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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紧的,”护士说,“要紧的话,就是林医生送过来了。”
肖暑点点头,在床的边沿坐下,替她按住白狼的前腿,看着枕头精准地扎进那块已经青紫的血管里。
白狼的尾巴一甩一甩,不安分地几次扫过他胸前的口袋,鼻子去拱里面的结婚证。肖暑把狼头搬到枕头上:“别闹。”
没有扎针的爪尖又勾住他的袖子。付秋野看上去有很多话要说,但狼形限制了他的表达能力,只能拿那双浅蓝色的通透瞳孔眼巴巴地瞅着肖暑,肉垫来回地拍着他的膝盖。
肖暑把狼爪握住:“要说什么?”
付秋野的头靠过来一点,自己把爪子抽出来,贴着肖暑的大腿,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动作了起来。
他写的第一个词是“收好证”。
肖暑说:“我干脆给你弄一个金框框裱起来,藏进保险柜里面,怎么样?”
白狼听出来里面调侃的意思,不满地拍拍他的大腿内侧,爪子又开始笔划笔划,勉强写了个“以后”。
肖暑耐心地等着他的下文。
白狼写得很慢,他的四肢水肿得很夸张,本就不太听使唤,做这种精细活儿显然有些为难他。
肖暑等了半天,等到他磨磨蹭蹭地拼出来了下面的三个字:“叫老公”。
他忍不住笑,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护士,护士小姐姐正在专心地调节药液的速度。
他凑到白狼边上,狼耳朵立马竖了起来,耳朵尖还抖动两下,眼睛眼巴巴地瞅着他。
肖暑小声说:“孩子他爸。”
付秋野毛茸茸地脑袋贴上来,在他脸上蹭了个痛快。肖暑有些无奈地抱住他的脖子:“针头都要被你蹭出来了。”
他今天实在太兴奋了,平日里靠在床上一动都懒得动,今天挂着水还折腾了半个多小时。肖暑一直陪着他到睡着,才回到六楼把西装换成休闲服,将里面崭新地结婚证取出来,郑重地收进了卧室的床头柜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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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摄影
没过几天, 结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把照片传了过来。肖暑挑了两人热吻的那张冲洗成实物,在网上买了一个相框,框起来放在了六楼的休养区里。
在特管局住的这一段时间,没什么人气的卧室里慢慢被他们两人的东西侵占。干净的时候, 房间里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他们的生活用品,如果肖暑顾不上,房间里便会有些乱糟糟的, 衣服搭在椅背上,被子来不及叠好,沙发里摊着杂志……
再把结婚照往床头柜上一放,这个房间便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他两的地盘, 不管谁走进来, 都会觉得这是一对相处了足够久的伴侣。
可惜野哥现在基本都呆在五楼的医疗区里,房间进进出出只剩下肖暑一个人,相框在床头柜上摆了没多久, 就被要求搬到了楼下, 放在特护房间里面。
付秋野有事没事都会盯着照片看两眼,如果是狼形,便甩着尾巴, 打量似的踱步几下,如果是人形, 便把照片拿起来, 来回翻个面, 然后评价一句:“这张你连侧脸都没露, 就剩一个额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跟别的谁结婚了。”
肖暑没有再洗登记处里拍的照片,而是自己拿了相机,随时放在手边上,开始一点一滴地记录付秋野最后的孕期时光。
这种生活随拍肯定比不上精挑细选的艺术照,孕晚期的付秋野脱毛严重,原来的光亮皮毛已经有些稀疏,四肢也水肿厉害,再加上皮球一样的肚子,整头狼看上去臃肿累赘,总是没什么精神,面对镜头的时候也不怎么积极,总是会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躲开他的抓拍。
但肖暑依然觉得这是一头相当漂亮的白狼。
付秋野觉醒的时候,他远远的看到被绑在墙角的凶狠白狼,仅一眼,便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看的雌狼了。到了现在,这个念头从来没改变过。
