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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一刻,婚礼如期举行。
白玉穿着红嫁衣,戴着红盖头,先被何素兰扶至院外,而后由陈丑奴背着,在幺婆婆的号令下有模有样地原地走了几步,似乎是模仿八抬大轿。
走完,白玉被陈丑奴放下,又在幺婆婆的号令声中,跨过马鞍,跨过火盆,临近喜堂,才又给陈丑奴牵住手,双双跨过门槛,在堂中站定。
何素兰将点燃的三根香递给陈丑奴,由陈丑奴亲自给插入神龛上的香炉里。
幺婆婆喜滋滋地,用她那长有翅膀的声音高高颂道:“一拜天地!”
白玉被陈丑奴带着转身,面向丹霞如火的云天之外,并肩一拜。
幺婆婆道:“二拜高堂!”
神龛之下没有高堂,只有一块静默的灵位,和三根同样静默的香。白玉跟陈丑奴转过身来,向着那灵位,那青烟,再一拜。
幺婆婆道:“夫妻对拜!”
陈丑奴耳根微红,拉着白玉调整姿势,两人微微后退一步,面对面一拜。
幺婆婆最后道:“礼成,送入洞房!”
寂然的小院里炸响必必剥剥的鞭炮声,何素兰的小儿子扔掉火折子,捂住耳朵跑将进来,嚷嚷道:“散喜糖,散喜糖!”
幺婆婆大笑,将手里的一把喜糖往空中一抛,鞭炮声里,霎时又添入孩童的欢呼,乃至于婴孩的啼哭。何素兰哭笑不得,忙把白玉先扶进内屋里去。幺婆婆喜笑颜开,拉起陈丑奴直往院中石桌处走。
陈丑奴眉开眼笑,一步三回头。
院中的欢声笑语直至日暮方收,陈丑奴急着去见白玉,眼瞧幺婆婆、何素兰乃至那大宝都已经酒足饭饱,当下有些按捺不住,正要起身,却被幺婆婆一把拽住:“丑奴,这酒是不是你爷爷生前酿的那个……那个什么醉……”
陈丑奴忙答:“千日醉。”
又道:“婆婆喜欢,我这便再拿一坛给您带回去。”
幺婆婆三分微醺,抓着他不放:“你爷爷呀,千年难一见的酒鬼!……”
陈丑奴听到这里,渐渐头大起来,心知三言两语是难以终结这个话题了,饶是何素兰看出他的窘迫,索性又给幺婆婆倒了两杯酒,劝她喝下,而后借着不胜酒力的名头,强拉着她下山去了。
夜幕降临,天边红霞隐成一线,陈丑奴送完人后,都来不及收拾石桌上的碗筷,径直跑回厨房,将事先温在锅里的饭菜端出来去找白玉。
白玉正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听到屋外动静,忙把撩开的红盖头放下,端端正正地坐直。
陈丑奴推门而入,张口便道:“快,吃些东西。”
白玉一怔,而后沉默。
陈丑奴见她不动,反应过来她头上还蒙着盖头,忙把碗筷放在桌上,走过去给她掀盖头。
白玉一把将他的手抓住。
风吹窗柩,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白玉瓮声:“你干什么?”
陈丑奴哑口。
白玉忿忿难平,改在他手背上狠狠揪了一下。
陈丑奴低嘶一声,终于会意过来,脸上一时羞红。
“我……怕你饿。”片刻,他低低开口。
白玉闷不吭声。
陈丑奴一颗心乱跳起来。
“掀盖头。”白玉微微仰头,不必看脸,也知是一副倨傲神色。
陈丑奴抿唇,心知她怒气渐消,然心跳却愈发慌乱。
红烛燃在床畔的灯台上,映衬着艳红的床帐和彼此艳红的衣裳,满目皆是旖旎的光华。陈丑奴深吸一气,轻轻握住红盖头下角,一点一点,向上掀开,一点一点,看到她尖尖的下巴,小巧的红唇,精致的琼鼻,冶丽的眉眼。
白玉挑唇,在红盖头下一笑。
如玉映月,灿然生辉。
陈丑奴呼吸一滞。
“好看吗?”白玉歪头。
陈丑奴揭落盖头,攥于手心,哑声:“好看。”
白玉笑意盈眼,等他下文。
陈丑奴道:“先吃饭。”
“……”白玉气得一拳砸在他胸膛上。
陈丑奴不躲,任她打,打完,把她的小拳头握住,在掌心里用力捏了一下,像是发泄,又像是按捺。
白玉双眸微挑,盯着他深而炙热的眼神:“喂我?”
陈丑奴点头,却迟迟未动,倒是一双眼,愈发地亮起来。
白玉了然,视线缓缓下移。
夜风悄然撩动红烛,红帐,白玉起身,自去桌前拿饭,被陈丑奴一把抓住手腕,带回床上,回神时,人已被他压在身下。
烛火昏红,白玉如瀑般的墨发散在一片红里,愈衬得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还喂吗?”她笑,笑得嚣张。
陈丑奴一低头,将那嚣张的红唇含住。
***
夜半三更,天上繁星点点,烛火幽明的小院里人声不息。
一间黑暗的瓦舍突然亮起一点烛光,陈丑奴搁下蜡烛,到灶台前去生火,重新热过碗中饭菜,及至回屋,白玉已经洗漱完毕,正穿着亵衣,坐在窗下的妆奁前拆花钿,听到门开声,侧头看来。
陈丑奴衣服整洁,发髻却还是乱的,白玉招呼他:“过来。”
陈丑奴放下碗筷,过去,白玉给他拆开发髻,重新梳顺了发,这方挪到桌前去坐稳,以手支额,把嘴一张。
陈丑奴识趣地赶过来,抽根凳子坐下,捧起碗筷给她喂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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