眼后，脚一蹬，骑车走了。
一夜之间，唐植后知后觉地发现，人际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朱嘉颖没来，他身边的位置空空的。倒是班上同学听说了周末的事，纷纷过来安慰，有几个女生还在路边买了一块钱的手折花送他。
这天早自习，胡书业重点提了市里的治安问题，以唐植为例，告诫同学们放学注意安全，末了把市局的表扬信念一念，算是对唐植见义勇为的嘉奖。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唐植却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这事不是他自己愿意做的，差点把命搭进去，几声掌声，不痛不痒，简直亏大了。
早自习刚过，朱嘉颖就被江寻菱生拖硬拽地捊进教室。
他显然不愿意，红着眼眶，双手死死撑着门框，身体往下坠，用尽了全身力气大喊：“我不进去！我不上学！”
江寻菱在家劝了他一个周末，这会当着老师同学的面实在没耐性了，一巴掌狠狠打在他脸上，指着座位最末的唐植道：“你看看人家唐植，一整个晚上，过得比你还惨，人家怎么没你那么脆弱！就你不得了，你心理比人家精贵？你现在是考生啊，落榜了以后怎么办，谁来养你？”
朱嘉颖脸上火辣辣的，全班都看着，他面子落到尘埃里，不顾一切推了江寻菱一把：“不用你管我！”
胡书业赶紧来劝架，朱嘉颖正处在颠狂状态，连他也打。
“不用你们管！唐植那么好，从小到大，什么都比我强，当初你生的怎么不是他，为什么是我，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当你的小孩啊！”他哭喊着，眼泪和鼻涕淌在脸上，狠狠用手背抹了抹，转身就跑。
“我去死，我现在去死，你满意吗！”
“阿朱！”唐植连忙从后门冲出去，截住他，“别做傻事，你冷静点。”
朱嘉颖狠狠推了他一把，用力太重，自己反而坐到了地上。
“你走啊，我不想看见你，你为什么要救我！现在好了，你成了英雄，我只是个连蝼蚁都不如的胆小鬼！”
他飞快地爬起来，呜呜大哭，不管不顾向着走廊尽头跑去。
正值下课时间，无数个脑袋从各班的窗户伸出来，好奇地往他身上瞧。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反正他一事无成，不争气，现在还成了全校的笑柄。
江寻菱匆匆跟胡书业说了句什么，气愤地去追他。
唐植趴在栏杆上，看着俩人一路争执到校门，江寻菱气极败坏，又往朱嘉颖脸上扇了一巴掌。
唐植像被一桶冰水迎头浇下，脸色惨白。
胡书业拍拍他：“让他冷静冷静，这事不怪你，别往心里去。”
唐植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极度凉薄的人。
前世自从亲人纷纷离世，他在异国他乡，跟国内同胞合不来，也融不进西方的文化，除了不断努力挣钱，多年来，他几乎没有能交心的朋友，唯一还能友好相处的，只有家里那只凶神恶煞的猫。
后来事业越走越高，人人都当他手腕铁血，六亲不认，是个不折不扣的笑面虎，阴险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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