特别是每天下午两三点的时候,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吃饱喝足,折腾的胃部也消停许多,白狼总喜欢把窗帘和阳台的门扒开,然后懒洋洋地趴在地毯上,泡在涌进来的阳光里面。肖暑总喜欢在这时候拿相机,对着白狼,一拍就能拍半个多小时。
刚开始的时候拍的乱七八糟,后来他每天晚上花半个小时学摄影课,拍出来的照片慢慢有了质感。几百上千张图片里面,白狼无一例外都懒洋洋地趴着,挺着大肚子,耳朵舒服地耷拉下来,有时候闭着眼睛,有时候半睁开眼皮,露出一点被照得透亮的蓝色瞳孔。
肖暑不喜欢过分的修图,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野哥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将拍的好的图片洗出来,很快就洗满了一整本相册。
虽然他热衷于此项活动,付秋野却不太配合。他对自己的孕期体型很不满意,有时候肖暑举着摄像头,他会用肉垫把镜头拍开,或者咬住肖暑的手臂,拿虎牙威胁地磨着他的皮肤。
肖暑哄狼的技巧直线上升,甚至开始从拍照变成了拍视频。
白狼慢慢也懒得折腾,随便他拍。到了孕期的最后一个月,肖暑在他做完性别测试之后,将病房的窗帘全部拉开,在茶几上摆满新鲜的水果,从门口把狼接了进来。
一个测验从早上九点做到了中午,白狼被折腾得走路发软,进房间之后第一时间磨蹭到了茶几边,拿鼻子去挨个地闻桌上的水果,挑挑拣拣地在里面选了一个苹果,拿舌头挑剔地舔了舔。
“野哥,看看我。”肖暑在他身后说。
付秋野回过头,阳光刚好照到他俊秀的脸,琉璃一样的瞳孔微微收缩,眯起眼睛抬起头,冲着阳台门前举着镜头的人不满地“呜呜”了两声。
肖暑稳稳地端着设备,从阳台慢步走到爱人的身边,然后单膝跪地,一只手环住他蓬松的脖子,将镜头拉远,让自己和白狼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面。
“今天是怀孕的第128天,天气非常好。”
镜头短暂地挪开片刻,将外面让人眩目的阳光收进来,肖暑也被照得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带着笑意,好看的丹凤眼变成了月牙形,连带着眼角有些凶的白疤也柔和了许多。
“刚才野哥去做了胎儿性别测试,测试结果得下午三点才能够出来,我现在有点紧张,我希望肚子里的是两个闺女,当然儿子也很好,”肖暑把脸贴着白狼的脸颊,“野哥似乎比较希望是一对龙凤胎,是不是?”
白狼还惦记着桌上的苹果,拿舌头舔舔他的下巴,尾巴焦急地拍打着地面。肖暑侧过头亲吻他的额头、耳朵尖和鼻尖,用力地揉了揉他的背部,部分细碎的毛发飞扬起来,被阳光照得一清二楚。
“如果是龙凤胎,那我两也太厉害了一点,”肖暑笑着说,“小的那个肯定是妹妹,我们的女儿一定非常漂亮,人形时是绝色大美人,兽形时也会是漂亮狼,像野哥这样的。”
白狼又“呜呜”两声,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前肢搭在了肖暑的腿上,另一只爪子去捂镜头。肖暑怕他摔了,忙把镜头拉低,空出一只手来握住他的前肢,画面里有了好几秒的晃动。
白狼凑到相机前,鼻尖顶着摄像头,蓝色的瞳孔充斥了整个画面,然后设备便开始抖动,被他越推越远。
从画面里消失了的肖暑在身后说:“野哥着急了,想吃苹果。”
“呜——”白狼低吠了一声,爪子来回拨弄着机器,把镜头拨得晃动不止。
肖暑在笑,他又重新出现在了一个小角落里,手里已经拿上了水果刀和那个被挑中的大苹果:“我现在得给他削一个苹……”
话没有说完,狼爪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按钮,机器被关闭,摄像记录陷入一片黑暗。
肖暑将苹果皮削成弯弯曲曲的蚊香盘,然后把果肉切成恰到好处的小块,拿牙签插着,在太阳边上的矮椅子里坐下,白狼挺着肚子慢吞吞地挪过来,有些艰难地趴在了地上,把脑袋搁在他的大腿处,鼻尖一动一动地嗅着他手里那盘水果。
肖暑用牙签插了苹果块,喂到他的嘴边。
尖锐的牙齿把清脆的果块咬得咔嚓作响,肖暑的脸被晒得微微发烫,低头注视着腿上的爱人,一只手顺着他背脊上的毛,一只手一块块地把苹果往他嘴里送。
今天是双休日,特管局的门口相当冷清,付秋野没脑子又没手脚一样地张嘴吃苹果,目光看着楼下的街道,困得连焦距都对不准。整盘水果快吃完,他又拿尾巴甩了甩一个牛油果,肖暑听话地把果子拿过来,开始重新切成小块。
有人从特管局的门口出来,众星捧月似的,围着中间一个带着帽子和口罩的人。付秋野粗粗看了一眼,不感兴趣地挪开视线,把目光落在了肖暑的侧脸上。
这一挪眼,恰好错过了夏漪从车里走出来的瞬间。
