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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戚盛时年二十二岁, 他的母妃宝丽妃十四进宫，十七得宠, 十八时便生下了戚盛, 如今也不过才四十不惑之龄, 保养得宜，往日与戚盛站在一处比起母子更像是姐弟, 如今戚盛再见母妃却险些没认出来，不过是短短几日, 宝丽妃便已瘦脱了相，安静得几乎像是已经失去生命一般。

宝丽妃听见响动, 睁开眼, 见到了站在床边的儿子，她抬了抬手，先前引戚盛进来的仆妇便叫了殿内其余伺候的宫女一齐出去了, 一时间, 偌大的宫殿只剩了母子二人。

没了一群人围着, 宝丽妃倒像是好上不少，自己撑着身体要坐起来。

戚盛忙上前一步, 垂眸扶着宝丽妃的胳膊将人扶坐起来，又拿了厚厚的软垫垫在宝丽妃身后，摸到手上才更觉自己的母妃如今瘦的可怕, 皮下就是骨头，连一层肉也没摸着，戚盛不由得心中更觉悲凉。

宝丽妃看上去倒是很轻松, 只是握住戚盛的胳膊时，脸上还是露出了愁容：“盛儿，你不必怪你的父皇。”

戚盛并未露出惊讶，只是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想到自己的母妃会这样简单地说出这句话，他露出苦笑，看向自己的母妃，问道：“母妃，父皇对您如此。”

“你误会了什么？并不是你父皇做的。”宝丽妃淡淡说道，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终于露出了笑意，道：“去母留子是你皇奶奶的决定，你的父皇不过是太淡漠了，不论是对于我们这些妃子，还是对于他自己的儿子们。”宝丽妃说得轻松，就像是并不是在谈及她自己的生死一般，又像是她遇见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宝丽妃又道：“我只是有些担心你，母妃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孩子，一直让你藏拙不掺和进皇位之争，可惜都是无用功，我才想明白，这天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你父皇的眼睛。”

戚盛沉默，他们的一举一动并不是逃不过父皇的眼睛，而是逃不过皇奶奶的眼睛，或者说逃不过残天楼的眼睛，残天楼对江湖上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他们一直以江湖组织自居，可想来并不仅仅如此，不是只探听江湖消息，只是关于朝堂的所有消息都是供给皇奶奶和父皇的，外人不知晓罢了。

宝丽妃想到自己将死，轻轻地握住戚盛的手心，问道：“盛儿，母妃没什么挂心的，只有你，还有……”

戚盛以为母妃或许已经知晓了苏恨的事，毕竟盛一盛二或许早已将消息传回京，回握住宝丽妃的手，心中虽还有些难为情，但也轻声说道：“您不必担忧我与苏兄，他武功高强，您不知道，他还曾说过将我从皇宫中掳出去不过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苏兄？”宝丽妃疑惑地看向戚盛，问道：“莫非是那位苏状元？”她久居深宫独占恩宠，自然不是蠢笨的人，即便如今缠绵病榻，也并不妨碍她的聪慧，宝丽妃惊讶地看向戚盛：“你，你与他？”

宝丽妃的手忽然有力起来，紧紧握住戚盛的手腕：“盛儿，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戚盛也没想到他的母妃竟然一无所知，不过他也并未犹豫，颔首肯定了宝丽妃的猜测。

宝丽妃并未斥责儿子与一个男人私定了终生，她的目光落在空处，戚盛一瞬间觉得她的母妃眼神充满了柔情和爱意，那笑容熟悉极了，就像是他偶尔盯着镜子脑海中却想起苏恨的时候，戚盛一直认为自己的母妃与父皇是互相爱着的，可是现实狠狠撕破了他的想象，没有一个人会漠视爱人吃下毒药，并且就在他认清了父皇的凉薄之时，却又峰回路转地让他发现，或许他的母妃所爱慕之人也另有他人。

宝丽妃忽然笑了，比那些浅淡的笑意都更加浓厚，她仿佛记起了二八年华的自己，风华正茂的年纪，还有伴在身边的人，对戚盛说道：“他能护住你便好。”

“还有另一件事，盛儿。”宝丽妃盯着戚盛的双眼：“答应我，无论如何，都要答应我。”

他的母妃一向是漫不经心的，其他的妃子对她阿谀奉承也好，阴谋算计也罢，她总是淡淡地说笑般的提起，仿佛一切都不在她的眼中，唯有幼时他的母妃将他压在皇位前一边打一边告诉他那个位置会令他更痛，母妃的眼中布满了痛苦、追悔和狠厉，然后就是这一次。

戚盛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答应下来，便颔首，道：“母妃，您说。”

宝丽妃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情绪太过激动，令她如今又添了几分老态，她闭上眼睛，说道：“无论如何，保护好你的二皇兄和三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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