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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种不野种也好,老爸关心不关心也好,左右跟我没什么关系,”那人的声音放得很轻,“但是爸在他十八岁的时候放他走了……凭什么?他可以享受着付这个姓带来的所有福利,却不用像我们一样在这个让人窒息的鬼地方里面挣扎,就因为我妈给他戴了绿帽子?”
清脆的“啪”的一声,对面的人似乎重重地放下了手里的餐刀,沉声提醒他:“注意你的嘴。”
“……”
又是一声冷笑。
“有什么不能说的么?”他冷着声音,话语里透着嘲讽,“我爸爱我妈爱得死去活来,耍着手段把人强娶进来,结果人家跟他过了几十年,孩子都生了三个,却从来没有爱过他一天,最后从外面带回来这么一个连生父都不知道的野种,狠狠地打在我们所有人脸上。”
“你,我,付晓婉,我们三个算什么东西么?不过是被强扭的藤蔓结出来的三个强扭的瓜,爹不疼娘不爱,说不定从头到尾都被妈看作是屈辱和负担,最后她人都已经去了,我们还比不过一个混着杂血的幺弟?”
他在笑:“对于我爸那样的人来说,除了我妈以外所有的人都不过是杂草,你以为他真有那么喜欢付秋野?也不过是养了只宠物聊作慰藉罢了,伤心的时候看看四弟那张漂亮的脸,再想想自己到死也不肯屈就的老婆,把自己的那点扭曲心思全部再补偿给付秋野,好像这样我妈在地底下就能爱上他一样。下次不如我问问他,等到死了以后他敢去见我妈吗?敢不敢再看看我妈那双冰冷的、带着恨意的眼睛?”
刀叉接触盘子,对面的人停止了进食,但依然没有说话。肖暑甚至无法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
他们俩在对峙,哪怕这里只是一段没有声音的沉默。
“还有你。”他再一次开口,“怎么样,看着肖暑站在四弟的身边,替他敬酒,对他笑,拉着他的手,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
话音落地,肖暑从耳机里面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枪上膛的声音。
他的手一顿,“暑”字里的那一瞥被划得过长,有些别扭地延伸到了子弹的另一面。
※※※※※※※※※※※※※※※※※※※※
晚安~
下周去上海出差四天,努力码存稿Ing
生气
长长的沉默。
“没必要用枪指着我, ”他说,“要不是这次他酒精过敏,等到毒性彻底渗透进去,肖暑和他肚子里的那两个孩子你未必没有机会, 我们才应该是一条船上的。”
肖暑的脸在阳光下泛着冷意,紧闭的唇线像是刀刻出来的,他把小刀收回了原来的地方, 一只手摁住耳机,将刚才那段话完整地录了下来。
通过非法手段得到的东西,永远无法用做呈堂证据,但是没关系, 他不在乎。
他的大拇指擦过子弹上的字, 强行雕出来的笔画摸起来刺刺的,刮得皮肤生疼。城市另一头的收音还在继续,他没有再开录音, 放松身体, 靠进有些局促的小椅子里面,眯着眼睛盯着外面的蓝色晴天。
“付秋星,你在付家待了三十年, 还不明白么?”举枪的人说,“就算你弄死了他, 爸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那些家业也不会留给你。”
“……”
那人一声冷哼, 语气开始变得松弛, 带着某种报复的快意:“我不稀罕那些玩意,我只是受够了这个鬼地方,付秋野可以跑,我又为什么要坐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羡慕?不如从他开始,看看我们这一家子会不会‘嘭’的一下连环塌陷?如果那天晚上爸的心脏病再犯得重一点……“
消音枪的闷响打断了他的话,耳机里瞬间陷入了新一轮的沉默。
悉悉索索的,似乎是谁在整理东西,熟悉的金属碰触的轻响从收音器不远的地方传来,杯子被人从桌上拿起,几秒后又重新放落,椅子与地面摩擦出细碎的声音,低沉的男声道:“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谈的,回去好好求求付晓婉吧,看看她愿不愿意让你看一眼你那快出生的儿子。”
“付秋明,你……”
门被关上,然后是瓷器被摔碎的愤怒的声音,连续持续了好几分钟,最后摔到无物可摔,房间里的人高喊了一声:“服务员!”
