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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告别更苍然(2)

越向北走越冷.德阳怕伶仃冷, 在马车内为她燃了两个火盆.伶仃的身体比起出逃那一日好了许多，但还是有些弱.她不常说话, 偶尔拉着德阳说几句, 忽然又会顿住.

德阳打起轿帘, 花云夕的人四散在轿子周围.小妖和姚妈在最前面打着头阵，顾儒之在驾车.他们身上都凝了霜.

“顾先生, 冷吗？要不要支起篝火歇息一下？”德阳问他.

“先赶路.昨天甩下那拨人可能正在向前追，这时停下, 难免又是一场恶仗.”顾儒之说道.他从未见过这么顽强的追兵，仿佛是有着什么样的信念, 誓死要将他们剿灭.

德阳放下轿帘, 看着眼前的伶仃：“他竟是真的要置我们于死地.”

伶仃笑了笑，看着跳动的火盆不说话.

“我们不能总是这样逃，伶仃, 我们得死一次.彻底的.”德阳对她说.

伶仃知她的想法, 对她点点头：“是的, 如果不死这一次.我们这一生都要逃亡.这不是我们想要的.”

“伶仃，难过吗？”德阳坐到她身边, 轻轻揽住她的肩膀：“真奇怪，我们两个，明明是好人, 却总是要受这锥心之苦.是不是命格不对？”

“好人才会受苦.你看太后白锦容什么时候受苦了？”伶仃想了想，对德阳说.道理似乎就是这样，好人才会伤心, 坏人只会伤人.

她们眼下走这条路，是前世最后走的那条.这塞外苦寒，隔着轿帘生生的打到人的脸上，让你无可逃避.

花云夕的桃花面已被吹的面目全非.

德阳拍了拍伶仃的肩膀，走出轿子，跳到顾儒之身边.

“你进去！冷！”风太大，顾儒之说话像是在喊.

“我们不能再这样逃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得死一次！”德阳对顾儒之说.

顾儒之回身看了看她，有看了看轿子：“我让花云夕按照你们的样子去找人.你们两个，互相看一眼各自身上有什么特殊印记.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再找出你们的贴身物件给我.”

“不能滥杀无辜.”德阳叮嘱他.

“不信我？”花云夕不知何时到了他们旁边，他的马已经疲惫不堪，常常走着走着就跪下去.

“你进去，她不能一个人.”顾儒之又看了看轿子，伶仃的状态十分不好.她有心结未开.

“好.”德阳对花云夕点了点头：“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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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殿里的灯全亮着.自从一个月前伶仃出逃，练溪川几乎没有睡过觉.他派出四路追兵，下了杀无赦的命令.每天都在等着她已死的消息.

然而德阳到底是厉害之人，她身边带着一群绝世高手，练溪川派出的人远远不够.眼下把东西南四个方向的御林军都撤回，去北路汇合.

钱无为把墨块儿放到练溪川的书案上，而后缓缓的跪下.

“怎么了？”练溪川问他.

“皇上，奴才这些日子，时感眩晕.昨日去太医院抓药，让太医给把了脉.太医说臣气滞气逆中气下陷，这样的病症在御前伺候，怕是会误事.”钱无为缓慢的拿出太医的诊断，他的眼这些日子起了一层白雾，看人的时候有些费劲.不知怎的，好像一下就老了.

练溪川看着太医的字，一字一句，钱无为没有说谎.他放下那张纸，看着这个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人：“你想要去哪儿了吗？宫里可还有职务你想做？”

“皇上，奴才想过.奴才这个样子，在宫里恐怕会给各位主子添麻烦.奴才想着，请皇上赐奴才一个小院儿，不用太大，二进的就成，奴才再自己找两个人，照顾一下奴才.”钱无为这些病都是可以治的，他只是不想再留在宫里.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见惯了人情冷暖.他倦了.

练溪川不说话.慢慢的，身边将不会有任何人.游思行出征了，慕容云澜，请求告老.他才二十多岁，就觉得自己老了.练溪川每一日被孤独包围着，现在，最后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也想走.

“朕准了.你出宫的事，朕会给你安排好.保你一生顺遂.”他继续看奏折.

然而钱无为跪在他面前没有起.

练溪川察觉到异样，看着他.

“还有事？”

“皇上，奴才快要出宫了.奴才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想请教皇上.”

“你说.”

“皇上，你说恨一个人，是让她死了好，还是让她活着好？”钱无为垂着眼，他今日必须要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

“奴才以为，还是活着好.死了一了百了，活着还能接着在人世间受苦.”

“奴才没净身之前，也爱过一个女子.那是几十年以前的事了.那女子，万般好，独独嫌奴才家里穷.奴才一气之下进了宫.这些年想起来，没什么别的感觉，只是觉得遗憾.爱了那么一遭，竟什么也没有留下.”他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方帕子，帕子上绣着一个人，上官锦书.针法高超，人面栩栩如生，简直巧夺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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