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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鬼界·往生桥

“殿下、殿下, 我想养小兔子……”

“呜呜呜呜，殿下, 我不小心把小兔子吓尿了！”

“殿下殿下, 你觉得这身红的好看, 还是绿的好看？”

“殿下，你又这么晚不睡觉？再这样下去, 我就把你拖到床上！哼！”

聒噪，原来刚刚修成人形的自己, 是这般聒噪。

段明丘扶额，看着身边强忍笑意的隋世越, 恨不得把他的眼睛捂住, 把他的耳朵堵住。

而幻境里的隋侯殿下，面如冠玉，长眉入鬓, 坐于檀木书案前, 左手臂撑在曲线扶手上, 右手执一公文，面前喋喋不休的小白蛇, 唇角轻轻勾起，淡然地翻了一页书卷，等到对方气呼呼的小脑袋凑到自己眼跟前时, 恰到好处地伸出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白蛇皱起小眉头，哼哼道：“别光摸我, 说话。”

“你那小兔子，胆小得很，养着也难受，想来明日我托人寻的雪狼幼崽便到了，那头皮实……也可爱，你一定会喜欢。”

隋侯顿了顿，凝视一身绿衣红腰带的无辜少年，也露出同段明丘一般无可奈何的表情：“你穿白衣最是好看**Y_Q_Z_W_5_C_O_M**，天山顶上的皑皑白雪，夜色碧潭里的皎皎皓月，不要再这样穿了。”

他衣袖一动，那少年又用一双叫人无法拒绝的清澈眼瞳望着自己，直直追问：“那你睡不睡觉嘛？”

“唉……”

隋侯轻叹一声，他肌肤冷白，清瘦矜贵，微微颔首，退步了。

“我最喜欢昭昭啦！”

小白蛇登时眉开眼笑，两道弯弯的眉毛像甜甜的月牙似的，环抱着隋侯的腰不撒手。

殿内明灯火烛，晃动飘摇，幔帐重叠，映出床榻之上两道剪纸般的身影。

殿门外，月色温柔倾斜，为错落有致的亭台阁楼、假山喷泉蒙上一层柔和朦胧的颜色，菱花格纹的朱红雕窗上树影婆娑，在那含苞欲放的枝头，栖息着两只蝴蝶，缠绵缱绻，好不让人艳羡。

段明丘蹙眉，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跳动，心中慌乱，曾经的过往像是走马灯一般在自己脑中回放，小白蛇，不，他自己羞怯的笑，隋侯冰冷但坚定的手掌，那些无数个相依为命的夜晚，喘息，炽热，还有——

离别之夜的泪水，金丹撕裂的剧痛，生离死别的痛楚。

他手心一动，抬眼一瞧，隋世越唇边浮现出温暖的笑意，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

“你想起来了吗？这一切，曾经发生在你我之间的一切。”

“明月珠……是我送给你的。”

隋世越神情微滞，顷刻之间便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他曾经是杀伐果断的天神，如今是威震六级的魔王，在段明丘面前，却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隋世越，一个清晰可见的隋昭。

段明丘见他神情凝固，便继续说下去：“我用自己的金丹救了你，所以天劫给了我一颗新的内丹，而我的本命法宝明月珠，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话音才落，有如尘埃落地，合棺盖封。

天边落下一道惊雷，闪电把时间的一切映照成对比鲜明的黑白颜色。

大雨，倾盆而下。

“殿下，昭昭？昭昭？你怎么了？你怎么在流血？”

同样的大殿，同样的装潢，却因着小白蛇凄厉悲伤的质问，显得萧条凄瑟许多。

隋侯躺在他的怀里，本来就孤冷清寒的身子，愈加消瘦，自他苍白的嘴角留下一丝殷红血液，是那般触目惊心。

小白蛇伸出手，沾了一下，含在嘴里，泪水如碎裂的玉串一般悉悉掉落，打湿了隋昭的襟前衣袍。

“是见血封喉，你怎么会中毒？我去叫大夫，他们、他们一定会把你救活的！”

他刚仓皇起身，衣袍被人捉住。

“不用了，不管事的。”

哪怕是一句话都会叫他如此吃力，他猛然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却又想给懵懂的爱人留下一个不那么凄惨的印象，便竭力抑制喉头的血腥味与痒意，最终反复循环，愈发严重，冷清的脸上憋出异样的绯红，一双狭长凤眼亮得惊人。

“功败垂成，终究遭了父皇的猜忌，我总想，要是不生在这冰冷的帝王之家，或许便不会这般下场结局，不得好死……”

小白蛇连忙握住他的手，靠在自己的脸侧，摇头道：“不是的，你，你如果不是隋侯，我们怎么会相遇呢？上天会眷顾你的，昭昭，不要睡过去，你不会死，不会死，我不会让你死的……”

听到少年如此声嘶力竭的呼喊，那双泪盈盈的眼眸就在自己的眼前，隋昭脸上浮现出一抹可以称为幸福的笑容：“对，我还遇到上了你。希望下一世，我能做个寻常人家的农夫，耕地种田，上山采药时，遇上一只快要成精的小白蛇。”

段明丘与隋世越站在他们身侧。

这是曾经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往事。

如果他们是凡人，这便是他们的前生今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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