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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万旭, 过来一下。”
听见这声，正在埋着干活的万旭立刻扔下本子, 跑到胖经理办公桌边：“经理, 你叫我。”
“这份资料你帮我拿去粉碎。”
万旭低头看看：“这是前两天大家加班加点做出来的？怎么就不用了, 多可惜啊！”
那时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在跟在前辈身边学习, 端茶倒水，也是累得够呛。
胖经理眼睛一翻, 重重叹气：“嗨，谁说不是呢, 可这不形势有变吗？”
“什么情况啊？”
胖经理斜眼瞅他, 招招手，缩进电脑后头压低声音：“我看你好学，不比你那个同学好出风头, 我才告诉你, 你别到处去说。”
万旭用力点头。
前两天梁潇的风头正劲, 又是参与评估又是参与竞标的，可把他比下去了。那时大家都说, 梁潇这般冒尖，多半是等不到暑假结束，就要跟和志签聘用合同的。可谁知, 不过几天，手里正在跟进的案子换了负责人，他被派去扫厕所, 倒垃圾，顶头上司还嫌折腾得他不够狠。
相比起来，反倒是万旭这种处处低调的安全至今。
他不比梁潇失去家人庇护，一心上位，他只是来学习，为下半年的大学生涯打下基础，也为以后的人生，寻找一份不错的出路。
别人叫他倒水他就倒，叫他订外卖他就订，没有多说半个字，反倒引得同事称赞。此时胖经理愿意跟他具体说，实则也是看好他，在教他。
“咱们这个方案不是为了高新区那块地皮么，之前做足了准备，徐总也通过关系了解到那些参选商的背景，咱们这个方案，就是以此为基础做的竞争对手分析以及竞标会的应对策略。”
万旭点点头，这些都是他已经知道的，可他没说，静等胖经理往下说。
胖经理叹口气：“结果就昨天晚上，又有一家公司参选，还是个刚立案、连执照都还没正式下来的。你说气不气人，咱们这资料只得又重做啦。”
“可是连执照都没下来的话，正式竞标来得及吗？我记得竞标会就是后天。”
“这你就甭操心了。这家能在这节骨眼杀进来，肯定背景不简单。这几年地皮涨起来，没点能耐还真不敢趟这水。就是不知道这家什么来头。”
“会比和志还厉害？”
公司里人人都知道徐和志背景深厚，可深厚到什么程度，大家都没底。如果这家公司比和志还强，那就是这场竞标会里，除了三金地产以外，最大的劲敌。
胖经理迟疑地道：“目前还没有相关信息。我们的人已经到处去打听了，到现在，什么风声都没有。”
这才最可怕。
凤城弹丸之地，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哪家鸡下个蛋，第二天都能满城风雨，而这家公司把消息捂得如此严实，只怕来者不善。
万旭低声问：“这家什么公司啊？”
“喏，你自己看。”胖经理把手头上一份文件从桌下推给他，上面“忒朗普地产”几个大字格外醒目。
嗯？！
这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随着竞标会紧锣密鼓地进行，市政那边向各参选商广发邀请函，举办了一次见面会，时间安排在竞标会的前一天下午。
这天上午，唐植特地带荆阳和马明远去取定制西装。他俩现在挂名在他下面，一个负责地产，一个负责安防，将作为公司高层一同出席见面会。
行头早就准备好，只等他们来取。
和记洋装是战前就传下来的，有近百年的历史，量体裁衣，全是纯手工制作，无论面料还是针脚，都绝不逊色于过去旧上海的名家。自然，价格也是不菲。
荆阳和马明远都是穷苦出身，一辈子没穿过这么高档的西装，账单里那一大串的零把他俩眼珠子都快抠掉了。
相比马明远，荆阳话多些，拉着唐植问：“真是给我的？”
“衣服穿在你身上，量的你的尺寸，你觉得呢？”
荆阳闭嘴了。这衣服确实好，穿在身上，像自己的皮肤似的，那么得体，轻柔。并且紧紧地包裹着每一寸肌肉，衬着镜中的自己人模狗样，活像个上层人士。
他还是不能相信，认识唐植不过短短数月，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洋装店老板热情地给他理着衣袖，称赞道：“这颜色很衬你皮肤，瞧瞧，多像电视剧里走出来的。”
是像，可价格也不便宜啊。
