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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阿姨虽然受了刺激, 但还是尽责地做好晚饭,招呼同学们吃饭。
一群人坐到桌边, 才发现身为主人的南湘承不知去了哪, 万旭坚持不准动筷, 大家只能眼巴巴看着满满一桌的美食流口水。
中午的烧烤还没消化,大多数人还不太饿。只有孔文星最惨, 身为体育生,肠胃蠕动都是光速。
他趁万旭没看见, 偷偷抓起筷子,伸向最近的红烧肉。
啪!
万旭后脑勺跟长了眼睛似地, 甩了个卫生纸团过来, 一下就打掉孔文星的筷子。
孔文星:“……”
“兄弟你手法挺准的啊。”憋了半天,他憋出这么一句。
一旁张明敏点评:“跟南哥有关的事万旭都很上心。”
陈帆笑道:“可惜南哥钟情咱们小阿紫啊。”
众人古怪的看他,偌大的客厅陷入死寂。
万旭拳头在桌下捏紧, 心跳得飞快。这厮若再多说一句, 他自己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
陈帆茫然地看着大家:“我说的不对?”
还是沉默。
半晌,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
孔文星道:“拉倒吧,南哥诶, 说他看上天仙我信。唐植?你打死我吧!”
张明敏也点头:“我觉得南哥根本就是灭绝七情六欲,不可能喜欢上谁吧?”
万旭缩在椅子里没说话,一双眼睛带点怨恨, 乌溜溜地盯着唐植瞧。
陈帆一把捞过唐植,伸手在他脸庞上下比划一下:“哎,我弟诶, 瞧瞧这小模样,比你们加起来都好,哪点配不上南哥了?”
唐植:“……”
孔文星和张明敏继续不以为然地大笑。
陈帆一下恼了,挥着筷子道:“别不信,我早看出来了,南哥肯定看上我弟了!”
“你少胡说!”万旭低吼一声,甩掉筷子起身,作势欲走。
门口,南湘承却带着朱嘉颖进来了。
他顿时又怔住。
不止万旭,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阿朱……”唐植站起来,两眼欣喜地在朱嘉颖身上来回转,“你怎么来了?”
这段时间,朱嘉颖一直拒绝上课,也拒绝和人沟通,江寻菱气得没办法,找胡书业做思想工作。
胡书业隔三差五朝网吧跑,语重心长的话说了一堆,但毫无用处。唐植也去过,下场比胡书业还惨,还没走到跟前,朱嘉颖就用刀威胁他,喊他滚。
那之后,他再没去过。每每看到身旁空空荡荡的课桌,他心里就五味杂陈。在他的前世,朱嘉颖生活并不如意,如同蝼蚁一般,终于为生计奔波,房贷车贷,孩子的教育费用成为他终日逃不脱的牢笼,到最后,中年危机,老婆也跑了。
有时候,唐植觉得,就算自己重来一世,朱嘉颖的人生轨迹也没有变化。
因为重生的那个,并不是朱嘉颖。
人的天性是根深蒂固的,朱嘉颖自己不想站起来,任何人逼他都没用。
唐植以为他这辈子也会走前世的老路,高考失利,专科毕业就踏入社会,一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谁能想到,在这距离高考只剩几天的时候,朱嘉颖自己站起来,主动走出了网吧。
网吧之于朱嘉颖是一个牢笼,他走出网吧,就获得了新生。
南湘承坐到桌边:“吃饭吧。”
一群人这才又坐回原处,唐植把陈帆踢开,拉了把椅子在中间,示意朱嘉颖坐过去。
万旭冷眼打量面容苍白的朱嘉颖,嘲道:“最近防晒做得不错啊,瞧这小脸白的,跟孔文星一比,简直了。”
孔文星立刻道:“我这是健康色,不像有些人,跟吸了毒似的。”
朱嘉颖低头抿唇,没敢吭声。
陈帆怕他难堪,赶紧道:“白点也没什么不好,俗话不是说么,一白遮千丑。”
“那是说女孩子!”万旭歪着嘴翻个白眼,心里的不屑溢于言表。
朱嘉颖头埋得更低,默默抹了把眼睛。
“怎么,敢来还不敢让人说呀,都是男人哭给谁看!”
唐植拿碗给朱嘉颖夹了块鸡腿,对万旭道:“闲得你,这段时间是吃你家大米还是喝你家水了?”
“我……”
“人生是他自己的,怎么过旁人管不着,只要他自己不后悔就行。”
“不后悔?不后悔他倒是一辈子缩在里边儿啊,跑这儿来干什么?”
孔文星插嘴道:“我看是钱花光了,被网管赶出来了吧。”
朱嘉颖被他们一唱一和怼得难受,推了碗站起来,抹着眼睛嚷道:“你们管我啊!我自己干什么自己清楚,不需要你们说三道四!”