“肖暑?你怎么没在房间里陪付总。”
从身后传来林怡睡意惺忪的声音,肖暑迅速握住手,把子弹藏进手心里,转过头,道:“天气好,来这边晒晒太阳。”
林怡望着他一半都浸在阳光里的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不太舒服地皱起眉:“不舒服么?脸色这么差。”
肖暑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疑惑:“脸色很差吗?”
林怡伸手碰了下他的额头,皮肤被风吹得有些凉凉的。
于是他拍拍他单薄的衣服,道:“赶紧加上衣服,休息不好还吹风,小心着凉。”
肖暑从椅子里站起来,拎过脱在一边的外套,套进身上的时候顺手把子弹扔进了口袋里。
林怡去洗手间里洗脸,他把阳台的门关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离开休息室想看看野哥醒没醒。
人刚走到门口,房间里面的人已经把视线挪了过来。付秋野变成了人形,此刻正坐在单人的软沙发椅里,左手的袖子被撸得老高,护士正在给他测血压。
他看上去相当不高兴,嘴唇抿着,目光牢牢地锁在肖暑身上,眉头皱得特别紧。肖暑推进走进去,他声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沉声问:“去哪儿了?”
“在隔壁晒了会太阳,”肖暑在他旁边的床上坐下,低头去看血压计上的数据,“啧,比前两天高了不少啊。”
护士把仪器收起来,伸手准备把他的袖子放下,付秋野没让她碰,微微挪了一下手臂,自己扯开了袖子。
护士茫然,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边上的肖暑,肖暑冲她安抚地笑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他起床气呢。”
付秋野没说话,等护士迅速撤离之后,他总算是转过头来,盯着肖暑,把他从床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平均一米八的大男人艰难地挤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付秋野几乎是从每个毛孔里散发出不爽的气息,像捏大猫一样捏着肖暑的后颈,一寸寸地打量肖暑的脸,然后突然凑过来咬了口他的下巴,接着又咬了口他的下唇,肖暑被他咬得“嘶”了一声,半真半假地说:“疼。”
付秋野望了他几秒,目光软化,又温柔地舔了舔被咬的地方,再顺势堵住他的嘴唇,先是轻轻嘬了一口,舌尖熟练地撬开他的牙齿,抵在了他敏感的上颚处。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清晰的细碎水声,付秋野吻得相当霸道,肖暑呼吸急促,微微调整这个难受的姿势,双手按着他的肩膀,被堵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单人沙发限制了他的动作,他们几乎是整个身体贴在一起,付秋野捏着他后颈的手往下,环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牢牢地圈进怀里面。肖暑实在是挤不下了,一条腿已经落在了地上,第一条腿不得不单膝跪在沙发上,几乎是半坐在付秋野的身上,艰难地低着头贴着他的嘴唇,吻到付秋野总算愿意放开他的时候,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脖子发出了僵硬的嘎吱声。
“这里也能晒太阳,”付秋野盯着他泛着水光的嘴唇,“你说过会在房间里。”
肖暑的十指穿他柔软的头发,像给白狼顺毛一样来回顺了几下,嘴边带了点笑意:“怎么了,这两天脾气血压和脾气都在涨啊?”
这句话显然没能让付总满意,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嘴角开始往往下弯,肖暑迅速转变话头,主动亲了亲他柔软的嘴唇,道:“我的错,我给你切个水果吧,想吃什么?”
付总还在不爽,沉着脸没说话,肖暑笑,捏捏他的耳垂,准备从沙发里站起来,付秋野不肯,环着他的腰不放。
两人就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房间的空调开的很高,很快他们都开始出汗,肖暑想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刚动了一下就被身下的人摁住了。
他没办法,右手轻轻挠了挠他的下巴:“我保证下次就在房间里晒太阳,哪儿也不去。现在让我去洗个水果,然后陪你一起出去走走,行不行?”
