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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童收到萧旷的来信,已是四月底的事了。
那封信厚厚一叠,拿在手里居然有点沉甸甸的,她拆开外面的纸封,看到里面还有小信封,才知道这其实不是一封信,而是数封信的集合。
写信的日期各不相同,想来是行军途中寄信不易,他一路上陆续写的信全攒在一起寄过来了。
她把信按着时间顺序来读。
他写了途中的各种见闻,写了他们如何渡河,如何穿行于山野小径,如何安营扎寨,甚至细致到了伙夫是如何起灶造饭的。一如既往的务实而条理清晰。
其中一封信提到偃月,说它有几天特别不安,暴躁易怒,起初还担心是生病了,后来才发现它是在换牙。
沈童看到这儿不由轻笑,想不到偃月牙口还没长齐,那还是个孩子啊!也跟着他这个主人上战场了。
她又拆开一封信,从中滑出一件小小的饰品,是不知用什么木料雕刻而成的白色小马,马身上刻画着古朴的纹路,纹路中填着明亮的蓝色与深绿色,马背中央是一颗鲜红的木珠,穿着挂绳,是件极富民族风情的小挂饰。
他在信中说是怕她想偃月了所以送个小马的挂饰给她。
是想念马,还是想念人……
这人表情达意还敢不敢再迂回一点!
她笑盈盈地把小马托在掌心细细赏玩了会儿,将它系在了荷包边儿上。
她继续读信,萧旷之前所有的信,写到过高湛,写到过靳飞,以及与他同行的兵将,唯独只字未提沁达木尼。这一封却写到沁达木尼外出遭遇狼群,高湛为护她,独自与狼群搏斗而受伤,不得不留在归化养伤的事。
没想到她那时候半真半假地开了个“英雄救美”的玩笑,倒是应验在高湛身上了……
这一封信也是最后一封了,她留意到最外面的纸封上所盖戳记,果然是归化驿站的印章。
自从知道萧旷要参与北征之后,沈童对于相关信息就极为关注,她让沈书岩去找北境地图,又叫他去打听此次的进军路线。
沈书岩路线没能打听到,地图倒是搜罗来一大堆。
沈童查看地图,归化城离罕察卫的领地已经不远,他们这一趟的护送任务也要结束了吧。
再往西北两三百里,就是博克多的军队活跃范围,之后他们要面对的就是真正的战争了……
事实上此时此刻他们就很可能在战场上厮杀。
沈童沉沉地叹息一声,尽量不让自己去想象战场上的残酷景象。
她卷起地图,将其收好。低头看到腰间那枚小马挂饰,让她唇边浮起一抹笑意,但这笑容并未停留多久就消失了。
虽然英国公府的亲事没有议成,但却不代表沈童的婚事就此搁浅。这段时候,与侯府来往的贵夫人如流水一般来来去去,几乎就没停过。
沈童特别担心,不知哪天自己的未来婆家就给定下来了,所以差不多每回沈老夫人接待完客人,她都要去繁英院探探老夫人的口风。
然而每当她隐晦地提起自己想要再等等时,沈老夫人不是装聋作哑就是顾左右而言他,又或是提醒她还有个沈婵要议亲的。
老夫人不急,蒋氏还要急呢!
万幸老太太是个不肯将就的,对孙女婿的人品样貌,以及男家的各方面情况都颇为挑剔,至今还未拍板定下。
丫鬟来报老夫人那儿的客人已走,沈童便带着箜篌琴瑟往繁英院那儿去了。
沈童向老夫人行礼后坐到她身边。
沈老夫人瞥了眼她腰间的小马挂饰,道:“这件挂饰倒是新鲜,之前没见你带过。”
沈童并不打算隐瞒,坦然道:“稍早前收到他寄来的信。”
沈老夫人略挑了挑下眉梢,示意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
“瞳瞳,你真的要这么死心眼儿么?”
“祖母……”
“你可曾想过他可能带着伤回来?甚至回不来?”沈老夫人轻叹一声,“你别怪祖母说话直接。祖母不是觉得萧将军人品有何不好,也并非是嫌弃他的出身。但他是武将啊!别说这一回出征生死叵测,就算是这一回能安然归来,下一回呢?再下一回呢?”
沈老夫人沉重地叹了口气,“想当年老侯爷过去的时候我已经将近半百,虽然哀伤,但也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至少我还有许多子女儿孙。之后贺景他们走了才是让我痛彻心扉……”
老夫人沉痛地摇摇头:“瞳瞳,祖母不是心狠要分开有情人,是不愿看到你年纪轻轻就尝到丧亲之痛……”
老夫人如此坦言她的担忧,沈童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她不能对老夫人说自己毫不担心,这份担忧她一样有。
“我只求祖母能再给我一两年时间,一切都等他回来再说……”
沈老夫人望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还要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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