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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能不忆江南（二）
伶仃看他如此正色, 心中一凛.不自觉的坐直了身子，似是如临大敌.
练溪川看她这样, 觉得有些心疼：“你不必这样紧张, 不是什么大事.”
“哦.”伶仃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你就这么怕朕？你怕朕什么？朕是洪水猛兽吗？”
伶仃想了半天, 终于找到借口：“臣妾不怕皇上，臣妾就是觉得跟皇上还不是很熟...”
“怎么就算熟了！肌肤之亲？那等你月信走了咱们就圆房.”练溪川刻意去试探她, 两个人总是我进你退我再进你再退，不交心, 永远那么远着.如果她心里就只能有慕容云澜，无论他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就这样远着.但凡还有一些近的可能, 练溪川都想试试，毕竟是夫妻，一生那么长, 总这样不像回事.
过了许久, 发现她都没有声音, 回过头去，竟是睡着了.
聪明如她.
装傻一流.
练溪川把被子给她盖上, 在她身边坐着.没有人进来打扰他们，这样竟也安宁.伶仃本是装睡，旁边那位一直坐着不动, 她也就不敢动，慢慢的竟是真的睡着了.
练溪川昨夜就没睡好，此刻看她睡的安然, 脱了褂子下地灭了灯，又回到床上，扯过被子，侧脸看着她，长睫毛搭在眼睛上，像孩子一样发出咻咻的鼻音，唇色红润...唇..练溪川心念起，轻轻探过身去，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她的唇.头脑里轰隆一声，似是被什么击中了.直觉想再多吻她，于是又轻轻点了点，不敢用力，怕把她吵醒.
怕吵醒妃子睡觉的帝王，他也算头一个了，自嘲的笑了声，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前段日子两个人每日里斗智斗勇，夜里谁都睡不好，这一夜倒是睡的沉，第二日练溪川睁眼的时候伶仃还在睡着.她睡在他的胳膊里，脸埋进他的胸膛，手揽着他的腰.小脸睡的红扑扑的，应是睡的很舒服.
伶仃这一觉睡的极舒服，比前一晚还要舒服，感觉自己似是在谁的怀里.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具结实的胸膛，再向上看，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伶仃的脸腾的红了，她下意识想离开他的胸膛，却发现他的手揽在她的腰上.
两个人这样近，练溪川听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伶仃的心跳声.
他眼里的笑意快要漾出来，但他深知不能恋战，面前的人只要一开口就会破坏此刻的好心情.于是他强迫自己把伶仃推了出去，嘴上亦是不饶人：“爱妃睡觉真是精彩，前些日子真没发现你睡觉这样缠人.”说罢打着哈欠下了床，不看身后人的表情.
他咳了一声，香兰彩月便进来了，主子脸红的什么一样，犹豫着是想去招呼主子还是皇上，却见练溪川已经伸直了手等着：“给朕更衣.”
钱无为抱着一件崭新的衣裳进来，看到皇上脸上的春色，心里嘀咕一声成事了？却看到练溪川瞪了他一眼，于是赶紧吆喝人麻利利索的给皇上更衣净面净口，眨眼工夫便弄完了.练溪川扔下一句：“朕得赶去上朝，早膳便不在这里用了.”长腿一迈就出去了.
伶仃刚想说什么，他人已经到了门外.
练溪川出了门突然笑出声，你个小妮子还想跟朕斗！朕斗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可炫耀的，顶多证明自己比她老了许多.
钱无为看皇上面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但心情总归是好的.岁数大了，好奇心起来了就下不去，于是赶紧倒腾两步追上去，谄媚的问：“皇上...这是...成事了？”
练溪川停下来看着他，半晌手指勾了一勾，你来..钱无为连忙把耳朵凑过去，听见练溪川小声对他说：“关，你，屁，事.”
而后大笑着走了！
心情大好的时候处理政事亦是行云流水般痛快，拿到游思行的密函心情更是好了几分.下了朝邀了肖也慕容云澜等人来议政，议的是今年的秋狝.说话间夏天就要过去了.
慕容云澜近几日似乎是病了，面色十分不好.坐在那也不大说话，曾经神采飞扬的丞相大人突然就老了几岁一般.