付秋野望着他,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
肖暑试探着从沙发里站起来,付秋野松了手,他悄悄舒展了一下发酸的身体,从冰箱里挑了两个牛油果和酸奶,再敲几个核桃,准备简单的拌个水果酸奶。
付秋野跟在他身后,两人离得相当近,背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肖暑每次转身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把身后人给撞翻了。
“在听什么?”付秋野伸手去拿他左耳忘记取下来的蓝牙耳机,塞进了自己耳朵里。
优美的女声正在里面念着宝宝辅食的做法,从食材选择到处理到火候掌控,像和尚念经一样事无巨细,付秋野只听了半分钟便受不了地取下来重新塞回肖暑耳朵里。
“上次说报了一个班,刚才晒太阳的时候顺便听了会,差点听睡着了,”肖暑把核桃掰碎洒在酸奶里面,“治疗失眠倒是不错。”
付秋野从身后搂住他的腰,嘴唇蹭了蹭他的脖子,伸手在桌上捡走一块核桃,递到肖暑嘴边。
肖暑低头吃了,他又挑了一块更大的,丢进自己嘴里。
“狼崽子也要吃辅食吗?动物世界里面的狼不是生下来就吃肉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付秋野已经咽下了那块核桃,又捏住一块牛油果,这回没有再喂肖暑,直接塞进了自己嘴里。
肖暑道:“那怎么可以?照你这个说法,几万年前人还生下来就吃生肉呢。”
付秋野“嗯”了一声:“也是,还是得养得精细点,多雇几个保姆……”
他保持着这个搂腰的姿势,两句话的功夫已经解决掉了桌面上一半的食材。
肖暑按住他的手,转过头来望他。
付秋野嘴边还带着一点核桃的碎屑,见肖暑看他,便舔了舔嘴角。
“……”
肖暑放弃了精致地摆盘,把食物一股脑丢进酸奶里,拿勺子搅拌两下,递给身后的人。
付秋野刚开始的时候还拿勺子喂给肖暑吃,等肖暑去里面洗了个手回来,那一大碗酸奶里面被吃得干干净净,永远都吃不饱的付秋野正站在桌边自己拿镊子夹核桃。
“差不多了啊,”肖暑把东西收起来,“喝点水出去走一走,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呢。”
付秋野的目光还落在他手里的核桃上:“我腰疼……这段时间越来越疼了。”
肖暑不肯退步,把东西收进冰箱里,给他带上一件外套,伸手拍拍他的腰:“走,去晒晒太阳。”
水肿又四肢无力的付总显然对这项提议不感兴趣,磨磨蹭蹭地跟在肖暑后面,从五楼到六楼才十几个台阶,他走到一半便停下来,把手伸进肖暑的兜里,握住他揣在兜里的手掌,让他拉住自己。
“慢点儿。”付秋野说,“真的腰疼。”
肖暑的手有些紧张地缩了下,付秋野敏感地抬头看了一眼,捏捏他的手指,然后在他手掌里摸到了什么圆圆的金属制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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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暑:……在线翻车。
收拾行李准备出差了,所以今天更得早点儿~
行动
“这是什么?”
小巧的子弹壳似乎是特殊材质做的, 看上去比一般的金属要软,光泽度却相当不错,对着光的时候几乎能在上面看到自己的脸。
笔画锋利的“暑”字刻在子弹身上,刻得很深, 最后那一瞥的地方看得出相当用力,几乎是整个陷在了子弹里。付秋野还想再仔细看看,肖暑从他手里面把子弹拿走, 重新装进了兜里。
“李兴给我的,”肖暑说,他的脸背着光,看上去温柔又无害, “退役的时候我拿这颗子弹打出了狙击的记录, 他把我名字刻在上面,放部队里面珍藏了起来。”
付秋野忍不住笑:“珍藏一颗子弹?”
