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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辉沉默。
他惊疑不定,看着眼前青年。孟越只是闲闲坐在那里,看着PAD,有点过去刘辉眼中“何不食肉糜”的城市青年特有的矫情,为了一点小事儿纠结许久。
孟越手指一点点滑过PAD屏幕,试图给上面那张雪白面孔做美颜手术,把它恢复成正常人脸该有的样子。可尝试了几分钟之后,他宣告失败。
期间刘辉一动不动,站在原处。他有一刻觉得,自己眼下“自由”了,没有绳索拴着他,他不必因为陈烨伟的一个心思就去做事、奔波。这么一来,自己是不是可以偷偷溜走?
他想回家。
算时间,儿子初一已经要读完第一个学期。有了自己那笔买命钱,他可以来海城读书,念最好的学校,以后一定比自己这个当爸的有出息。老婆那会儿说,她会照顾好儿子、照顾好自己爸妈。也不知道她真的做到没有。
强烈的想法让纸人悄悄挪动步子。他不像孟越,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供给。两人,啊不,两个鬼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明明没过多久,可他们的境遇已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当初就打不过孟越,触发了红绳的自动召回装置。到现在,孟越一晚做了那么多事,身体仍然凝实,几乎透不过光。可纸人看看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消散了。
他想到这里时,旁边厨房的冰箱忽然打开,里面一盘冷掉的四喜烤麸被端出来。孟越说:“保姆做的,你凑合‘吃’一下。”
刘辉一怔。哪怕他没有身体,此刻依然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尖没到头顶。
孟越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刘辉并不晓得,无意间,自己的想法倒是与应泽先前有所重合。
而在他正惊惶不安时,孟越笑了下,说:“今晚在翡翠园,原本想看陈老板有没有藏东西、搞阴谋,但一开始没见到他,反倒见到一个保姆。”
他停顿,不太确定:“是保姆吧?”万一自己理解错了,那是陈老板的另一个小情儿呢?
刘辉恍恍惚惚,点头。
孟越眨了下眼睛,好整以暇,“我稍微碰了碰她,”以纯力量的形式,“竟然能‘看到’她梦到了什么。只是挺乱的,也看不太清楚。”
不过刚刚游走的力量碰上应泽,兴许因为孟越没有窥探、找寻的意思,倒是没再看到什么画面。
而到了刘辉身上,孟越重新试验。刘辉脑海中的画面一帧一帧朝孟越灌来,从刘辉过往回忆到当下所思所想。好在孟越近来习惯一心多用,迅速整理,总算理出头绪。
孟越有意眨了下眼睛,看起来带着一种装出来的无害,说:“我还有事情要问你。刘先生,怎么那么急着走?”
刘辉下意识后退一步——
然后惊悚地发觉,自己根本没法退后!
不知何时起,他周身四面、头上脚下都被封闭。他刚刚看孟越锁住一黑一红两团影子,可现在看,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只要孟越愿意,他的力量压下来,自己就再也维持不住现在这团人样,要变成和那两团一样的凝练雾珠。
孟越笑眯眯说:“吃点东西吧。”
随着他这句话,刘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左侧,被打开一条通路。
这是下马威。
明晃晃地下马威。
警告他,要他安静、知趣,等孟越有心情了,要找刘辉问话时,他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辉怀着复杂心情,“吃”了几个月来第一次东西。
味道进入鼻腔,身体隐约凝实一些。他贪婪又遗憾,看着眼前那盘四喜烤麸。已经冷掉了,上面油脂凝结,孟越没有给他热一热的意思。即便如此,刘辉已经很满足。
尤其是在之后,他试着坐下,竟然真的挨到椅子。
他惊喜地看向孟越。
孟越忽而记起什么,懊恼:之前在紫微居打包的饭菜还在应泽车上,竟然忘了带回来。
他看一眼刘辉,简单吩咐:“好好想想你之前做过什么,待会儿一五一十告诉我。”
刘辉此刻远远没到“吃饱喝足”的地步,至多不过久旱逢甘霖。但孟越这一顿操作下来,打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刘辉被驯到服服帖帖,再也不敢生出多余心思。后面见孟越去了趟客房,出来时身上套着一身衣服,还带着帽子、围巾。如果有人见他这幅打扮,一定惊恐:帽子下、围巾中,是透明空气,而非人脸。
但刘辉见了,倒没觉察出什么不对。
他全部心思,都放在孟越交代的任务上。自己在陈烨伟手下,满打满算也有几个月。期间“那位”又把自己召回去几次,让他干回老本行,当了次粉刷匠。从前在工地,捞钻头的活儿不是时时都有,所以队里的弟兄多多少少都有些别的手艺。
刘辉知道,“那位”对自己很不满意。可他对孟越倒是满意了,孟越却一巴掌扇了回去,直接把泥塑炸碎。想到这里,刘辉喜不自胜。
孟越给刘辉留了一张纸、一根铅笔。刘辉咬着铅笔,绞尽脑汁,在纸上记录。他的记录也很简单,时间分为去年今年、春夏秋冬,但没有具体日期,大致说自己威胁恐吓了谁,在哪个工厂装神弄鬼,帮陈老板偷了改了什么其他公司的机密数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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