她撑开阳伞,神色淡然地把丈夫接进车里,然后侧过头跟管家说了几句什么,独自进了特管局里面。
黑色的加长林肯安静地驶出了主街道。
肖暑不动神色地把目光收回来,将牛油果切成细细的条,又敲了一些坚果,拌在一起,拿勺子喂给白狼吃。
白狼舌头舔了舔,百无聊赖地又往楼下看。肖暑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视线,拿水果塞满了他的嘴巴。
“昨天王律师给我打电话,华虹现在已经完全归在我名下,作为一个中转。等你的档案重新建立之后,我再全部转回给你。”
白狼抬起头,淡蓝色的眼睛不太愉快地注视着他。
“……或者直接转到闺女名下,”肖暑迅速转变话头,“反正也没多少天了,我总觉得有个闺女。”
白狼“呼呼”地喘了几下,湿漉漉的鼻子凑过来在他的脸颊上来回蹭了蹭,然后把盘子里剩下来的食物一扫而光,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
阳光把两人的身体都照得暖暖的,付秋野不一会便打起了小呼噜,肖暑腿慢慢地变麻,但不敢动弹,拿起手机开始刷今日份的育儿小知识。
睡了小一个小时,肖暑的腿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腿上那个毛茸茸地脑袋动了动,半睁开眼睛,朝着走廊里看了一眼。
肖暑于是也回头,看见林怡拿着好几张单子急匆匆地从走廊里走进来,老远就开始喊:“肖暑,秋野,结果出来了。”
一人一狼都是一个激灵,肖暑把狼头挪开,站起来的时候因为腿麻,差点直接给林怡跪下。
林怡被他吓了一跳,很快便笑道:“干嘛?给我磕头啊。”
白狼挤到两人中间,把林怡手中的结果给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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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完之后一直没找到网,这一章是在越南的某日本烧烤店发出去的哈哈哈哈哈哈
终测
林怡喊着他的名字, 想把结果夺回来,白狼甩了甩头,把薄薄的几张纸压在脚下,低头仔细地去看上面的字。
肖暑也忍不住单膝跪地, 随着他的视线一起看那份检验报告。付秋野抢来的这份不是最终的结果,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英文和数字,过多的专业术语对他俩来说有点太困难了。
林怡站在他们后面, 晃了晃另一只手里几页纸,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付总,你抢错了。”
白狼抬起头来, 朝着他呲了呲牙, 尖爪子扒在了他的裤腿上。林怡被他的爪尖刮到,“嘶”了一声,求助地看向肖暑:“最近脾气越来越暴躁了啊, 要注意控制情绪。”
肖暑弯腰抱住白狼, 抽出那张被摁的皱巴巴的纸,给林怡这个卖关子的机会,把人正儿八经地请进房间里面, 给他拉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林叔,是不是再给你按个肩?”
林怡笑, 把报告卷起来, 问:“你两想要男娃还是女娃?”
白狼“呜呜”地低吠两声, 肖暑揉着他的后颈软肉, 道:“男女都行,只要他两赶紧从肚子里出来,别再折腾我俩了。”
白狼甩甩尾巴,刚才那几下运动已经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微微喘气,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林怡弯腰抱了一把白狼,把结果递到他的眼前,眼睛都快笑成了月牙尖儿,兴高采烈地说:“你两自己看看。”
白狼的鼻尖戳到了纸头,眨两下眼,跟肖暑凑近了去看上面的字。
大脑自动过滤各种无关紧要的信息,迅速在纸张上锁定了关键字眼,肖暑第一眼便看到了“女”字,心头猛地一跳,手已经搂住了白狼的腰,余光又在下一行里瞥到了“男”。
他愣了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白狼长长地“呜”了一声,转过头来,用力地拱他的手臂,鼻尖指着里面的几行字,让他去看。肖暑拿着纸的手都在抖,呆立了片刻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股不同寻常的亢奋正在顺着心跳涌上头顶,耳朵里面甚至开始嗡嗡作响。
“林叔,”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我没看错……?”