“嗯,前段时间我的记录被破了, 他说还给我, 让我自己收着。”
付秋野又把手伸了进去,想再多看几眼这颗传奇的子弹,肖暑很自然地跟他十指相扣, 用了点力把他往台阶上拉,把话题转移了出去:“你是不是又瘦了?轻飘飘的。”
体重这个话题迅速触碰到了付秋野的敏感线, 他皱起眉, 捏了下自己的脸:“是吗?最近每次变成人都感觉累, 倒是次形态越来越肿了……”
肖暑在前面拉, 付总在后面磨蹭,从五楼到六楼那个露天的小阳台,两人走了快五分多钟。下午四五点的太阳已经没有那么刺眼了,柔柔的,照在身上很舒服,付秋野站了会觉得累,在软椅里面躺下来,像无害的兽类一样眯着眼睛,呼吸平稳,连说话都懒洋洋的:“那子弹可以找个珠宝设计师做个链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很酷,很适合你。”
肖暑靠在栏杆上看着他笑,又把子弹拿出来在手里玩了一圈,阴影里面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嘴里道:“坐飞机的时候非得被安检拦下来不可。”
付秋野舔了舔有些干燥的下嘴唇,没有多想,朝他招招手,等他走过来之后直起上半身,像搜身一样把他整个人都摸了个遍,然后从他外套口袋里掏出了最后那根烟,拿到鼻子底下狠狠地闻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闻第二口,肖暑便把烟收了回去,丢进了垃圾桶里。
“……”付秋野叹气,把他拉到自己身边,环住他的腰,语气里倒是没有火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也不抽了,”肖暑偏过头看他,“准备戒掉,认真的。”
付秋野笑:“偶尔抽抽不要紧吧,可以缓解情绪,别上瘾就行。”
肖暑盯着他,片刻后他轻轻咳嗽一声,软下语气:“行,戒,一起戒。”
也许是最近基本只能保持次形态的原因,付秋野下意识地侧过身,微微蜷缩起身体,把肖暑整个搂进怀里。两人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在有些过小的软椅里面紧贴着彼此,被太阳照着,直到把付总那点起床气全部都照没了,他亲着肖暑的侧脸,道:“下午我给律师打电话,他说付家还没有给答复……你是不是威胁我律师了,让他不许告诉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尾音是上扬的,好似在开玩笑一样。肖暑扭过头去,两人的目光对了几秒,肖暑道:“没有。”
付秋野嘴边还带着笑意:“不多解释两句?”
肖暑把头转回去,后脑勺对着他,不再说话了。
付秋野一只手玩着他的发梢,软言细语地哄他:“跟你开玩笑呢。其实我手里有很多付家不干不净的证据,如果实在不行,我可以跟他们……”
肖暑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这句话问的有点突兀,付秋野愣了一下:“什么?”
肖暑又把头转了过来,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你是怎么想的,对付家。”
付秋野陷入了沉默。
肖暑于是也不说话,不依不饶地想从他这里等一个结果出来。半响,付秋野冲他笑了笑:“今天是怎么了?”
肖暑抿起唇,因为正朝着阳光照过来的方向,五官被拖出了阴影,看上去有些固执。
付秋野伸手把他有些长的头发别到耳后:“我有什么好想的?老妈没见过面就过世了,老爸跟我没有血缘关系,三个同母异父的兄弟也没什么感情基础……”
说到这里,他又沉默了一会,有些疲惫似的,从鼻间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其实说不上来,这些东西太复杂了,有时候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别提用语言把他们表达出来。”付秋野说,“至少我不恨他们吧。”
肖暑长长地注视着眼前人的脸。
付秋星通过耳机传过来的那些话好似还贴在耳边,那些带着刺一样的言语不停地往外探,以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姿态无差别的散发恶意和阴暗,他鼻腔里面不知为何弥漫着一股酸意,莫名其妙的,没法控制的,让他不得不微微偏过头去。
“宝贝,怎么了?”
