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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时节的风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嫩竹已经开始冒芽,在惊蛰的一声呼唤后,开始随着细雨快速成长,迎春渐次的谢了,枝叶缓缓葱茏。
拢了拢身上修竹刺绣的斗篷,慕婳在水边停下,深深的吸了口气,内心一片清新。
此前的严冰已然消融,湖面被吹皱,粼粼波光似是揽了一汪的碎玉。
画舫上下来几人,靛色长衫的男子脚步匆匆,接触到慕婳看过去的视线后,明显又是加快了脚步,直至来到她面前,才猛地停下。
瞥见被容昆的足尖碰到一边的碎石,慕婳嘴角抽了抽,默默地后退一步。
“冒昧邀请,失礼了。”
容昆站定,很是有礼的没有再靠近,只偏开少许,一手伸出,“请。”
慕婳微微俯身行了一礼,并不动作,“王爷先请。”
“不,还是小姐先请。”
容昆轻笑,本应是风情的凤眸却是泛着几分腼腆,侧身在慕婳身侧站定,“小姐无需这般拘谨,若是让姑姑知道了,该说本王欺负你了。”
见容昆那一副自己不走他坚决不走的架势,慕婳浅浅叹息,只得随了他的意走上前去,“王爷多虑了。”
容昆负手跟上,很是细心的为她挡住了寒风,护着她上了画舫,带人入了暖阁。
朝国多水,现下是初春,春水柔软,正是游湖的好时候,容昆便邀了慕婳来游湖。
眼看着容昆又是主动的替她拿凳子,又是将窗边的珠帘卷好,又是替她倒了杯热茶递过来,慕婳终是忍不住,并没有去接那杯茶,“王爷,臣女可否问一个问题?”
容昆应了声“嗯”,见慕婳没有动作,他也不催促,只将青碧雕花的茶盏放到她面前,又是将装了点心的小碟推到她面前,正是慕婳最爱的杏仁酥。
慕婳顿了顿,面上倒是不曾显露出什么情绪,“敢问王爷,我们之前……可否见过?”
从她在宫宴上看到容昆开始,他就是一直在看她,目光明显,没有人会察觉不出来,又是主动邀她游湖。
毕竟他是陵国来使,事关国家外交,慕婳又不能拒绝。
容昆安排的地方很好,是慕婳此前很喜欢来的揽月湖,茶是她喜欢的花茶,点心也是她喜欢的。
准备的这般周到,肯定用了心的。
“不曾。”
容昆似乎早有预料,将玉箸替慕婳放好,自己则是一撩衣袍在她对面坐好,自己先是饮了口茶,而后才颇为歉意的笑了笑,“小姐可是觉得本王唐突了?”
慕婳没有作答,只点了点头,风吹起珠帘上的流苏,有几穗搭在她发上。
“此次本王来的时机确实太过巧合,这样着急邀小姐同游,确实有几分不妥。”
容昆顿了顿,对身侧侍从示意了一下,继续道,“本王与小姐虽未曾谋面,但……我却是与小姐神交已久了。”
“此次前来朝国,亦是本王主动前来,为的便是来见小姐一面。”
慕婳蹙起眉心,只觉得眼前这个人笑的过分友好了,她对容昆这个人了解不多,虽然上一世有过接触,但也不过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怎么她就重新来过了一次,好多事情都不一样了呢?
“小姐应当知道,本王好书画。”
注意到慕婳陷入茫然和思索中,容昆倒是没有着急解释,只接过侍从递来的卷轴,指尖搭在沉木的末端,“父王宠本王,是以并没有强制本王去接触过多的政事,故而本王有了不少时间来研究书画。”
“就在去年冬,本王得到了一副画。”
说着,容昆这才站起,在一旁的小案上将画卷徐徐展开,手上动作极为小心,颇有些郑重的意味。
“这是本王花了高价购得,也花了不少时间。”
慕婳有些狐疑的走上前去,容昆也是很干脆的让开少许让她看。
画上是茫茫的大雪,岑寂的雪覆盖了一切,连绵至远处的凝碧山脉,唯余一段枯木孑然而立,黝黑的树干上干裂了几处,枯枝上高高危危的托着一个小鸟窝,亦是覆了一层澄澈白雪。
枯木只剩下这一段,整个画中除了大片大片的白雪,便只剩下它。
视线下移,鲜红的印章上字迹锋利,俨然便是“慕婳”二字。
“本王唐突,因为这幅画,故而想要来见小姐一面。”
容昆微微偏首,半束的乌发垂在肩头,此刻倒是没了方才的腼腆,笑的舒心,“见到小姐,本王方知,世间确实是有玉璃为骨素雪为心之人。”
顿了顿,容昆稍稍俯身,靠近了慕婳几分,却也没有太过僭越,是一个极为有礼克制的距离,语气恳切,“此行不虚。”
隐在袖中的指尖颤了颤,慕婳眉睫轻颤,忽的轻轻一笑,无奈的摇摇头,“王爷谬赞了,臣女拙笔一幅,让王爷费心了。”
“小姐过谦了。”
容昆摇头,指尖小心而郑重的落在画中的那段枯木上,眉眼忽的温柔下来,“不是费心,这值得。”
“万物岑寂,仍有生生不息。”
容昆轻轻一笑,狭长的凤眸此时像是滟潋了揽月湖中的碧粼,摇曳着慕婳的身影,“小姐所想表达之意,可是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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