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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缓缓时隔半个月, 如愿回到王都的宸王府, 此时谢与棠的尸身尚未被送回, 也未被刑部定罪, 故而宸王府并未被封。可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宫内调派来的下人稍有些人脉的都已知晓宸王之事,为了不被降罪牵连,一多半都走了。不过李管家还在主理府内的杂事,听下人说宸王妃回来了,赶忙去迎。
这些日子,宸王离府, 宸王妃深夜失踪,早已经乱了套,后在她失踪的巷内发现了药材与药方,问过大夫才知道,方子是避子药,而包里的药材是安胎药。
也不知是府内哪个下人乱嚼耳根,几日后王都流言四起,都说宸王妃出身低贱, 不守妇道, 趁着宸王不在的时候与人私通又逃跑了。
而后宫内派人去寻,又镇压了流言, 可谁知事情刚刚平息,又听到宸王欲谋反被诛的噩耗。
柯缓缓见李管家带人来接时袖子上别着月白色的碎布,早已哭干的泪唰地落下, 步脚忽而就不稳了。
李管家忙让素秋搀住,唉声道:“王妃这是去哪儿了?王都内外可都找翻了天……”
柯缓缓知道现在不是大悲大恸的时候,忙拭干泪,低声道:“走,我们进屋再说。”
待她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单说明后,素秋已呆愣在一旁,泪也止不住的落,李管家则站在一旁哀痛连连。
“王妃既然知晓内幕,又为何冒险归来,人死而不能复生,即便事情不是如此又……”
“回来一则安排德荣离开的事,二来将府内的下人遣散,莫要受他的事牵连,至于我回来,为的就是再见他一面。”
“王妃不可啊!”素秋与李管家劝说道。
“勿怕,我已有对策,先把德荣找来,再讲府里的东西变卖成银子,李管家你与下人分了,自可离府,素秋,我阿娘朱氏在古溪镇开的卤味斋,待天暖和些了,你可以北上回去找她,再帮我带两句话,就说我和阿棠移居南边住了,那里四季如春,背山靠海,过得很好,勿要挂念。”
素秋本是低声在那抽噎,后听她这番话已有诀别之意,忍不住哭出了声。
李管家心中悲凉,“王妃,其实那日德荣的确是被人叫出去了,晚些时候找他回来,可那个时候您却不在了……如今已有许多时日没有回来,我一会儿就派人寻他。”
“嗯,他是个孤儿,无依无靠的,待素秋你们寻到他后,便问他想要做什么,如若想安稳过一生,就让他拿着我的书信去金云城投奔我的朋友,自然有人会给他安排妥当。”
柯缓缓没有一句废话,将所有的事安排妥当后,让下人给她准备好水沐浴洗漱一番后,换了身明艳些的衣裳,去正厅里坐着,将准备好的东西嘱咐给素秋。
少时,李管家通报道宫内的范公公求见。
柯缓缓扶了扶头上的玉簪,同范狄一同出府上了马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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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辽阔,西风紧起,难得一见的青天白日,柯缓缓小步跟在范狄身后,眺望眼前层层叠叠的宫殿金顶,竟然一点惧怕的感觉都没有。
坐在暖心殿内的恒帝招呼着一众名医,淡淡道:“诸位爱卿可有听过一种叫身体还原膏药的东西?”
众人摇头。
“那便一起在此处耐心等候,随朕一同甄别这膏药的神奇吧。”
柯缓缓由范狄一路引着入殿,她直着身子抬头看向坐在暖阁内的恒帝,离得太远,看不太真切。
范狄见她并无跪拜之意,忙道:“宸王妃,还不赶紧见过陛下。”
“在跪拜前,我想先讲一件事,之后由陛下来定夺我跪不跪。如陛下所知,我曾落水被阿棠所救,其实我并不是柯缓缓,至少不是清水村的柯缓缓,实不相瞒,我来自仙境,当时这副身子的主人被人害死,我便在她的身体里醒来,阿棠生辰有天子之命,我便是依他的命运而来,而后我二人互生情愫,共结连理,如今又孕有人仙的子嗣。故此,以我仙女的身份,不应该向您下跪。”
柯缓缓不紧不慢地说着,听着殿内众人呆愣在那,后有人低声笑道:“这女人怕不是疯了吧。”
“是啊,看是得了癔症。”
话音刚落,众人见柯缓缓抬起的手掌中落入一个玉瓶,随后柯缓缓对范狄道:“敢问范公公身上有无刀具?还请伤我一刀。”
“宸王妃?你这是作何?”范狄也愣在那处,不敢轻举妄动。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柯缓缓从头上取下个早已准备好的花簪,后亮出洁白的手臂,当着众人的面将臂膀划开,鲜血瞬时从虎口处流出,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柯缓缓打开玉瓶简单倒了一些玉露在伤口处,随后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
“这……!”众人震惊,就连站在一边儿的范狄都吓到了,要说刚刚变个瓶子出来,那变戏法的都会,可眼睁睁看着伤口愈合的事,还是此生第一遭,不得不称奇。
他侧目看向身边的女子,瘦弱娇小的模样,难不成真的是天女下凡?