付秋野轻轻擦过他眼角的白疤,有些担忧地问。
“没什么,”肖暑握着他有些发凉的手,然后用力地揉了揉,把它拉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咬了口硬硬的指节,随后温柔地吻过那个浅白色的牙印,“再晒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付秋野不放心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光滑的皮肤在太阳底下晒了这么久还是凉凉的,他起身,揽住肖暑的肩:“还是回去吧,毕竟没到夏天,风冷着呢。”
肖暑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握着他的手不肯松开。
也许是因为久违地出去透了透气,晚上,付秋野的孕期不适好转了许多,不需要再睡在病房里面,第一次搬上楼,睡在了六楼肖凌云准备的那套房间里。
肖暑等他睡着之后,坐在卧室的床边望着白狼起伏的背部,拿出那颗骗人的破纪录子弹。
“暑”那一瞥的顶端,有一个极小、极不易察觉的小孔。他拿细丝把那个小孔堵起来,轻轻一撬,金属制的子弹从中间裂开,分成了中空两半。
被拆开的子弹重新装回了兜里,他站起身,弯腰亲了亲白狼安静的侧脸。后者从鼻腔里发出轻轻地哼声,在梦境中无意识地伸出舌头轻舔了他的唇角。
“晚安。”肖暑极轻声地说。
做个安宁的好梦,等到一觉醒来之后,他会处理好所有让人不愉快的事情。
肖暑替床上的白狼掖好被子,悄悄带上了房间的门,换了一套更舒适、更不起眼的衣服,戴上鸭舌帽和口罩,没有走六楼走廊的电梯,而是直接从客厅后方隐藏的无监控紧急电梯中下楼,去到停车场,独自一人开车离开了特管局。
※※※※※※※※※※※※※※※※※※※※
晚安~
狙击
这辆车也不知道是哪个干部的, 看上去已经开了好几十年,发动机一直在嘎吱嘎吱的响着。肖暑开着它一直从特管局到木棉路的别墅,好在深夜的道路畅通无阻。
为了掩人耳目,别墅外面的值班人员和安保系统都还在照旧运转。肖暑也没有做太多的掩饰, 直接从正门进入,跟值班的兵哥哥打了声招呼,拿着钥匙上了二楼的储物间。
储物间里面还有一个更小的储物间, 门是照着保险柜的标准做的,他花了一点时间才把门打开,灯亮的时候清晰地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灰尘,昭示着里面的冷清。
肖暑把口罩拉到鼻子上, 在里面转了一圈。
外面两个架子是他的, 里面一个架子是付秋野的,他的收藏品会更偏向于重型武器,而野哥明显比较喜欢袖珍手.枪和装饰华丽的匕首。肖暑挑挑拣拣, 摸了满手的灰, 最后从架子的最底层抽出一个黑匣子。
轻型WA2800三代,最远射程只有800m。
已经被军方淘汰了许多年的狙.击枪,用在今天刚刚好。
肖暑拍掉了匣子上的灰尘, 打开盖子,怀着亲切感地拂过里面七零八落的金属部件, 把它们一块块地取出来, 连同那些被冷落了许久的夜视仪和照准器一类, 共同装进吉他盒子里。
选枪的时间里面, 值班的士兵已经轮换了,休息的那个正坐在车里吃烤玉米。肖暑走到别墅大门的时候,他摇下车窗朝他敬了个礼。
肖暑没什么架子地冲他笑笑,道:“不必这么客气,我只是个普通群众。”
士兵把于是也笑了起来,摘掉帽子扇了扇风:“不好意思,习惯了。您这么晚特地回来拿吉他?”
“是啊,”肖暑颠了颠身后的大盒子,“好久没玩过,想得慌。”
“艺术家,”士兵竖起大拇指,“佩服您。”
肖暑只是笑,没有再说什么,客气地点点头:“那我先走了,辛苦你们。”
士兵也跟着启动车子,特地把肖暑送到了小区门口,肖暑把车窗摇下来摆摆手,示意不用再送了,然后调转方向,沿着市中心监控最多的线路绕两圈,把车停在最繁华的IFC商城,背着吉他盒,光明正大地通过电梯上到了顶楼。
今天是个好天气,月明星稀,深蓝色的天空一望无际。
绝大部分人已经进入了睡梦的时间段,IFC商城的对面是依然灯火通明的高级写字楼,夜色之中,透出了光的非单向玻璃能够清楚地看到里面活动的人。肖暑微微眯起眼睛,抬起头注视着墙角那面被风吹得左右摆动的广告旗,半响后绕到了水库的后面,单手爬到了整栋楼的最顶端。
角落里有四五个边抽烟边聊天的年轻人,没有一个注意到了肖暑的存在。
肖暑在水库上方盘腿坐下,看了一眼右手的手表,代表目标的红点正停安静地停在表盘的最中间,指南针的箭头笔直地往前。
他拉开吉他盒的拉链,把口罩一直扯到了夜视镜下方。
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
对于刚换了总经理的秋宁制药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刚刚被撤职的付秋星已经在这间熟悉的总经理办公室里坐了四个多小时,他的秘书、助理、项目总管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茫然又无措地看着他一件一件地外面丢文件。
里面的人在怒骂:“……这他妈做的叫做实验报告?小学语文没毕业是吧!给我把负责人叫过来连夜重做!还有这个研究员叫什么刘宇的,谁招进来的,啊?HR的总管呢?”