林怡用力地在他脑袋上面揉了几下:“没看错,你两太厉害了,一发就中,儿女双全,肖局拿到结果之后高兴得差点从楼梯里摔下去,好好乐吧!”
肖暑又低头去看结果单,几秒后,房间里的另外一人一狼亲眼看着出名的高冷影帝红着眼眶,抱住白狼从额头亲到脖子,慌慌张张的,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盯着白狼看了半晌也没能找到恰到的词汇,最后憋出一句:“……我今晚就买婴儿服。”
白狼用尾巴卷住他的腰,把他从自己身上扒开,然后用爪子把结果单划得哗哗作响,让他去看里面的细节。
肖暑的手还在因为激动而发抖,顺着他的视线又打量了一遍结果,眼里来来回都只有那两个男女,一时间没意识到付秋野关注的点,起身拿着单子问林怡:“预产期没变吧?”
林怡道:“你都不问问这个?”
他接过报告,从里面找出那一行字,特地指给肖暑看。
肖暑的目光快速扫过那行字,翻滚的血液开始慢慢冷却,过热的脑子终于迟缓地明白了什么。
结果的非性别栏上写着:I877-狼,I879-狐。
他有些茫然地转过头,不可思议地问:“一个是狼,一个是……狐?”
林怡道:“付总的妈妈是银狐,隔代遗传也很常见的。”
肖暑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这想法种可能性,第一反应便想到了付文庚,下意识地低头去看白狼。恰好付秋野也在看他,浅蓝色的眼睛里面带着淡淡的笑意。
肖暑在他的目光中慢慢缓过神来,也露出了笑意:“妹妹是只小狐狸,我猜肯定跟你妈妈一样漂亮。”
白狼有些艰难地挺着肚子站起身,拿头去拱肖暑的手心,然后从林怡手里面叼出一张片子,放在了沙发上。
肖暑单膝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去看黑白的B超片。两个小家伙已经有了比较完备的体型,大的安静地蜷缩成拳头模样,小的依然要袖珍上许多,跟在哥哥身旁看上去总让人觉得营养不良,可怜巴巴的。
一头小狼崽,一头漂亮的小狐狸。
肖暑的心一点点软化成春天被晒暖的湖水,他忍不住又亲了口白狼的鼻尖,白狼蹭蹭他的脸颊,回了他一个亲吻。
林怡笑道:“狼跟狐之间会有一定的体格差,但妹妹的确发育得太慢了点,到时候说不定得放在育婴室里养一段时间。”
肖暑问:“野哥还能熬到预产期吗?。”
这个问题林怡也没法说,只能道:“目前来看是可以的。明天最后一次转换成主形态,做最终的预产期检测。”
肖暑点点头,把这些报告都好好收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地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付秋野倒是相当淡定,知道结果之后便慢吞吞地找了个舒适的地方,趴下来准备继续睡觉。
手机屏保上的倒计时已经是1打头的数字了。
晚上付秋野睡不好,两三点的时候起来想走一圈,眼睛才刚睁开,枕边的人迅速动作,把什么发光的东西扣住,搂住他小声问“要什么”。
狼的夜视能力强大,付秋野眯起眼睛,尾巴勾住那块他想藏的东西,卷到眼前看了一眼。
某母婴购物商城的logo印入眼帘,下面是还来不及关闭的购物页面——一套粉红色的婴儿服,标价999。
付秋野并不觉得狼崽子和狐崽子适用于人类的婴儿服。
况且为什么这个点肖暑还没有睡觉?
