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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翻卷,堆集出浓郁如墨的水雾,雾气越来越重,最后化为漫天滂沱大雨,落在屋檐上拉成了一条线。
屋子里烛火通明,只是微寒的秋,却烧了盆炉火,暖烘烘的。
紫檀木拔步床前垂着青纱帐幔,上头用丝线细细勾出了红柿小鸟的图案,寓意着事事如意,红事当头。
有呢喃从纱帐内传出,守在床榻前的四个丫鬟皆是面上一喜。
“小姐醒了!”
两个丫鬟急急撩开了琉璃珠帘往外走,去向夫人回报。另两个丫鬟则是紧握住垂在锦被外的手臂,轻声呼唤。
凉烟头疼欲裂,昏昏沉沉睁开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胸口,那里光洁如初,似不曾有伤。
鼻尖有清冽甘醇的异香萦绕,那是她惯用的熏香,取自珍贵草木——椴藤。自父亲入狱,婶婶卷了钱财不见踪影后,她便再也用不起了,怎的现在......
凉烟有些困惑,扶着额偏头,便见着两张关切的脸。
“小姐,您总算醒了,奴婢都快急死了,可还有哪儿不舒服的?”
“昏睡了两日,小姐先喝些茶水润润喉。”
望着端茶送水,拿着帕子给她擦手的两个婢女,凉烟更是惊讶:“之薇?又容?”
之薇和又容立即恭敬应声。
“奴婢在,小姐是不是饿了?冬亦马上就会将药粥送过来。”
“小姐,奴婢瞧您面色苍白,莫不是还觉着冷寒?”
见两人面露担忧,凉烟却是态度冷淡,身子往里靠了靠,将手臂抽了回来。
婶婶走的时候,带走了之薇和又容。以往她不觉,现在自然明了她们是婶婶的人。
凉烟不明白她们怎么又回了府,正欲质问,一行人推门走了进来。
最前方快步迎过来的,是本该病重消瘦的母亲,现在看起来却精神饱满,似乎还年轻了好几岁,怀里抱着个咿咿呀呀不过两岁的孩童。
对上幼儿湿润黑亮的眸子,凉烟混沌的脑子清明了,这是桑儿!
往母亲身后看去,婶婶牵着堂姐凉婉香也到了床榻跟前。婶婶厉声斥责,而凉婉香垂着头,细声哭着。
如此熟悉的场景,凉烟想起来了,这是她十二岁那年,落水后染上风寒,高烧刚退醒来之时。
这是回到了四年前......
凉家有四房,大房凉韬,镇守在霁月王朝最北面的固宁州,妻妾子女皆在那里,算是扎了根。因离得太远,除了偶尔的书信往来,已没了走动。
二房凉宏儒,战死在渠城,仅有一子凉衡,在鋆州替监察御史掌控兵马。如今才娶了妻,每年会回来探望一次。
三房便是凉云天,只娶了章雁菱为妻,育有凉烟和凉奚桑姐弟俩。
四房凉鹤轩,成婚比凉云天早,妻子早年病逝,育有的一子已去了军中。一房妾室,育有一子一女,兄长也去了军中。
凉鹤轩在失去了一条腿之后,退出了征战前线,在帝都做了个武散官——城门校尉。官职不高,还总因身残遭人耻笑。凉云天对此心怀愧疚,并未与四房分家,多年来极尽所能去补偿。
章雁菱也同样感念凉鹤轩在与戈乌交战时,替凉云天挡下了致命暗弩,故而对其妾室俞青曼照顾有加,连府中中馈都给了一半让其打理。
而凉婉香虽只是叔父庶出,但得到的娇宠却不输凉烟。凉烟以往也总觉得这个堂姐温顺柔弱,便总让着,对妾室俞青曼也从不端嫡小姐的架子,还管她以婶婶相称,可谓是给足了尊敬。
后父亲被囚,凉家犹如雨中浮萍,陷入惶惑不安时,婶婶仅三日便将府内财物席卷一空,临走前还带着凉婉香在母亲面前揭露了真面目,一番冷言冷语下气得母亲呕血,病情加重。
凉烟细细回想着,上一世浑然不觉的事儿,这一世带着结果去看,便清明起来,许多未曾注意的细节也随之惊觉。
比方此次落水,便是凉婉香说那塘里有着三色鱼,色彩斑斓,煞是好看。凉烟听得心动,才非要去探个究竟。
后探身往那水里看时,抬步间不知绊到了什么才落了水,虽没淹着,但天凉水冷,一时间高烧不退,昏睡不醒。
如今回想,凉烟便觉出了不对劲。那塘边只有湿润的泥土,连个石块都未曾有,又怎可能绊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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