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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任迟坐在客栈中, 桌上是一壶青白色的酒,他依窗而坐, 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的衣袖挽了上去,露出两条光洁的手臂——那伴随他八年的双生花,在今天早上不见了踪迹。
洗漱时看到,任迟有一瞬的呆愣,细想之下, 他便猜到了原因。
既然这咒法牵连着他和祝卿卿,这咒解了,只能说明,祝卿卿已经寻到了她这一世真正的姻缘。
任迟拿起酒杯, 和着苦涩一起下咽。
重活一世,他还是没能和祝卿卿在一起, 甚至他还没有出手,便彻彻底底的输了。
在赏菊大会时, 任迟去见了姜如贤,能找到他弟弟, 姜如贤的心情甚好。
有龄王瞒着, 他这一生应该都不会知道杀死他母亲的真正凶手, 这份快乐便会一直保留下去。
他唤来任迟,告诉他他要和祝家合作的决定,任迟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为祝家开心。
应该是鸿风的出现让他改了主意。
上一世为了报仇,他欠祝家良多, 这一世祝家能得到姜如贤的庇护,他的亏欠之情也能减少几分。
只是这样一来,任迟对姜如贤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这样也好,上一世的任迟活了半生,都在为报仇而谋划,直到最后才知道任家的灾祸竟然是自己的姑姑带来的,那个自己唯一的亲人。
上一世任丙雁为了和自己一起复仇,终身未嫁,最终死在了牢狱之中,也算是报了任家的仇。
现在的任丙雁正值新婚燕尔,任迟也不想再去打扰她了。
放下仇恨之后,他反而觉得一身轻松。
或许他可以带着祝卿卿,去游山玩水哦,实现他上辈子给她的许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把祝卿卿追到手。
任迟站在姜如贤面前,神游到了天外。
看到任迟波澜不惊的样子,姜如贤微微挑了挑眉,“你若是想,可以随我回京,继续为我所用。”
任迟拒绝了他。
姜如贤神情复杂的看着他,“你可是还想报仇?”
任迟摇了摇头,“已经没有意义了,冤冤相报何时了,大家各自安稳,倒也没什么不好。”
“其实……”
姜如贤欲言又止,任迟没有发现他的反常之处,与他闲聊了几句,不着痕迹的提出了几条姜如贤将来会发布的政法。
“你有这等想法,将来定能在朝堂之上一展宏图。”
姜如贤大受启发,眼中露出了惊喜的光,似乎有意将他带到官场。
“任某一届草民,言语粗鄙,还是戴罪之身,就不为难殿下了。”
任迟微微一笑,抱拳辞别了他。
虽说是任丙雁的无心之失导致了任家的灭门,但若要追究,官场上那些个狐假虎威,受了任家的好处却落井下石之人,未尝不可恨,还有喜怒无常的皇上,也是下令之人,任迟不能不恨。
官场险恶,任迟还是想和祝卿卿一起归隐田园,一间草房,两亩良田,一双璧人,现世安稳。
可是现在,他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酒壶见了底,任迟随手往地上一扔,朝屋外喊道,“小二,再来一坛酒!”
楼下应了一声,便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行至任迟房前,那脚步声停住了,任迟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进来。
“怎么回事?”
任迟抱怨着,醉醺醺的走了过去,打开了门。
“酒呢……你怎么来了?”
任迟睁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站在门口的女子一袭红衣,长发高高挽起,一双美目中尽是怒意。
“周若昼,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任迟寒声道,注意到了周若昼手中的短剑。
“任迟,拿命来!”
周若昼迅速的举起短剑,朝任迟的胸口刺去,任迟招架不及,一个侧身,短剑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道口子,鲜血直往外流。
“周若昼,你怎么回事!”
任迟怒喝一声,但在看到女子的表情时,他怔住了。
眼前的女子,眼中是冰冷的恨意,看着她的眼睛,就好像是被一条毒蛇紧紧地盯着一般。
在这一世,任迟从来没在周若昼眼中看到这种眼神,但是却又是那样的熟悉。
刚刚的刀法,也似曾相识,他明明记得,这一世周若昼不曾学过武功。
任迟有些迟疑的问道:“周若昼,你……想起来了?”
“是!”
周若昼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剥皮抽骨,两世的罪孽,她要让他用命来还!
任迟一边躲着她的刀,一边问道,“我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之前你是自愿与我合作的,可别忘了。”
“你上一世杀了云敛,还险些杀死了我和祝卿卿,这一世你欺骗我的感情,枉费我周家对你的养育之恩,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等等,你说什么,我险些杀了你和祝卿卿,你在说什么?”
周若昼眼中一闪:“你不记得?”旋即怒色道,“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鬼话了!”
任迟动作一缓,周若昼一直紧握着的左手忽然张开,任迟吸入她洒出来的粉末之后,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周若昼冰冷的话语落在他耳边,“你下了地狱,再说吧。”
……
“姐姐,你昨天和云敛哥哥干啥去了?我昨天去找你的时候,流萤阁里只有一个余烬师父,你也太过分了吧,让盲人给你看店去私会情人?”
