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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畔一片死寂,陈丑奴瞳仁微缩, 半晌沉默。
白玉去理他微乱的衣襟, 低声道:“赵弗不敢对乐华坦白,抱着侥幸心理, 把那个孩子生了下来。自那以后,她便时不时神思恍惚,胡言乱语,再后来, 便是眼下这般了。”
陈丑奴喉结滚动, 哑声:“那个孩子……”
“就是乐迩。”白玉把衣襟理好, 抬头道, “我以前一直以为乐迩把赵弗送来镜花水月, 是避讳赵弗和东山居士的往事,现在看来, 非也。”
堂堂无恶殿一尊之主,竟很可能并非乐氏血脉,这要传出去,必然天惊地动, 毁去乐迩一生前程。
念及此,白玉心思游动, 突然想起乐迩至今尚未练成乐氏神功“六道轮回”一事,愈发感觉乐迩很可能并非乐华血脉。
乐氏一族天赋异禀,其宗内秘术“六道轮回”向来以血脉相传,如非乐氏后人, 恐终其一生,也难参悟那门功法的十之一二。乐迩如今年近三十,继任尊主近二十年之久,虽然功力莫测,却始终不曾以“六道轮回”面世,细想来,难免令人生疑。
白玉心念浮沉,便欲跟面前人聊一聊这事,抬头方见陈丑奴神色黯然,俨然不豫。
回想先前的话题,白玉心里一涩,静了静,道:“赵弗既遭那一难,神智失常,恐怕并非全然是假,犯病时,极可能做出戕害稚儿的事来……你,会不会……”
陈丑奴眉目冷凝,抿唇不言。
二十八年前,爷爷在东屏后山救下一脸血肉模糊、奄奄一息的他,除去那一脸血,和一个同样血淋淋的襁褓外,这世间再无关于他的任何东西。
不知父母,不知宗族。
甚至,也不知那一脸伤痕的来由。
二十八年来,他无数次在心底质疑过,审问过,甚至也在童年、少年时于濒临崩溃的边缘控诉过,怨恨过。
可能的缘由有无数种。
而他万万想不到,最接近真相的一种会是——那人疯了。
没有仇,没有恨,没有缘由。
陈丑奴呼吸渐重,白玉有所察觉,把他紧绷的脸颊捧住,温柔道:“泊如。”
陈丑奴不动。
白玉扬头在他唇边一吻,低低道:“只是一个猜测。”
陈丑奴胸膛起伏,片刻,握住白玉放在自己脸上的手。
“我无碍。”他低低答。
白玉心念辗转,忽而又在他唇上“啵唧”一下,狡黠道:“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世上最俊的。”
陈丑奴瞳仁一震,双颊在面具底下迅速胀红起来。
白玉挑眉:“不信?”
陈丑奴也不瞒,垂睫:“不信。”
白玉笑,低低道:“难怪说男人好色,果然只知以貌取人。”
陈丑奴:“……”
水榭外,红鲤穿碧波,微风拂黄叶,陈丑奴定定看着白玉,手一抬,压住她红而小的唇。
他拇指宽平,粗粝,压在唇上,是和李兰泽完全不一样的触感。
白玉心一跳。
“花言巧语。”他忽然这样回。
白玉反倒怔了。
唇被他压着,人被他迫视着,白玉蓦然间说不出话。
花言巧语?
天,他是有多木讷,才会觉得自己是在花言巧语哪?
白玉撇眉,扭头反抗,挣开他的手,换来他的唇。
禁锢,碾压……试图抹去那上面不该有的痕迹一般。
白玉扬高头,抓紧他衣襟,想起今日亭中那幕,心道:完了。
***
确定夺剑计划后,这两日,三人在镜花水月中的生活一度轻松。
赵弗依旧有空就来找陈丑奴,或央他去枫林里饮酒,或就地在月洞门边看陈丑奴在六角亭里闲坐。
如果明鹄不来拉人,她甚至能一直待在客院里,不动,不走。
白玉自然是百思不解,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能琢磨出个“他毕竟是东山居士后人”的缘由,然而每回一瞧赵弗凝视陈丑奴的那眼神,又忍不住五味杂陈,心中迷惑。
那眼神痴痴的,惘惘的,隐约又有一丝丝怯怯的,怎么也不像是看心上人后人的眼神。
倒像是……
白玉心惊又窒闷,不敢细想。
两日后的一大早,明鹄如期前来相送,赵弗反倒不见踪影,也不知是被明鹄拦下,还是又宿醉未醒。
三人自有预谋,这一番送别自然是客客气气,顺风顺水。临行前,白玉又谢过上回赵弗相救之恩,明鹄自答不必,硬是把三人送至庄外水边,这方结束。
辰时,金辉穿云,又是个暖融融的秋日。
三人潜伏在庄园对面的小崖上,密叶繁茂,层林尽染,或金或红,或大或小的树叶遮掩着各自的身形。
白玉靠坐在一棵苍松下,气定神闲地吃着刚刚从镜花水月里打包出来的枣糕,瓮声道:“歇会儿吧,乐迩不可能那么早来的。”
陈丑奴、李兰泽盯着庄外动静,闻言一齐回头。
“赌一个。”李兰泽扫一眼日头,提议道,“一人押一个时辰。”
赌乐迩何时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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