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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跟邹永言约定的见面时间在周末, 在此之前，凤城出了一件大事。

凤城聊天室的页面, 出现了一条惊世骇俗的消息：

【针对近日一中三模泄题一事, 我有些话想说。】

这是一条大号加粗红色字体, 跟无数哗众取宠的发言一样，刚开始并没激起什么水花。

倒是某些暴躁回复层出不穷：

【麻痹, 能不能不要用大号字，看得老子眼疼！】

【又是一个傻逼, 一中的事过不去了是吗！】

【一天天的不断有人报料，结果没几个说的是真的】

大号字体无视众人吐槽, 又发出一条：

【所有的试卷都是电脑打印, 而侵入教育局的电脑系统并不难。】

呵，口气还不小，网民都乐了。

【怎么着, 哥们儿有高见？】

【不难你倒是说说啊】

【光说不练假把式, 有本事你黑一个来看看】

随着这句一出, 热闹的聊天室安静了一秒，随后爆发出无情的嘲笑：

【哈哈哈哈, 哥儿们你是不是被黑客帝国洗脑了？】

【黑客帝国到底讲啥，老子从头到尾没看懂！】

【所以，基努里维斯是你吗, 男神快来给我签名嗷】

这个时代，连QQ的前身OICQ都才刚出生一年，远没有后世的普及程度, 人们对于计算机的应用大多还停留在原始阶段，这个大号字体轻飘飘一句入侵系统，在广大网民看来就是诸如电影一般的天方夜谭。

然而大号字体却并不气馁，再次抛出重磅消息：

【以下是一条正经预告】

【明晚八点，我将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敬请期待】

这什么意思？聊天室内289名网民同时震惊。

【来真的啊？】

【怎么证明，说清楚啊】

【哈哈哈哈哈，又是一个得瑟的，楼上还那么多人相信，肯定说不清楚啊，你们是不是傻？】

大号字体不再回应，迅速下线。

这条消息很快被底下层出不穷的回应顶出屏，聊天室陆续拥入新的游客，人数直逼500，破了以往的日纪录。

然而这点人数相对于全城上百万的人口来说，实在少得可怜。

这几条留言并没激起多大水花。

到了晚上，有热心网友发现，相同的预告出现在了各学校及教育局的BBS上，但无一例外，并没引起论坛管理人的关注。

大部分的网友只当它是一个哗众取宠的玩笑。

有好事者打电话到市长热线，说明情况后，只得到一个“勿轻信，勿传播”的回复。

无怪当局不重视，此时的网络安全知识尚不健全，没有一条法律禁止这样的帖子出现，只要大号字体没有采取实际行动，就不在管制范围。

翌日，除了一个花边小报在笑话栏目报道了这条预告，各大报刊电视安静如鸡。

直到——

晚上八点，教育局的网站突然多出一条滚动新闻，点进去后，一只戴圣诞帽的小猫非常滑稽地作揖：“祝您生日快乐，新年快乐，年年月月日日都快乐！”

最早发现这条新闻的不是市局也不是教育局，而是邹永言。

说来也巧，他女儿下半年要上小学了，他进教育局网站看看有没有新政策。结果点进这条置顶新闻，出来这么一个页面，当时就把他怔住了。

这也太不符合教育局的严谨风格了。

由于他自己就是做安全的，对昨天那条预告比较在意，瞬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再打开其它学校的网站，相同的猫咪出现在相同的位置。

