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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皇后骤然倒在榻上, 嘴角还在汩汩流血，内殿登时就乱了套。众妃纷纷欲要后退，又怕被旁人拿住个对皇后大不敬的把柄, 一时推推搡搡，一点规矩体统都顾不得了。

扑在皇后身上嚎哭的舜华，突然从怀里不知哪处掏出把短匕来, 披头散发朝沉玉冲去。沉玉立即捂住肚子后退，云淞转身挡在她前头，胳膊上被狠狠扎了一下。永和宫跟来的太监宫女们立刻冲了进来, 将舜华死死制住了。

舜华声嘶力竭嚷嚷道：“舒妃！我跟你拼了！你是何等歹毒，竟这般要了皇后的命！”

若说之前众人还对沉玉毒害皇后有些疑虑, 如今舜华这么一闹，便是无人不信了。一时讨伐之声乍起，除了满面担忧的纯妃、瑜嫔与秀嫔，其他无一不指向沉玉道：“就是她干的！是她毒害了皇后娘娘！”

沉玉甩开秀嫔前来搀扶的手，只觉得眼前发蒙。勉力冷静下来，她怒怼道：“说是本宫做的，你们有什么证据？”

为首的嘉嫔阴阳怪气道：“不是你方才亲手给皇后喂了药吗？不是你还能是谁？”

沉玉道：“本宫不是唯一一个接触过这碗汤药的！从太医, 到景仁宫的宫女, 甚至舜华，谁都有可能下毒，凭什么就认定了是本宫？”

舜华恨恨道：“除了你还能是谁？皇后娘娘一向宽厚爱下，谁不爱戴？也就只有你舒妃，恃宠生骄觊觎了皇后的位子, 才会这般阴毒！”

秀嫔上前撕她的嘴道：“胡说！我让你胡说！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头？”

瑜嫔拉开她道：“别闹了！如今皇后尸骨未寒，咱们闹成这样，也不规矩。还是先禀告皇上吧。”

正闹间，门口便传来秦善拉长的声音道：“皇上驾到——”

众人回首，只见皇帝沉着脸大步而来，一脚踹开挡路跪在前头的太监，等看见皇后的惨状，更是脸色黑到了极致。

这下无人敢吭声了，内殿中死一般的寂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待皇帝终于说了声“都滚出去时”，众人方喘了一口大气，忙不迭地出去候着了。

沉玉没动。她知道这个“滚”字并不是对她说的。

内殿中只剩下她与舜华，同样脸色惨白地跪着。皇帝坐在榻边，轻轻合上了皇后张着的双目。

“死不瞑目啊。”

半晌就只说了这么一句。

沉玉并不想去揣测这句话里隐藏了怎样的情感。皇后虽为皇后，她却不知皇帝是否对皇后有情；皇后即使为皇后，却架着个病壳子熬过一生，又哪里有过半点皇后该有的风光。

算下来，皇后这个名号到底值不值得，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沉玉低声道：“不是臣妾。”

皇帝没有的答话，只低头看着皇后唇边的血。

沉玉又大声一点道：“不是臣妾。”

皇帝仍旧沉默。沉玉抬眼看了看他，这男人的侧脸还是那样俊美利落，只是逆着窗中透出的光，无论如何看不清他是何表情。

最是君心难测。

许是跪得久了，沉玉觉得累极，扶着肚子歪了下身子。舜华察觉到她动静，立刻投来恶狠狠的目光，似是要生吃了她般。

皇帝终于朝她们转过了头，平静道：“舒妃，你先回去，闭宫思过吧。”

语气中毫无责备，也无愤怒。沉玉心下了然，恍若卸了重负一般轻松，知道皇帝是信任自己的了。

只是，她确实曾经手过那碗汤药。不管是不是她做的，皇帝若不表态，她必会再次成为众矢之的，难服众人。

说是闭宫思过，其实说白了就是要她安静待在宫里，谁也不能去打扰罢了。

沉玉也不多说，深深看了皇帝一眼，便退下了。

还未出内殿，舜华便哭了起来：“皇上，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皇帝慢条斯理抹了一把皇后唇角的血，轻轻走近舜华，在她惊恐的眼神中将血迹擦在她哆嗦的脸颊上，道：“不放她走，朕要怎么审你。”

*

景仁宫已被披上了白色。纯白的纱从高高屋檐上一抖而落，一层又一层随风荡起，合着宫人们哭声传得老远。沉玉知道，很快朝野上下也将这般哀恸，只是不知某些人会不会哭着哭着，就突然掩面笑起来。

她推开了纯妃、瑜嫔和秀嫔伸来的手，只冲她们点点头便走了。背后一众宫嫔讶然，纷纷为她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感到愤怒。

沉玉将所有人都甩在身后，一言不发走得极快。云淞着急道：“舒主儿慢些走，当心路滑。”

沉玉凉凉道：“不快些回去，只怕又要生出事端。你的胳膊怎样了？”

云淞道：“无妨，只是一点擦伤。方才秦公公传了太医来，已经包扎过了。”

沉玉看了一眼，她衣袖下裹了厚厚一层，断不像只是擦伤的样子。

“这次多亏了你了。本宫不怕刀子，本宫只怕刀子扎在孩儿的身上。”

沉玉声音有些发颤，云淞安慰她道：“舒主儿福气大，孩子也跟您一样的。如今皇上信任舒主儿，舒主儿且安心养胎，等着皇上揪出幕后凶手就是。”

沉玉道：“方才秦善有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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