秘书给助理使眼色,助理给总管使眼色,没一个人敢动。
集团三天前便下了令要剥离付秋星的总经理身份,但不管怎么样,他依然是公司的董事,付家的主支,跟他们这种底层的工作人员有着千差万别。新任的总经理已经下班,他们哪敢拔老虎的胡须子,哪怕这只老虎看上去有点像病猫。
“哑巴了?我指使不动人了是吧?给我把新来的那个姓胡的叫过来!瞎成那个样子还他妈好意思做总经理,化学学过吗?这么傻逼的实验报告也敢往上交?”
秘书不敢说话,助理的身体已经开始往门外挪,剩下一个项目总管,一只手握住门把手,陪笑道:“付总,胡总他……他今天没来得及看报告,所以这份……”
“报告都不看,他当这个总经理吃白饭的吗?!”
又是一大摞资料被甩到了门口,吓得最近的女秘书往后连退几步,差点扭了踩着高跟鞋的脚。付秋星几乎把整个总经理办公室全部砸了一遍,安保、人力、研究院、法务部……所有的有头有脸的主管都在大半夜被闹回了公司,在办公室外站了满满的一排,有人已经开始给新到的总经理打电话。
安保部新来的体校大学生被领导推出来,壮着胆子进去给付秋星递茶。
他刚刚毕业才两个月,还从来没有见过公司的老总,端着不知道几万块一个的杯子,胆战心惊地走到满地狼藉的办公室里面。
这位刚下任的老总看上去年轻得不到三十岁,头发时髦地挑染了几簇蓝色,耳朵和脖子上都挂着饰品,此时终于消停了片刻,沉着脸坐在老板椅里,胸膛因为激烈的情绪波动而上下起伏,手里捏着不知道哪个倒霉实验室的报告。
在他的背后,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红色的激光点正纹丝不动地落在了他的肩胛骨上。
新人手发抖,小心翼翼地把茶放在桌边,咽了口唾沫:“请……请您消消气,喝、喝点水……”
付秋星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
两人的目光对上,他顿时感觉一股透心的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背脊上跳起大片的鸡皮疙瘩,锻炼良好的肌肉无意识地绷紧,像是草原里被野兽盯上的脆弱白兔。
“你叫什么名字?”桌后的人问。
“……吴、吴天晓。”
付秋星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
“认识我吗?”他又问。
新人惶恐地摇摇头,垂下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后颈处已经开始冒冷汗。
而座位里的人居然站了起来,走路像某种大型猫科类动物般悄无声息,绕过长长的书桌,一直走到了他的身前。
他说:“抬头。”
新人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艰难地挂在脖子上抬不起来。他是个没有次形态的普通人,从老总身上散发出来的难以描述的东西让他大腿在发抖,光是抬头这个动作都快要耗尽他全部的体力。
付秋星一只手肘摁着桌面,注视着他带着恐惧的眼睛,声音放轻,语气放缓,问:“你说,我是不是个废物?”