“哟,这还不乐意了,有本事你别上这儿来啊!”
陈帆向来爱当和事佬,劝道:“都少说两句,天气热,先喝口水。阿朱,你也别往心里去,你自己做了错事,大家也是关心你才说这些。”
又扭头瞧万旭:“你也是,明知道自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还偏要说,吃饭吧你!”
万旭还要再说,被南湘承按住:“吃饭。”
他只好乖乖闭嘴,端起白米饭堵气似地往嘴里刨。
一顿饭吃得沉默,饭后也没人说话,各自端了自己的碗丢进洗碗机。
饭桌上只剩了唐植和朱嘉颖。
朱嘉颖心里藏着事,没什么胃口,待唐植吃完,迫不及待地拉了拉他:“阿、阿紫。”
“怎么?”
“我……对不起。”朱嘉颖脑袋埋得低低的,声若蚊蝇。
“知道错了?”
朱嘉颖点头。
“错哪了?”
“不该跟你斗气。”
唐植怔了怔,气笑了:“你以为你对不起我?不,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大好的光阴,被你白白浪费掉了,人生只有一个十七岁,你自己不珍惜,不怪没人同情你。至于我,除了跟你那点亲戚关系,你大可不必把我放在心上,我的高度你追不上,我也不屑跟你争什么。”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不过为了给朱嘉颖留点颜面,憋到了现在。
朱嘉颖头埋得更低,半晌,重重点点头:“你说的对。”
唐植居高临下打量他,叹气:“算了,都过去了,你还想高考吗?”
“想。”
唐植把碗推给他:“收拾收拾,跟我来。”
他领着朱嘉颖上楼,进了自己房间,摊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这是我自己总结的知识点,你拿去背完,应付高考足够了。”
朱嘉颖犹豫着没接。
唐植挑眉看他:“有别的想法?”
朱嘉颖咽了口唾沫:“你不是、不是在跟梁潇打赌?”
“那又怎么样,我都记在脑子里,这本笔记已经没用了。”
顿片刻,又说:“你真心想学,这便是我顾及兄弟情谊,赠予你的礼物。你若是骗我,咱们从此一刀两断,互不相干。”
朱嘉颖怔住,半晌,才郑重地接下。
唐植看着他,又觉得自己态度硬了点,放软姿态问:“这几天什么打算,要不要过来跟大家一块复习?”
朱嘉颖犹豫道:“我、我还是回家吧。”
唐植点点头:“也好,别让你妈担心。”
最近江寻菱都不知往他家跑了多少趟,车轱辘话来回说,听得他跟江正卿耳朵都起茧了。
朱嘉颖四下看看:“你住这啊?”
“怎么样?”
“挺好。”朱嘉颖点点头,眼里带着点羡慕。这是南哥家啊,一个房间的面积比他家两个卧室还大。
唐植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老实说,俩人许久没见面,这会独处一室,除了一些口水话,还真没什么共同语言了。
朱嘉颖也察觉到这点,手足无措地向门口退了退:“那、那我回家了。”
“嗯,路上小心。”夏天天黑得晚,唐植懒得送他,嘱咐几句就让他走了。
出了南家大门,朱嘉颖一路飞奔,像身后有什么追着他。
一直跑到山下路口,他才停下来,撑着膝盖粗重地喘气,喘完了,向身后层层叠叠的别墅群望上一眼,早先的委屈哭泣不复存在,一抹怨恨的精光显露出来。
他冷笑一声,转身向公交站走去。
一辆自行车追上他,南湘承没来及停车,一脚将他踹翻。
“南哥!”朱嘉颖大惊,慌张地从地上爬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拿出来。”南湘承扔了车,把他逼到路边。
“拿什么?你究竟怎么回事?”朱嘉颖僵硬着身子,步步后退,心虚导致鼻尖全是冷汗。
“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啊,南哥,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嘉颖强自镇定,半晌,从书包里掏出唐植那本笔记本,“你说这个吗?这是阿紫给我的,让我好好复习……”
南湘承一把捏住他的喉咙。
“南、南哥……”朱嘉颖快要喘不过气,挥着笔记本挣扎。
南湘承眼眸微眯,手伸进他短裤的口袋,摸出一张小小的卡片。
朱嘉颖的脸顿时煞白。
那不是普通的卡片,是高考准考证,而上面的姓名也不是他的,是唐植。
这是他刚才在唐植房间顺的。
他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被南湘承察觉了。
他飞快地想着说辞:“可能、可能我……拿错了吧。”
南湘承何等聪明,哪会相信他的谎话,手腕翻转,毫不留情地将他掷出去。
朱嘉颖屁股着地,小腿被草丛的枯枝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他用手一摸,满手都是血,吓得脸都白了。
“滚!”