恒帝唤范狄过身边,后低声问了几句,柯缓缓站在那,看着一屋子的大夫只觉得好笑。
少时,恒帝道:“宸王妃不用跪了,离近些说话。”
柯缓缓走到他面前,扭头看了眼跟边上站着的几人,“陛下能否先让这几位先生退下,我有事想问陛下。”
恒帝挥挥手,遣退几人。
“关于当年陛下中毒的事,能否给我一个答案。”
“这是棠儿和他母妃的事,与你无干,朕的耐心有限。”
“陛下大可以让人来搜身,看看身体还原膏在不在我身上,我方才讲过了,我是仙女,凭空变物是我的仙法,这样重要的药膏又怎么会早就变出来带在身上?陛下若是想要恢复身体,还是将这些事明白讲清楚吧。”
恒帝冷嗤一声,抬眼打量了下往日没仔细看过的丫头,敢在他面前如此言语的女人,她倒是头一个!
这些事过去了许多年,连他都有些忘记了,逐沉思片刻,吩咐道:“范狄,你来告诉宸王妃,朕老了,许多事都不记得了。”
“陛下若想要真药,那便要用真的故事来换。”柯缓缓提醒道。
“范狄,将真相告诉她就是。”
此时谢与棠已死,戚家也已垮掉,他并不在乎被柯缓缓这等女流之辈知晓真相,只等他拿到能让身体还原的膏药,面前这个仙不仙女的女子也就没用了。
范狄颔首,扭头对她道:“宸王妃,当年的毒有两份,一份的确是戚家的人为了谋害陛下准备的,由戚家的人混入内监的人下的毒,不过当年已经被老奴知晓了,当然,还有一份是陛下自己准备的。”
“不过中间却让张扶余掉了包,本该给陛下的毒酒却被送到六殿下那处,六殿下那时年幼,不喜沾酒,便一直放在那没动,待陛下喝完本应毒发的酒时,却无反应,这才知道酒到了六殿下那儿。”
“陛下顺水推舟的一出好戏计又怎么能放弃,后让六殿下承上酒杯完成计谋。却不想,算错了一步。”
范狄年老,说话慢吞吞的,柯缓缓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好一出将计就计!
范狄暗瞥了眼团坐在那处的老者,察觉到了那人稍纵即逝的哀伤,继续道:“老奴当年未察觉到张扶余是个九品顶尖高手,在老奴眼皮下将酒樽换了不说,还将毒酒也换了,他给六殿下的那杯酒,正是戚家特有的翠鹮毒。”
“范狄……莫要再说了,朕有些冷。”恒帝突然打断,范狄垂首走上前又寻了条裘皮搭了上去。
唯有范狄注意到,暖阁内的老者面色僵冷,胸口大起大伏,平日精明的眸瞳里尽是懊悔。
那时,他是万人敬仰的尊者,是大景的皇帝,坐拥富庶的家国与心爱的女人,曾经风华无二。可他忌惮戚家不受控制的发展与富可敌国的财富,即便他娶了姬雪,戚家的族长,依旧不能心安。待他知晓戚家派人投毒时,又恼怒又兴奋。用戚家亲手种下的因果去颠覆戚家岂不爽哉,他精心布局,却被结果迎面痛击。
他聪慧、自负、多疑,待九死一生醒来后,双腿已无知觉,首先听到的便是雪儿被杀的噩耗,就连他最疼爱的儿子,也被那个隐匿在暗处的张扶余带走了。
他败了,败得一塌涂地。
“陛下算错的,不是张公公,而是我婆婆吧。”柯缓缓站在原地,双拳紧握,“张公公不过是听命于我婆婆授意,她为了化解此事,早些安排了阿棠服下解毒剂,后让张公公将毒酒给他,却不想陛下执意要饮,这些年您是不是翻来覆去想着此事,这一杯喝下的不仅是毒液,也饮尽了夫妻情分。既然陛下要让戚家灭亡,那我婆婆又怎么能独活,即便不是被太后赐死,她也会死。”
“你住口!”恒帝恼怒地将怀中暖炉扔过去,里面的炭火洒了一地,碳灰飘飘洒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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