瞧着可真是喜庆。

他马上打开凤城聊天室，输入帐号登陆。

几乎同时，众多网友蜂拥而入。该时段的用户数再度激增，又一次破了聊天室登陆纪录。

【卧槽，什么情况，这猫哪来的？】

【是不是那条预告，是不是！】

【玩真的啊，刺激】

所有人还没从这场言出必行的游戏中回过神来，大号字体上线了。

【今日份的预告，各位满意吗？】

能不满意么，各大网站就这样轻松被攻破，巨石入水，竟然一点水花都没溅起，那些网站的管理员，估计还没意识到危险，都在懵懂着。

电影也不是这样拍的啊！

这幸好只是投了一条无伤大雅的动画，要是病毒，服务器分分钟瘫痪哇！

聊天室一片膜拜之声。

【大神啊，请接受我诚挚的天灵盖！！】

【基努里维斯是你吗，给我签名嗷！】

【这才是正宗黑客吧，收徒吗，只会打字那种。】

五花八门的字体很快翻屏，大号字体却未作出任何回应。网友们都以为他下线了，但在线名单那列赫然显示着他的名字：三个火枪手。

连名字都这么英勇大气，不同凡响！

电脑前，邹永言盯着屏幕呆了会，向三个火枪手发出一条密语：

【还在吗？】

那头没回。

邹永言有点失望，估计大神也不会搭理他这种小虾米。

他犹豫片刻，还是飞快地在电脑上打字：

【我是做监控设备的，有些技术上的问题想请教，如果您方便的话，望给予回复，多谢。】

他是国内自主研发监控设备的第一人，过去很多技术依赖国外，从原材料到软件内容全部向欧美日三区购买，成本巨大，而且很多核心技术对方不会告诉他，一旦遇到问题，只能寻求对方帮助，又是一笔费用，还耗时间。

他的投资人要求他，年内必须至少自主研发一款产品。可是国内一没经验二没人才，他这也是走投无路，才把主意打到这个素不相识的三个火枪手上。

这个时代有句很有名的话：隔着电脑，你永远不知道跟你对话的是人还是猫。

邹永言也不知道电脑那头是怎样的人，万一是个穷凶极恶的混蛋他也没辙，只能赌一把。

然而对方迟迟没有回复，他不禁又有些失落。

如果对方真有本事，又怎么会纡尊搭理他这种无名之辈呢。

聊天室还热热闹闹地讨论着，也有不少老友@他，他却没什么兴致了，鼠标放在右上角，准备退出。

这时，聊天窗口突然亮了。

来自三个火枪手：

【我知道你。】

知道他？他什么时候这么有名了？邹永言迷茫了一阵，迅速回复：

【咱们见过？】

对方回复：

【即将要见。】

邹永言立刻翻开备忘录，发现最近要见的基本都是老朋友，也有部分政府人员，都不太像拥有这么大能力的，唯一比较像的，只有……

不，不可能。

天网成立于三年前，那时他缺乏资金，是魏野找的他，主动投了数百万。当时他就知道，魏野不是真正的投资人，真正的投资人是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富二代，估计也就是钱多，拿他这公司玩票。

他跟投资人从没见过，不过富二代的形象先入为主，他不认为对方有真本事。平时公司的经营管理，也没见这位投资人提过意见，都是找职业经理人打理。

不过是个小孩儿，他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当初接受投资实属无奈，等到他羽翼丰满，迟早是要单飞的。

他怎么也不可能把纨绔富二代跟这位黑客大神联系起来。

他半天没回消息，那边也不客气，悄无声息地下了线。

邹永言百思不得其解，打电话给魏野，魏野没正面回答，敷衍他几句，就挂了电话。

搞得他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就是礼拜六，他顶着疲惫的黑眼圈去见投资人。

出乎意料的是，魏野带了三名年纪差不多的少年。

邹永言知道他的投资年纪不大，但究竟是谁，他没见过，也不知道。

见面的地点约在一家新开的咖啡厅。

长方形的桃木桌边，魏野坐在靠窗最窄的位置，三名少年缩在一边卡座里聊天，另一边的卡座空着，显然是给他留的。

他走过去，先打了招呼，才坐进卡座，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按照国际惯例，坐中间那个是老大。

对方一张干净白皙的脸，琉璃目夺目生辉，眉宇间青春飞扬，很有些富二代的味道。

他毫不犹豫地叫了声：“老板。”

对方也不客气，摆出一副上位者的姿态问他：“想喝什么，随便点。”