新人迟钝的大脑花了十几秒去消化这句话,然后茫然失神地望着眼前的脸,彻底失去了自己的发声系统。
他的过于年轻的老板轻笑一声。
“怎么,连你……”
后面的话语突兀地戛然而止了。
到现在甚至连状况都没有搞清楚的新人浑身发抖,发懵地看着付秋星猛地转过身去。
而在下一秒,他的眼前一片亮色,耳边传来了尖锐地破裂声,足足有25层高的总经理办公室的整面落地窗全部碎掉,火光和细小的玻璃渣飞了一地,簌簌的夜风像倒灌的冰水一样涌入房间里。
极短的安静之后,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尖叫和哭喊,连对话还没来得及理解的新人呆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的老板脸部扭曲,单膝跪地,一只手摁着肩膀处,红色的液体顺着他背后的西装滴滴答答地落在了地毯上。
射程800m,再加上风和玻璃的阻力,子弹没能打穿他的身体,以一个完美的力度嵌入了他的骨肉里面。
一个尖锐地女声在大喊:“报警!快报警!恐怖袭击!”
新人已经被恐惧控制了整个身体,他大睁着眼睛,浑身僵硬,就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付秋星慢慢跪倒在了地板上,嘴里沙哑地呻.吟着,来来回回念叨着几个名字,一会说救护车,一会说实验室,没几秒钟便开始浑身抽搐,从嘴里吐出了血沫,眼睛往上翻出白眼。
“医……医生,”新人喃喃说着,属于正常人的那部分理智开始运转,呢喃之后很快便疯狂地高喊了起来,“医生!医生呢!付总中弹了!”
象征着当前国内次形态领域医药研究最高水平的秋宁制药,在短短几分钟内陷入了巨大的混乱。而就在几百米开外的商城水库顶上,肖暑已经安静地处理完现场,悄无声息地沿着梯子到天台。
楼顶那几个抽烟的小青年正在激动地拿手机拍照,有人在说天啊,二十几楼的玻璃居然碎了,有人说是不是从里面打碎了,然后警车来了,他们哗啦一下冲到边缘,低头去看马路边的救护车和警车,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地聊着。
肖暑压低帽檐,避开监控,从阴影处离开天台,坐运货的外部电梯下到一楼,在一片混乱中低调地走出商城,回到那台贴满了隐私膜的轿车上,把吉他盒扔到后座,在封路之前迅速开离了现场。
进入了狭小的空间之后,他清楚地从自己身上闻到了硝烟味。
被匕首割破的手臂已经用消毒纱布裹了起来,融合期进入末期,主形态正在不断超越人类身体的极限,短短几分钟,那里已经不流血了,从伤口内部泛出痒意和热意,显然已经开始愈合。
这辆轿车是从特管局停车场里挑的,高保密级别,交通监管系统识别之后已经开始自动删除它的相关监控。肖暑一边确认监控一边把车往回开,还只走到一半,有人给他打电话。
来电的人是李兴,他没接。几分钟后,肖凌云的名字跳跃在了屏幕上。
肖暑按下接通键,喊了一声:“爸。”
“你在哪?”电话里的人直截了当地问。
肖暑冷静地说:“我在外面处理点事情。”
电话那头足足沉默了三秒,肖暑甚至听见了肖局长急促的呼吸声。
“给我马上滚回来!”他说。
肖暑微微勾起嘴角,心情不错地道:“好的爸,我马上就回来了。”
“嘟”地一声,电话被切断。肖暑拧开车载收音机,把频道调到久违的摇滚音乐,先是拐到海边处理掉了那把绝版的旧式狙击枪,然后去4S店洗掉了轮胎上的砂砾痕迹,换掉衣服,回到特管局的时候已经接近半夜两点。
特管局的灯很多都亮着,肖暑没有回休养区,直接坐电梯去了局长办公室。
肖凌云不在办公室里面,他的秘书正在焦头烂额的打电话,看到肖暑朝他挥了挥手,让他先坐下来等。没一会,李兴急匆匆地从外面赶进来,满脸半夜被吵醒的极度不爽,看到肖暑后猛地停下脚步。
“队长。”肖暑跟他打招呼。
李兴伸出手指住他,手抖了半天,硬是没憋出骂人的话来。
“你行,”他最后说,“你厉害。”
肖暑冲他笑了笑,又重新坐回了椅子里面。
李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么淡定地坐下,足足瞪了他两分钟,然后深吸一口气,甚至忘记自己来办公室的目的,甩袖子就走了。
还不知道情况的秘书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李队今天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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