荆阳又瞥了眼账单，抵他小半年工资了。这个月唐植给他加了薪，可离付账还是差一大截。
唐植觑着他，立刻猜到他想什么，撇嘴：“快收起你那中下贫农的思想，名片印好了吗？”
“好了。”
“看看你什么职务。”
荆阳老老实实：“地产公司法人代表兼总经理。”
“说出去别人也得叫你一声荆总，你就这点城府？”
“……”不得不说，唐植每次损他都是量体裁衣，为他量身定制一个大坑，而他也真是傻，每次都上赶着往里跳。
不由想起那日脑子抽疯，买了鲜花想把这人捞回家……
荆阳撇撇嘴，暗自庆幸。幸好没成功，不然捞回家，不得受一辈子窝囊气？
“你想什么呢？”唐植付了钱，见他不动，眉梢一挑。
荆阳顺嘴就说：“你这脾气，估计只有南哥受得了吧？”
“你嫌弃我？”
“我替南哥不值。”
“你什么时候开始操心南哥的事了？”唐植眼睛一翻，不知怎地，有点不高兴。
马明远赶紧圆场：“小唐，你看我一个保镖，穿这身是不是不大合适？”
唐植斜眼看了看他，一身漆黑的西装，配镫亮的黑头皮鞋。
点点头：“是不大合适，一会儿再去买个墨镜。”
马明远：“……”
他觉悟比荆阳高些，可也知道他现在安防公司下面挂着十几个小弟，那些才是干事的，打扮成这样没问题，他好歹挂了个“总”字头，这……
唐植拍拍他：“就这两天，委屈你了。”
马明远立刻会意：“我穿这身去竞标会……你怀疑有人要害你？”
“现在不比以前，我们的对头厉害着呢。”
和荆阳对视一眼，马明远神色凝重下来。看这架势，要不要把公司那些弟兄都叫上？索性现在公司刚开张，也没什么生意……
正想着，老板拾掇完荆阳，向他走了过来：“先生这打扮，看着跟保镖似的。”
可不就是么。马明远老实道：“我是做安防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
“保镖是安防的其中一个小类，现在像我们这类民用类的公司还不多。”马明远现在也有老总的派头了，有板有眼地科普。
老板听了一会儿：“说来也是巧了，我这有个老顾客，最近正跟我埋怨家里遭劫，你们要是有兴趣……”
“有有有！”现在保安这边的工作全权由马明远负责，没等老板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点头。
洋装店的客人非富即贵，正是他们的目标群体。
老板朝他笑笑：“那行，你留个名片，我给你安排安排。”
马明远掏了名片，老板看了看，又赞道：“还是你们这公司放心，得天独厚的资源，肯定没人敢打主意。”
“怎么了吗？”唐植正想着给没来的南湘承挑条领带，听得这句，随口问。
老板道：“这不是市里严打么，以前咱们凤城可是有几个山头罩着的，那些小偷小摸的不敢乱来，现在倒好，山头倒了大半，什么蛇鼠虫蚁的都出来了。你们呀，也叫家里小心些，听说这帮人专找有钱人下手，我几个客户都遭了殃。”
“还有这种事？”最近他们的心思都在市局项目上，这事儿也是头一次听说。
“也不知哪里来的小贼，好像还是团伙作案吧，把整个凤城搅得天翻地覆，专挑家里没人的时候下手。”
说了会儿闲话，唐植挑好领带，一并付了钱，带着荆阳和马明远去跟南湘承会合。
南湘承带着柯沉忙了点别的，跟唐植他们会合后，也差不多到了见面会时间。一行人开了三辆车，直奔凤城大酒店。
这次的见面会由市政举办，名义是让来自全国各地的参选商事先接触触，彼此有个底。
可这都是明面上的。
私底下，哪家不是已经把竞争对手查了个底掉？
唯独一家，忒朗普科技。这家刚冒头的公司什么背景也没有，在提前抵达的诸位参选商中形成不小的话题。
一人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这家的执照已经发下来了。”
“那就是板上钉钉的竞争对手了。”同伴扼腕，“就是不知道谁这么大能耐，在最后一刻进来。”
“徐总怎么看？”有人端着酒店赠送的香槟，把话题引到徐和志这边。
“诸位老凤城人都不清楚，我一个外地人还能比得过你们？”徐和志微微一笑，“不管什么背景，能参选就是有实力的，咱们都拿出真本事来，倒也不必怕。”
“正是这个理。咱们各凭本事，这么大项目，还能让他独吞了不成！”
“听说这次整个高新区的地皮分成三块？”徐和志问。
“是，徐总消息真灵通。沿着长江，南岸两块，北岸一块。不过北岸那块地不大好，有消息说凤城正在规划的地铁不会经过那边……”
“肯定不会。”一个发福的中年人插嘴道，“那后面是阴阳山啊，公墓，又不是什么宝地。”