他把手机关了机,转过头来看枕边的人。肖暑有些尴尬:“睡不着,随便看看。”
白狼不方便说话,也不想大晚上的折腾他,只拿尾巴卷住他的身体,把整个人都环住,拿囊鼓鼓的肚子抵着,催他赶紧睡觉。一直到第二天检查前,他最后一次转换成人形,第一句话便是提醒肖暑:“晚上早点睡觉,我们三个都靠你了。”
肖暑一听就笑:“别这么说,一说我压力更大,更加睡不着了。”
付秋野勾住他的肩膀,靠近他耳边,压低声音,主动提到了昨天的检测结果:“肯定没问题。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林怡说有一只小狐狸的时候,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我妈在保佑我。”
肖暑偏过头来,恰好对上了付秋野带着笑意的眼睛。
“很奇怪,”他又说,“我明明从来不相信这些,也从来没见过她的面……但就是觉得一切都会顺利,哥哥会像我两一样健康强大,妹妹会像她一样漂亮倔强。”
说完,他低头看向自己平坦的腹部,温和的笑了一声。
肖暑忍不住抱住他的肩膀,亲吻他的嘴唇,像是要缓解自己的焦虑,又像是要安慰伴侣,把他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定会的,一切都会顺利。”
付秋野回吻他,然后换上特殊材质的衣服,进了检测室里面。
肖暑在外面边发呆边等,等到身体里的水分都快随着太阳光蒸发完了,林怡带着白狼慢慢第从里面走出来,告诉他:“最后一次预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预产期应该在5月6号。”
肖暑的心看了一眼手机,心猛地提起,又一点点落了下去。
等待
原来的预产期是5月15号, 这一次测完直接提前了一整周,已经只剩下最后五天。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哪怕是下一秒突然进了产房,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肖暑已经紧张到有些无措了, 大步走到野哥身边,有些茫然地绕着他走了一圈,总觉得自己还有无数的准备没做好, 又不知道现在该做点什么好。林怡捏了捏他的肩膀,有些好笑地说:“放松点儿,别把紧张情绪传染给了付总。”
肖暑猛地往边上迈了一步,想离付秋野远一点:“抱歉, 野哥, 我……”
白狼“呜”了一声,缓慢地又挪回他身边,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 又用脸颊蹭他的腰, 眼睛里面带着笑意。
肖暑蹲下身来,把整头狼都抱进怀里面,把脸用力地在蓬松的皮毛里埋了一会, 七上八下的心才感觉稍微落到了实处。
“还是按照原计划剖腹产吗?”肖暑抬头去问林怡,“产后多久才能恢复人形?”
林怡道:“付总想顺。”
肖暑转头去看怀里的狼。
“母体和胎儿的状态都是符合顺产条件的, 但因为是双胞胎, 付总这个……也比较特殊, 剖会保险点儿。”林怡又补充了几句, “可以试试顺产,情况不对随时剖。”
肖暑握住白狼的前肢,眉头已经皱了起来:“顺产太遭罪了,你两别吓唬我。”
林怡冲他笑:“对不起,按照医疗法规,产前的选择权在付总身上。”
肖暑偏头去看身边的爱人,狼形的付秋野没法说话,看上去也不想对此发表意见,耳朵尖晃了晃,转身自己往房间里走,只留给肖暑一个背影。
肖暑为了剖还是顺这事足足纠结了一整天。
他去找林怡做了详细的功课,回来苦口婆心地劝付秋野放弃这个念头,哪怕是多出来百分之零点几的风险他都承受不起。但野哥显然对此毫不在意,每次都假装没有听见,说多了便拿后脑勺对着他。
肖暑没办法,不敢在这几天搞得白狼心情不爽,劝了一天没劝回来后只能选择接受。
他把最终的预产期打电话告诉爸妈,又告诉黄岐琛和王崇川,自己提前写了一篇通稿丢给团队,然后开始埋头准备待产包。
狼的待产包跟正常的待产包不太相同,他自己准备了一个,又在林怡的指导下换了一个,事无巨细地准备了二十几样可能会用的东西,甚至让管家从家里把婴儿床给搬了过来。
白狼无精打采地看着他忙来忙去,到了临近产期的时候,他基本只能趴着或者躺着,身体已经被撑到了极限的极限,腹部和背部的很多骨头已经断裂再重长,摄入的所有营养都供着肚子里的那两个祖宗,每一秒都只能说是在熬时间。
肖暑看到他就紧张。
虽然林怡反复交代过他,医疗团队也至少有两个人24小时守在白狼身边,但他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目光只要一落在喘粗气的付秋野身上,便会马上呼吸收紧,手心发凉,脑袋里面短暂的一片空白。
晚上睡觉的时候,肖暑小心翼翼地把狼扶到床上,然后僵硬地靠着他躺下,听着身边人的呼吸声,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都没法睡着。白狼身上难受,中途起夜,刚动弹一下肖暑便声音发涩地问:“怎么了?”