说着还递了餐单给他。

魏野沉着脸，不大高兴地干咳两声。这人还真是不客气，要不是看南湘承的面子，刚才在路上他就想下驱逐令了。

唐植也很委屈，这位置也不是他想坐。

实在是南湘承和柯沉两看相厌，他逼不得已才把他俩隔开的。

你说就谈个生意，他堂堂总裁也不容易不是。

南湘承坐在靠窗的角落静静喝咖啡，柯沉倒是对邹永言挺感兴趣，一双眼睛隔着厚瓶底的镜片直勾勾往他身上瞧。

邹永言被他盯得不大好意思，叫来服务员点咖啡。

结果就听见柯沉不算小声地说：“这人不够局气。”

邹永言差点吐血，他一个技术出身的，要那局气做什么，又不是选美。好歹他也在国企干了十几年，高中毕业就扎根在这个行业，论专业，没人比他更懂。

这几个小孩儿，估计也就是过家家，随便应付应付得了。

他心里有想法，眼神就不禁往魏野身上瞟，这人也真是可怜，一把年纪了，又是金牌律师，还要操心这点琐事，想来日子不好过。

咖啡上来后，魏野指着南湘承对邹永言说：“这才是你老板，别认错了。”

邹永言一怔。

若说这三人里，谁更像老板，那肯定是中间那个呀！举手投足都是意气风发，无端散发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压。过道那个戴眼镜的，就是个书呆子，他压根儿没放在心上。

至于魏野说的那位真·老板——嗯，长得真好，搁家里当个花瓶挺不错。

魏野大概猜到他想什么，又说：“虽然年轻，但你可别小瞧，天网几个大的方针都是他提的。”

不是职业经理团么？邹永言有点回不过神。

“职业经理团只是熟悉盈利手段，真正适合公司发展的政策只能由懂行的人来提。”

邹永言忍不住打量南湘承片刻，好几项策略连他这个行业老鸟都不一定想得出来，这个小孩儿怎么就想得到？更不可思议的是，经过三年的磨砺，那些政策无一例外不是走在时代前沿。

就拿自主研发这个事来说，南湘承早在去年就提出来了，可他最近跟政府人员吃饭，才知道国家也有意扶持这些企业，只是相关政策还在探讨中，正式的文件也还没出台。

那时他只以为是这批经理团队厉害，没想到……

他赶紧坐直了身子：“不知道南总这次见我，有什么吩咐？”

“看吧，他就是不够局气，这嘴脸变得多快。”柯沉嘀咕。

南湘承像没听见，垂眸看咖啡，倒是唐植捅了柯沉一下：“小声点，他听见啦。”

邹永言：“……”

他看向魏野，这真不是过家家么？

唐植对他道：“其实是我想见你。你想买的那个域名，在我手里。”

说起正事，邹永言终于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心思，正色道：“那你开个价吧。”

唐植没有犹豫：“五十万。”

“多少？！”

唐植伸出五根手指。

邹永言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去看南湘承，却见对方没事人一样，淡定地喝咖啡。

他憋了半晌：“单独注册一个也才几十块吧。”

“不瞒你说，我确实只花了三十块。”唐植轻描淡定地说，“所以如果你想单独注册，没关系，今天大家见个面，也没损失。”

老实说，他对这个邹永言挺失望的。

也许是还未经过时代打磨，此时的邹永言不过是个刚从大锅饭里解脱的楞头青，有理想，有抱负，但也如同所有的国企员工一样，思维僵化，还有点狗眼看人低。

不过他的话却叫邹永言为难起来。

Tianwang这个域名跟天网科技的名称一模一样，又是拼音容易记，南湘承今年给他的另一项任务就是，务必把公司名字打响。这段时间他除了联系媒体做广告外，还想着搞个官方网站。

互联网越来越流行，就连一些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搞起了主页，他若是不往这方面走，将来必定落后。

俗话说得好，落后就要挨打啊！

他犹豫地瞥了南湘承一眼，也搞不清楚老板是怎么个想法，自己的公司要买域名，他找自己的朋友来狮子大开口……

邹永言试探地道：“有商量的余地吗？”

唐植缓慢地摇摇头，把他最后那点希望掐灭。

有那么一瞬，邹永言想站起来离开，但唐植随即又道：“不过五十万可以折成股份，投在天网名下。”

“我……不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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