“听诸位这意思，是不打算参与那块地的竞争了？”徐和志心里有了底，“不过那块地可是最便宜的。”
“怎么？徐总相中了？”中年人问。
“那不可能。”徐和志摆摆手，主动聊起了别的。
这些同他说话的参选商其实规模都不大，在正式的竞标会上也只能看个热闹。他真正在意是三金集团，陈老四名下的公司。
陈老四不知用什么手段，短短数月，把手里那些游戏厅、KTV全部洗盘，硬是转成了正经生意。整个过程血腥暴力自不必提，他自己也差点折进去，不过最后他想通了，托徐和志妻子搭桥，两家坐在一块，以高新区的地皮为条件，徐和志帮他摆平了那堆烂摊子。
而他们做交易的地，就定在北岸。
那块地徐和志志在必得，他有小道消息，公墓将搬迁，阴阳山将纳入高新区二期工程。此时谁都不看好那块地，明天的竞标会上，他也会和陈老四配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南岸两块地来，到时，他便能以低价入手那块地，等二期工程的消息放出来，再转手。
正跟这些小参选商聊着，陈老四到了。
电梯抵达，就见他穿一身龙纹唐装，坐在轮椅里，由四名黑衣保镖保护着进场。
“陈总。”这次见面会的负责人笑盈盈地迎上去，亲自为他推轮椅。
陈老四笑着打招呼，目光在全场一扫，落到徐和志身上：“徐总也在。”
“陈总在，我就在。”徐和志微微笑着，举起香槟，向他遥遥一敬。
俩人虽私下达成交易，但面上仍是强劲的竞争对手，徐和志这番话说得□□味浓烈，陈老四也面有薄怒，轻哼一声，就把头扭开。
“我听说又有新公司参选？”
“是。您消息灵通。”负责人弯腰在他耳边道，“是家刚注册的公司，叫忒朗普地产。”
“什么乱七八糟的！”陈老四如今壮士断腕，江湖威望却不减当年，凤城人人都要买他的账，他一哼，立刻没人敢插话。
他犹自不解气，又道：“刚注册就敢来抢地皮，当凤城是他家后花园？”
“陈总说的是。”
“什么背景？”
负责人谨慎道：“递交的资料都是明面上的，没什么问题，注册资本两百万……”
“才两百万！”作为地产公司，这点钱确实太少。
负责人没再接着说。注册资本只是一个敲门砖，这世上多的是公司注册资本不多，固有资产却大得吓人。
正说着，身后的电梯再次发出清响。
数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缓缓而出。
——立刻吸引了全场注意。
他们实在太年轻，脸蛋一张比一张嫩，不出意外，是全场年纪最小的了。而且为首的两人更是夺目，面容不俗，高挑的身材被一身高档西服衬托，令其整个人既显得青春张扬，又不失一份稳重。
参选商里有人认出了他们：“这不是那个天才？高考状元也在？怎么回事？”
徐和志也是微微吃惊。
那天在市局，只听说他们要参与安防的竞标，可没听说他们也成立了公司。
他排众过去，朝唐植和南湘承笑笑：“怎么你们也来了？”
唐植回他一个笑容：“哦，那天听市长提了一嘴，可不就上心了么，反正我俩暑假也没事干，索性就弄个公司来玩玩。”
“哼！”陈老四一点不客气地冷哼一声。
唐植不认识他，也不觉得什么，径自对着徐和志道：“你可能听说过，那家新公司，忒朗普地产，是我们的。”
“哈……哈哈哈！”徐和志怔忡片刻，笑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
“徐总，您知道？”旁边一个中年人凑过来。
徐和志揽过唐植的肩，把他推到众人面前：“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咱们凤城今年的高考状元，打破了一中的记录。你们可别觉得他只会读死书，前阵子我和他共同竞标市局的一个项目，没想到失手惨败。惭愧惭愧。”
“原来是你？”那个项目众人倒是略有耳闻，眼里露出惊异之色。
有人认出南湘承，禁不住道：“这不是南家那小子吗？怎么，你们一起的？”
南湘承不认得这人，微微颔首。
那人也不介意，转头跟大家科普：“这位更不得了，他爷爷可是个厉害的，当初带着一个小公司来凤城，不出几年，就把凤城大小私营企业兼并得差不多，后来这些财产全部转给他，别看他年纪小，手里的资本，只怕在座各位加起来也没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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