他安抚地舔舔他的脸颊,“呜呜”两声,想从床上自己下来。肖暑翻身起来扶他,一直把他扶到洗手间里面,还想进来陪他。白狼把他推出去,用尾巴带上门,刚过来两秒肖暑已经在外面喊:“野哥?”
里面“呜”了一声。
肖暑坐立不安,又等了十几秒,手已经握在了门把手上,想直接走进去,从里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别,等我拉上裤子。”
肖暑应了句“好”,应完之后突然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受惊般地推开了门,眉毛皱起,生气地看着正在给自己系松紧带的付秋野:“你怎么能转成人形?林叔说不……”
“我喘不过气,”付秋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太难受了,就转一会,我都快忘了做人是什么感觉。”
肖暑的心脏一抽,有些惆怅地望着他,手又紧张又难受地捏成了拳头。付秋野把带子系完,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凑到他脸边细细地打量他的脸,嘴角翘起来:“你现在看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大雁。”
肖暑环住他的腰,扶着他重新回到床上,看看手机,凌晨两点半。
“我还是叫医生吧。”他咬着下嘴唇,“真的,野哥,你就差三天……”
付秋野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疲惫地把头靠进枕头里面,搂住肖暑:“宝贝,放松点,你该睡觉了。”
床头的睡眠灯被关闭,房间里面陷入了绝对的黑暗。肖暑这会怎么睡得着,睁着眼,皱眉看着自己对面的人。付秋野倒是淡定,搂着他呼吸很快便平稳了下来。
肖暑像躺在煎锅上面,手已经摸到了床头的呼唤器,付秋野在被子里捂得温热的手伸出来,跟他的手十指相扣。
“小狼叫肖阳,小狐狸叫肖曦,”付秋野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中间再让爸给取个辈分的字,平、宁、安都不错。”
肖暑紧紧地扣住他的手:“都听你的,赶紧变回去吧。”
付秋野笑了一声,不理会他的催促:“你其实也想了很多吧?”
肖暑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道:“其实我跟你想的差不多,不想取得太复杂了,希望他们两个能够阳光、平安、健康,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就好。”
“会的,”付秋野吻吻他的嘴唇,“肖肖,跟我做一个深呼吸?”
肖暑在黑暗里望着他,敏锐地耳朵清晰地听到付秋野的呼吸声。他跟着他的速度,慢慢地吸一口气,再长长地吐出来。
“再来一下。”付秋野把他脸庞上的碎头发拨到一边,“身体放松,大脑放空,什么都别想。”
肖暑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过于紧绷的情绪稍微缓和了一点,付秋野把他拉到自己的胸前,让他的额头靠着自己的肩窝,声音温和又沉稳,每说一个字都会带起胸腔的震动:“宝贝,好好睡上一觉。你马上就要跟他们见面了,别顶着两个黑眼圈,吓到小家伙们。”
肖暑喉咙里梗了一下:“……嗯。”
付秋野不再说话,搂着怀里的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的精神非常差,人形也并没有好受到哪里去,浑身的骨头都好像是饼干棒,又脆又疼,根本没法睡觉。
他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等到肖暑慢慢进入了浅眠里面,才悄悄地伸展身体,皱着眉,难受地重新变回白狼。
肖暑其实也没有睡熟,付秋野一动静他就醒了,但没有睁眼,假装还在睡着,直到腰部顶到了熟悉的、囊鼓鼓的狼肚子,一颗心才终于落到实处。
一人一狼都躺在床上熬着,一直熬到快四点钟,肖暑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几分钟,连梦都没来得及做,从极近的地方传来低低的狼吠声,像是梦呓,又像是痛吟,一下子把他唤醒了。
他睁眼,盯着天花板,花了半秒钟清醒自己的大脑,然后全身的汗毛全部立起,心跳骤然飙到两百。
他猛地从床上翻起来,看见另一头的白狼已经蜷缩成了一个球,紧紧地护着自己的肚子,浅蓝色的眼睛里面已经蓄了生理液体,四肢在微微抽筋。
“野哥,野哥?”他惊慌地去摸狼背,白狼痛苦地看来他一眼,轻轻地咬住了他的手背。
肖暑的头皮炸开了一片白花,哆嗦地去按呼叫器,翻身下床地时候差点没栽在地板上,大步冲到门口:“医生,医生,快来人!”
