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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既回到家之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甚至连哭都哭不出来,他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存在是那么的脆弱渺小,被老天玩弄得毫无摆脱之力。每当他即将接近一丝曙光,就立刻被一脚踢回去,反反复复。
林既本来就不勇敢,也不坚强,他撑了那么久,他放弃了那么多,可却被剥夺了至亲,剥夺了平静的生活,被剥夺了母亲的健康,终于,自己也被剥夺了。
吴老师建议他复读,可他那还有时间和精力复读呢?他需要钱,需要还债,需要给母亲治病,无论做什么,都比上学来钱快。
但就以他现在这个情况,高考失利,没有名牌大学的名头傍身,他除了去会所,就没什么地方地方可选。
他不想一辈子都都服务员。
林既茫然地看着头顶的灯管,他看不到自己的未来,前方是一片浓郁的雾,他只有停滞不前和向前迈进两个选项可选,他不甘心停下来,但前方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这个可能,林既消极地想,对我而言就是一定。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林既迟钝了半分钟,才从兜里拿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
他按下接听。
“喂?是林老弟吧?是我啊,宋广峰!”
这个名字林既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没想起来,他毫无波澜道:“你打错了吧?”
对方大嗓门地回答:“不会吧?你不是叫……那什么林既吗?是我呀,之前在你们那会所把你推了一下的那人!”
林既想起来了,继而是一股怒火油然而生,造成他现在的结果是一环接一环的因,如果那天这个人没有把他推倒,那么他就不会受伤,他就可以参加理综考试,最后就算没有保送名额,他也可以考上冕大!
他当时甚至还为自己得到的赔偿而沾沾自喜,现在想来,真是蠢到了极致。
林既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什么事吗?”
宋广峰完全没察觉到林既语气的变化,依然粗放道:“我过两天就离开冕市了,心里一直放心不下你,那天晚上是宋哥犯了混,你的伤怎么样了?”
“不劳关心。”林既的拳头握紧了,“不过是高考期间因为伤口感染发了烧,最后缺了一科考试而已。”
“哎哟,这、这也太严重了吧?”宋广峰是个初中毕业的老粗,自从做了生意他更清楚高学历人才的重要,高考对普通人家而言,是出人头地的重要之路,结果竟然因为他酒后犯混,给搅浑了!
“小林啊,宋哥对不住你,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宋哥一定尽力帮你!”
“那你能回到过去,揍那个喝醉的你一拳吗?”林既咬牙切齿地发泄怒火,他不会吵架,说出的话都是让人发笑的普通。
他没想再和宋广峰说下去,挂了电话把手机往床尾一丢,他翻身陷进枕头里,痛苦地呜鸣。
过了半小时,路倩然在门口敲门。
“小既,在睡觉吗?我早上煮了甜汤,冰镇过了,出来喝点儿?”
林既相失去意识一样,十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慢吞吞地爬起来,疲惫地应了一声。他用力拍了一下脸颊,直到发麻发热,他才过去开门,在面对路倩然,他必须是轻松平静的林既。
路倩然温柔地看着他,仅仅能看着他吃着甜汤,她心里就能获得极大的满足。
“等会儿还出去吗?”路倩然问,“你好久都没在家吃饭了。”
林既顿了顿,低声说:“今天要上班。”
他没看到路倩然眼中划过深深的愧疚,她说:“你太累了,妈真心疼,要不我不做化疗了……”
“妈!”林既扬高了声音,“化疗不能停。”
“可……”路倩然难过地皱眉,她的身体是最大的拖累。
林既不想她陷入自责中,便转移了话题:“对了妈,今天吴老师打电话给我了。”
“是吗?他说什么了?”路倩然问。
林既煎熬绝望的灵魂,被一双名为意志的手,死死按进水里,不得见世。他像一个被设置了温暖和微笑程序的机器人,缓和地说:“吴老师说我的奖学金到账了,有五千块呢。他还说,九月份就能去冕大报道,是……农学专业。”
“那太好了。”路倩然的眼底被喜悦取代,她满怀自豪,“我儿子要成为大学生了。”
林既看着母亲,化疗让她的头发变得稀少,身体也比以前瘦弱,曾经保养得当的肌肤变得苍白松弛,她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老了十岁。
林既眼睛酸涩,胸口有被撕扯的感觉。他很没用,给不了路倩然舒适的生活。
翻涌的灵魂渐渐安定下来。
无论做什么,无论有多难有多累,他也要撑着,他要保护路倩然,这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需要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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