慕容云澜心里裂了一道缝.他总是想起那日伶仃将一支荷花塞到他手里，笑着对他说：“待我出了宫去慕容大人的府上做妾.”他哪里舍得要她做妾，一回府便找来帐房把府上的银钱盘了出来，不能委屈她，聘礼要给足，还要求皇上指婚.他什么都打算好了，却在第二日听到她被晋了位分的消息.
晴天霹雳一般.
夜夜睡不着.
慕容云澜没有爱过别人，只有伶仃一个，他念了那么久，她说她心里有皇上，为了皇上，进宫了.她落了水不能选秀，他替她难过；她要出宫了，他高兴的什么一样.哪怕他知道自己只是伶仃退而求其次的那个次，但是他也愿意.
然而.
然而.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只想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对他？即是铁了心要留在宫里，为何又要对他说那些话？
“慕容大人...”肖也轻声唤他：“皇上问话呢！”
云澜凝了凝神：“对不住对不住，晃神了.”他连忙笑了笑摆手.
“家里的野猫还没抓到吗？”练溪川扔给他一个果子，笑着问他.
他伸手接住，苦笑了声：“詹青云倒是去了，他去的时候猫不在，又不能一直在那守着.我府上的人没有那么大能耐，只能夜夜由着它叫.”说罢似是想起了什么：“皇上刚刚问臣什么？”
“朕问你，对于秋狝可有什么想法？”
“臣...觉得...”慕容云澜开口竟然说不出什么.练溪川看了他一眼，慕容大人魔障了.
“一年就这么一回，即是出去了，便要重视起来.今年朕想着除了朝廷要臣，后宫的话，美人以上品阶的嫔妃们也带出去看看.二位大人觉得如何？”练溪川有他的想法，多少算作他的私心.伶仃说她没有出过京城，外面的山水那么好，想去看看.远的不成，近的让她走走不费什么力气.让她沉下心来做三皇子的养母.
肖也听皇上这样一说，心念动了动.贵妃..若是也能同行，那..肖也想起苏芳菲身上的香气..：“皇上此举英明，彼时刚过中秋佳节，围场秋色无边，带着众位娘娘赏我大齐山水，感受国威浩荡，却是有利于后宫和睦的.”
“嗯..”练溪川点点头：“但朝中不能无人，大将军而今身在边境，监国眼下又在云游..二位大人推荐个人选？”
“臣，奏请留京.”慕容云澜突然开口说道：“臣是文官，本就对骑射不精，去了也是凑热闹，不能扬我国威.倒是留在京中作用能大一点.”
“想好了？”
“臣想好了.”
“好.太傅先回吧，朕与丞相交代留京事务.”
肖也走了，永明殿忽然安静了.练溪川拿出那封密函交给他，示意他打开看.
慕容云澜打开，看到是游思行的密函.他们竟然抓到了耶律瑶，并且偷梁换柱！从此，真的耶律瑶在京城，假的耶律瑶在大凉，耶律和早已对大齐王位起了异心.这盘死棋，竟是这样被盘活了！
慕容云澜看到这些不免有些兴奋，他站起来快速的踱着步，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练溪川看他如此，也不免开心.游思行他们三个年岁相差无几，自小一起长大，文从慕容太傅，武从游老将军，若是没有他二人，他登不上王位.他今生没做过任何负过慕容云澜的事，除了伶仃.
“但究竟把耶律瑶关在哪里，眼下是大问题；后面的棋该如何下，游将军咱们还得商议.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臣回去也想想.”
“家里的野猫若是捉不到...朕再另赐你一处宅子吧？”练溪川觉着对他不起，看他如此难捱，总想帮帮他.然而云澜却摇摇头.
“臣喜欢这处宅子，住了这些年，不忍搬走.那猫...兴许过些日子就好了.皇上就不要惦记臣了.”云澜知道，这件事只能自己扛.
出了永明殿向宫外走，路过园子里，站下了.那日就是在这里，她挽起裤脚去采那荷花，想来也没有多久，现如今想起来竟恍如隔世.
她...听说她晋位分后日日承宠，她是为了皇上进宫的.现在得偿所愿了吗？她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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