一直守在外面的医生迅速冲进房间里,其中一人只看了一眼床上的白狼脸色就变了:“要生了,快送产房。”
整个五楼在短短几秒内亮起了所有的灯,宁静的夜晚被打破,杂乱地脚步声、推车声、说话声全部混在一起,肖暑手心里全是冷汗,跟着推车跑了几步,有护士把他拦下来,也没空安慰他,只说了一句:“家属止步。”
肖暑站在走廊里面,看着白狼痉挛着被送进了产房里。没几分钟,换上了全套装备的林怡急匆匆地进了房间,产房的门被关上,五楼进入警戒状态。
肖暑大脑里一片空白,手发抖脚发抖,连鞋都没有穿,听见里面传来了属于狼的低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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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
新生
有个值班的护士给他送了热水和外套, 建议他在休息区里坐一坐。肖暑坐立不安地捧着杯子,道:“你带我去做消毒吧,让我进去陪他。”
护士有些为难:“林医生有交代过,家属是不允许进去的。”说完, 她看到肖暑的眉头紧紧地皱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显然没听进去, 又补充了一句:“似乎是付先生提议的。”
肖暑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护士看了看紧闭的门,斟酌着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是付先生提议的,他似乎不想您看到。”
肖暑陷入了沉默, 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 捏着杯子,半晌,低头一口气喝光了里面的水, 把杯子递回给护士:“我知道了, 谢谢。”
护士又安慰了他几句,回到旁边的监控室里面。肖暑没有坐,在走廊里来来回回地走动着, 看着手表里的秒针滴滴答答地往前走,第一次体验到什么叫做度秒如年。
半个多小时后, 收到消息的肖凌云和夏恬也赶到了。两人显然也是临时从床上爬起来的, 肖凌云穿着条纹睡衣, 夏恬穿着睡袍, 外面只套了一件西装外套,脚上踩着家里的拖鞋,踢踢踏踏地快步走到肖暑身边,着急问:“进去多久了?怎么样?”
肖暑眉头就没松开过,又低头去看手表,哑声道:“刚进去半个小时,还没消息。”
夏恬担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肖凌云伸手环住了她,小声地安慰了她两句,拉着她在长椅里面坐下。
一个人等变成了三个人等,一人份的焦虑变成了三人份,肖暑很快就觉得口干舌燥,他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走到手术门前,凝神想听清楚里面的动静。
比起刚进手术室那会儿,白狼的声音已经非常低了,哪怕是站在门口去听,都很难听到他的呻吟声。肖暑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担忧地把手握在了门把手上。
“肖暑,”肖凌云叫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包烟,扔到他怀里面,“去旁边抽一根,别在这里站着了。”
肖暑接过烟,安静地走到一边,只是抽出一根来放在鼻子下闻,没有点燃:“答应他要戒烟的。”
肖凌云自己也紧张,碍于面子不好表现出来,见他闻烟不抽,便从他手里拿过一根,去走廊尽头的吸烟区域里抽烟去了。
肖暑把窗户稍微打开一点,让凌晨四点多的风吹着自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每隔十几秒都会下意识地去看手表。秒钟一寸一寸地挪动,一直从凌晨四点慢吞吞地挪到五点,天边已经泛起了白色的鱼肚皮,里面还是没有动静。
肖暑僵硬地跺了跺脚,努力想缓和自己的情绪,跟夏恬说:“野哥想用‘阳’和‘曦’这两个字,男孩儿叫阳,女孩儿叫曦,中间再添一个辈分的字,你跟我爸有聊过这事吗?”
夏恬看上去也紧张得够呛,招招手,让肖暑在她身边坐下,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右手:“你有什么想法吗?”
“平、安、宁、云,这些都可以,希望他们平平安安的。”肖暑说。
夏恬温和地看着他:“那‘泽’字呢?”
肖暑愣了愣,偏过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夏恬搂住他的肩膀,把头靠在自己高大的儿子身上:“新的小生命,新的人生阶段,希望你能够完全的坦然、坦诚,接纳过去,接纳自己。”
夏恬的手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这个动作几乎让她半个人都靠进了肖暑的怀里,手上却用了十足的力度。肖暑好一会都没有说话,半晌,才低头笑了笑。
“再想想吧,”他最后说,“问问野哥的意见。”
夏恬拍了拍他的手臂:“好,都让他来定,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
肖暑伸手抱了抱她,又站起身,想去房间里面给她那一条毛毯。
刚走出去没几步,突然从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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