他没敢吭声,爬起来就跑。
“笔记!”
连忙又滚回来,把笔记甩到南湘承脚下。
南湘承弯腰捡起,冷声道:“你根本不想高考,离他远点。”
这应该是朱嘉颖听过的,南湘承说的最长的话,此时萦绕心头的,却不是震惊,而是从脚底蹿起的凉意。
南湘承似乎特别瞧不起他,眼神带着蔑视,转身走了。
黑夜无声降临,朱嘉颖的脸庞在浓稠的墨色里渐渐泛起水光。很久之后,他才找回一点力气,向着南湘承离去的方向嘶声大喊:“你们都瞧不起我,凭什么都忙着他,凭什么啊!”
四下寂静,连知了也不再鸣叫。
南湘承回到别墅,径自进了唐植的房间。
唐植正在洗澡,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南湘承没叫他,仔细将准考证归位,又把笔记本放回桌上,盘腿坐在床上。
过了会儿,唐植擦着头发出来,瞧着他都快睡着了。
“你晚上睡这?”倒是不惊讶房里有人,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唐植已经见怪不怪。
南湘承微微颔首,把唐植拉过来,脸埋进他胸膛轻嗅了嗅:“好香。”
“哎你离远点,我头发还滴水呢。”唐植边擦头发边道,目光瞥到桌上的笔记本,一怔,“这本子怎么还在,阿朱没拿?”
将毛巾往床上一丢,他抓起笔记本:“等会啊,我给他送去,你要是困了就自己先睡。”
衣服下忽然摆被小孩儿抓住:“背完了?”
“……”唐植抽了下嘴角,“不是吧,已经过了学习时间了。”
“那睡觉。”直接把人捞起来,南湘承身子一翻,将唐植摁进被窝里。
唐植哭笑不得,踢着被子:“等等,头发没干!”
“那先吹头发。”南湘承找了吹风机,让他坐在床沿,手穿过他柔软的发丝,给他吹干。
唐植抱头大叫:“我去,烫啊,你到底会不会?”
夺过吹风机一看,妈呀,热风二档,大热天的,想把他烤成烧猪?
他无奈叹口气:“算了,我自己吹吧。”
吹完头发,笔记本的事也忘得差不多了,南湘承把他塞进被窝,关灯睡觉。
一晚上相安无事。
到天快亮时,他老毛病又犯了,一脚把南湘承踢下床。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南湘承掉下去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就是屁股稍微有些痛。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发现床上那人睡得四仰八叉,两只脚丫子嚣张地掉在床沿。
房里开着空调,南湘承把他脚搬回被窝,仔细掖好被子,才走出房间。
对面住的是孔文星,他习惯了早起跑步,围着院子跑了一圈后上楼,正巧撞见南湘承从唐植屋里出来。
没想到南哥长得帅,还跟他一样,特别勤奋!他兴奋地叫了声:“南哥……”
南湘承朝他竖了根指头,示意他噤声。
他向门里瞄一眼,乖巧地闭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隔壁陈帆下楼喝水,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跟他打招呼。
他一把拉住陈帆:“哎,你发现没有,当南哥的重点扶贫对象,好幸福啊!”
陈帆莫名其妙,望着南湘承回房的身影,打了个哈欠。
孔文星继续兴奋:“他给唐植盖被子诶!为了让唐植考过梁潇,他也真是操碎了心。我要是个女的,肯定心动死!”
陈帆一巴掌拍他脑门上:“醒醒,早就跟你说过,南哥有心上人了。”
“谁啊?”
陈帆指指紧闭的房门:“盖被子那位。”
孔文星眨眨眼,又眨眨眼。
陈帆道:“现在信了吧?”
孔文星伸手摸摸他额头:“你没发烧啊,想什么呢。那是南哥啊,南哥诶!”
“南哥怎么了?”
“南哥就是,天上地下,唯吾独美,他这辈子都看不上凡人了,只能是神仙,懂吗?”
陈帆翻个白眼,这么明显的事,为什么总是没人信?他好累……
如此吵吵闹闹地过了几天,就到了高考前一天下午。
魏野开了辆红色法拉利来,送他们去熟悉考场。
其实也没什么好熟悉的,南湘承和唐植的考场就在一中,是再熟悉不过。其他人分散在其它学校,不和他们一路,只能羡慕嫉妒地看着他们坐在跑车里,一路招摇。
“这车怎么样?”魏野戴上墨镜,眼睛瞥着后视镜里问。
“你把敞篷打开。”唐植说。
魏野依言按下按键,黑色的敞篷缓缓落下,迎面扑来炙热的风,烘得人浑身冒汗。
唐植刚站起来的身子瞬间又缩了回去:“还是关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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