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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里风雨飘摇,谢如青不敢再耽误了,匆忙和李康乐约定了时间,便准备送谢遗离开。
谢遗还不晓得谢如青的打算,这日他刚从云停那里回来,就见谢如青坐在自己屋里了。他心里猜测谢如青应当是等了自己许久了,心下有些歉意,走过去温声喊了一句“姊姊”。
谢如青见了他,也没问他去了哪儿,只是道:“你过来,坐。”
谢遗解开了身上的裘氅,在谢如青面前坐下了。
谢如青揽起袖子为他倒了杯茶,又瞧了他身后的春枝一眼,似想起什么,道:“春枝,我叫厨子炖了参汤,你去看看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呈上来。”
春枝不疑有它,应了一声“是”,便退出去了。
谢如青低低叹了口气,她的深褐色的瞳孔倒映出眼前青年的眉眼,便如同一团浓稠的松脂,囚困住了小小的虫豸。仿佛已然昭示着往后的宿命。
“无失,谢家的人,你一个不要信。”她的声音低的几近于无,炉中炭火忽而蹦出一声“噼剥”的细响,将之盖了过去。
谢遗没听清:“嗯?”
谢如青扯了扯唇角,笑了:“没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谢遗面前的茶盏上:“喝茶吧。”
谢遗只觉得她今日很是莫名其妙,没有多想,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就喝了下去。
谢如青微笑着看他喝完了那杯茶,忽然开口:“无失,你记得,姊姊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谢遗讶然看着她,只看见她乌黑的睫羽下,一双眼睛格外的亮,仿佛氤氲着一层淡薄的水光。谢遗微不可觉地一蹙眉:“姊姊?”
“怎么了?”谢如青看着他,笑容依旧。
谢遗心下狐疑,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只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坐了会儿,渐渐觉得有些困倦了,不禁眨了眨眼睛。
“无失?”谢如青的声音像是自很远的地方传来,隐隐约约的,不怎么听得真切。
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恍惚之间记起来春枝已经离开许久了还没回来——端个汤而已,怎么要这么久?
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眼前的一切模糊闪烁着,终究是被浓重的黑,遮蔽了。
谢遗昏睡过去。
谢如青微微红了眼眶,她慢慢站起了身,有一滴泪,顺着脸颊缓缓淌下来了,坠在瘦得削尖的下颏上,终不堪重负地落下了,在衣上晕开了一点深色。
——你记得,我做的一切,只是想让你活下去。
谢遗醒来的时候,头脑还有些昏沉不适。他眯着眼睛躺了会儿,那终昏沉感才慢慢地褪去了。
谢遗睁开了眼睛打量四周,这显然是一辆马车的车厢,行驶的时候有些微的颠簸,但身下厚厚的软垫,缓和了震感,不至于让人觉得不适。车厢略微狭窄了些,也没有什么装饰,但四壁却涂上了椒泥,用以御寒。
白白见谢遗醒了,慢吞吞飘了过来:“宿主大大……”
谢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白白道:“你之前昏倒了!然后,然后谢如青就把你送上了这个马车!现在,我也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谢遗抿起了唇瓣,深深蹙眉。
谢如青不想让他留下。
所以,这是要送他离开金陵吗?
还没等谢遗开口说什么,外边便传来一阵喧哗声。马车停的太急,使得谢遗整个人不自觉向前倾去,险些从软榻上跌了下去。
“谢遗。”外头一个声音响起,隐约有些熟悉,谢遗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上前打开了车厢的门。
外头天色已黑,一众拿着火把的军士,团团围住了马车。容貌俊美的男人站在众人身前,仰头看向谢遗,笑容一如初见之时那般皎若日月自生光彩。
“景明公子……”谢遗有些失神地喃喃。
“是我。”王景明一步步走进了他,站在马车边,微笑着道,“谢如青自以为聪明,到底还是没能如愿将你送出去……陛下命我来接你。”
谢遗的目光却落在了他的腰间,那里,悬着一块夔纹镂花黄玉。
谢遗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低声问:“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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