吃过早饭,祝景信跟在了祝卿卿身后,喋喋不休道。
今天学院里放假,他打算跟着祝卿卿去流萤阁待一天,体验一下祝卿卿的快乐。
祝景信日常打趣祝卿卿和秦云敛,本以为会被祝卿卿怼回来,可半天也没听到祝卿卿开口,他心中一动,立刻加快脚步走到了祝卿卿面前,问道:
“姐姐,你和云敛哥哥?”
祝卿卿一言不发,笑着举起了自己的右手,露出上面银色的戒指。
祝景信‘哇’了一声,捂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的天啊,你你你你……这戒指好丑啊。”
祝卿卿一巴掌拍了过去。
虽说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祝景信心中还是有些许的感伤,他的姐姐,还是被人拐走了。
想到祝卿卿早晚有一天也会嫁出去,祝景信鼻尖一酸,笑道,
“我太感动了,没想到你也有嫁出去的一天。”
祝卿卿:“……”
嗯,这下掌印对称了。
祝景信委屈的跟在祝卿卿的身后,却发现这里不是去流萤阁的路,待祝卿卿停下,他抬头一看,‘刘氏医馆’四个大字挂在正中央。
祝景信立刻就不淡定了,阴阳怪气的道:“你就这么急不可耐吗,这才分开多久?”
“啪——”
祝景信老实了,再也没说一句话。
祝卿卿踏进了医馆,见她来了,秦云敛也迎了过来,眼中满是笑意。
“晨阳已经到了,在后面等着呢。”
“好,我把祝景信带来了,让他看着,我们去见见晨阳。”
“好。”
两人贴着耳朵小声的说着话,祝景信在后面不停地做鬼脸,秦云敛看过来的时候,他嫌弃的撇了撇嘴。
秦云敛:“他怎么了?”
祝卿卿:“没事,别管他,咱们走吧。”
祝卿卿轻轻地拍了他一巴掌,“在这里守着。”
“这不有他吗?”
祝景信指了指在一旁闭着眼睛的余烬,结果又挨了一巴掌。
“让你看着就看着!”
“……”
云敛哥哥,你真的不考虑换个人吗?
……
祝卿卿在秦云敛的陪同下走进后院,晨阳坐在院中,神情恍惚,眼圈还是红的,看起来很憔悴。
秦云敛在她耳边轻声道,“昨天陈福忽然发病,险些就没命了,虽然救过来了,但还是很虚弱,他这是还没缓过来。”
“他要说什么?”
“你且听他说就是了。”
秦云敛牵着祝卿卿,走到了晨阳面前,晨阳抬起头,露出了腮边狰狞的刀疤,他看着祝卿卿。
“你……是祝家人吗?”
祝卿卿怔了怔,道,“我是。”
昨日她和秦云敛互通心意之后,秦云敛说起了晨阳之事。
晨阳受了秦云敛那么多次帮助,对秦云敛也算是彻底放下了心防,便将自己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他们二人本是临江城一家富商家的奴仆,十几年前富商犯了事,举家被灭门,他和父亲逃了出来,本来安生的在乡下过日子,但是最近几年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开始被莫名其妙的追杀。
他和父亲一路逃亡,到了临江城附近,父亲身受重伤,他无处可去,想起刘大夫曾受过他父亲的恩惠,将父亲安顿好了之后,便来找刘大夫,却不曾想找到了秦云敛。
“父亲为人老实本分,我虽然有这道刀疤,却是小时候调皮留下的,未曾干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也想不通到底是谁要追杀我们,直到那日,我在你的医馆外看到了一个人,他长得像极了我们原先那家的少爷,我才明白过来,定是他恨我们逃了,才对我们下此狠手。”
“你们原先的老爷是……”
“城东任家。”
…………
“祝姑娘,当年盛传是祝家设计陷害任家,少爷他此番回来,定会寻仇,秦大夫对我有恩,秦祝两家既然是亲家,我自然也不能知恩不报,祝姑娘,还望您小心着我们少爷。”
晨阳虽面相可怖,话却说得诚恳,处处透露着对祝家的关心。
祝卿卿不由得疑惑,问道,
“你为什么让我小心着他,按理来说如果真的是祝家害了任家,他报仇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晨阳紧紧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不,不是,不是祝家,不是祝家……”
…………
任迟悠悠的醒来,脑袋有些疼,他翻了个身,身下一空,任迟心中一慌,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悬崖边上。
“醒了?”
周若昼拿着短剑,眼角有凛冽的寒光。
“为何带我来这里?”
任迟挣扎着想要起来,周若昼立刻把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别乱动!”
“你真的不记得后来的事情了?”周若昼注视着他,眼神冰冷如寒冬,“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被秦云守追杀,跳崖之后。”
任迟皱着眉,看见周若昼的神色有一瞬的恍惚,“你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任迟摇摇头,“不知。”
周若昼将剑收了回去,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恨意与回忆交织,几近让她崩溃。
“你、你……”
“到底发生了什么?”任迟问道,心也开始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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