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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德看到站在远处的卡尼亚斯,小步跑了过去。
至少卡尼亚斯没有当场发火,这是个不算坏的开端。
他一步步走过去,看到卡尼亚斯面上阴沉。
女巫与他是双方达成的协议,他不认为自己吃亏。
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可越接近卡尼亚斯,他越是有些委屈。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希德抱住卡尼亚斯,默不作声地往他掌心里放一颗海盐糖。
卡尼亚斯没有收拢五指,希德就将他的手指按拢,让他将那颗糖握在手里。
许久,卡尼亚斯道:“帽子解下来,希德。”
希德将颈扣解开,将兜帽除下。他的头发被女巫的银剪刀削到了耳后的地方。
仿佛一年以来圣骑士给他编织的梦都随着时空涌流飘得灰飞烟灭了。
“可以听我解释吗?”他轻轻地问,“别把我丢在这儿。”
卡尼亚斯冰凉的手指拂过他耳侧的发梢。
希德松了口气。
“亡灵女巫想用你的预言诗换我的头发,我让她在契约咒里立下过誓言的。”他停了一下,补充道,“这是公平交易,我同意的,我和她签过契约,她骗不了我。”
他将从女巫那里得到的纸在卡尼亚斯跟前展开。
“
士兵身披鳞甲
垂首,向死去的王座
炙手之冠,加冕欺诈师的头颅
僭越之徒,摘下久寻觅的苦果
于黑夜枝桠吐丝
从地狱河流萌发的
猩红幼虫
重蹈覆辙
不可重蹈覆辙。
”
希德看着卡尼亚斯接过去,从纸条后面悄悄观察卡尼亚斯的表情。
离他十八岁成年礼的时间不远了。越是接近那一天,他越心虚。
任何人都无法战胜无上的神只,他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也很早就认命了。
如果在那一天,公会的走狗们找到了失踪多日的父主,他从此在人们的视野里消失不见,卡尼亚斯会怎么样?
希德低下头,掩盖住眼角的氤氲水汽。
在最后的时间里,他希望为卡尼亚斯做点什么。
其实他很贪心。他想当的不是卡尼亚斯的弟弟。他想得到的是另外一个身份。
他听到纸张被合拢、折叠。
卡尼亚斯读完了女巫的预言诗。
希德脊背一凉,他开始等待宣判。
“公不公平,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您的每一根头发都价值连城,不应该只换一张纸。”
卡尼亚斯的声音很轻,似乎怕吓到了站在他跟前忐忑不安的圣子。
希德一愣,眼角的热雾又冒出来了。
他忍住酸楚,嗓子发哑:“但这是关于你的一张纸。”
而后,他吸了口气,低声道:“你要是生气,把它烧了吧。我已经记住了,等你气消,我可以背给你听。”
卡尼亚斯收起了纸条,在希德身前单膝跪下来,用指节抚过他的脸颊。
“我不怪您。”圣骑士压沉了嗓音,让他阴郁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温和,“我从来不可能怪罪您的。我只是心疼。”
他心疼一个叫作希德·切尔特的小孩。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希德以身涉险为他做了多少事,他完全不知道。
卡尼亚斯不喜欢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明明他才是骑士。
卡尼亚斯站起身,从希德身旁走上阶梯。
希德转过头,正要追上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回来。
他抬头一看,卡尼亚斯用一道圆形的精神屏障将阶梯与大厅隔开,使他无法再次走上阁楼。
希德听到一阵风带来了圣骑士的留言。
“这次不准走丢了。”
希德在影子里揩了揩眼角。
好。
卡尼亚斯推开阁楼的门,偌大的屋子里空无一人,迷雾般的空气里飘散着银白色的发丝,大门上方的木猫头鹰发出刺耳的尖啸,绘着血月之夜的穹顶被不断地拉长、扭曲。
但赫里仍旧被困在这座古堡里。
希德从圆圈里消失的一刹那,卡尼亚斯便立刻在古堡周边布下了结界。纵使是十个亡灵女巫一起施展咒语,也无法逃出此地。
卡尼亚斯将场释放开,在周遭捕捉到几丝亡灵的精神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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