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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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过去, 大队又照常开工。村口大喇叭播放着激情澎湃的口号,男男女女挽起裤腿在田地里挥汗如雨。不用上工的妇人们则坐在门槛上摘菜,闲扯些家长里短, 孩子们最快活,提着小桶呼朋引伴地去摘覆盆子和野菜。

一路上都有人跟程遥遥打招呼,程遥遥也如常回应。直到经过那道斜坡时,程遥遥整个人如炸毛的猫,从背后冒出一道凉气来。

张晓枫轻轻握住她的手:“遥遥, 你看后头是谁?”

程遥遥回过头,只见谢昭在她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像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抚过,程遥遥的恐惧都被尽数抚平。

韩茵调笑她:“有人送, 不害怕了吧?”

“我本来就不怕!”程遥遥嘴硬道, 脚步却轻快起来, 背后一直有道目光保护着她。

三人到了仓库门口,程遥遥回头看时, 谢昭高挺身影还站在不远处看着她。程遥遥忍不住冲他无声地说了三个字,也不知谢昭看见了没有,就慌忙跑进了仓库里。

直到坐下,程遥遥脸颊还是热热的。

韩茵踢她一脚,低声道:“有点出息, 你慌什么!”

程遥遥冤枉死了。

过了会儿,姑娘们陆陆续续都来了。茶叶哗啦倒在筛子上,抖落均匀,纤纤十指飞快地挑拣茶叶梗。姑娘们一边干活儿, 一边笑着聊天,有人问起:“遥遥,你昨天啥时候回家的,害得韩茵和张晓枫到处找你。”

程遥遥吸口气,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昨天……”

“嗨,她昨天跑去村口接谢昭了!”韩茵快言快语,坏笑道。

张晓枫还接了一句:“不就几步路的功夫,还非去村口接!”

程遥遥气得要拧她们,姑娘们一发哄笑起来,随后就聊起了其他话题。沈晏点名的时候见程诺诺没来,也并没问,直接忽略过去了。

倒是其他姑娘问了句:“程诺诺怎么没来?”

程遥遥手一顿,垂眼继续干活儿,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这话是问林丹丹和林萍萍。她们跟程诺诺交恶,好些天不说话了。林丹丹还翻个白眼:“谁知道,她三不五时就不回家过夜。”

姑娘们“哗”地一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个年代夜不归宿,那可是大问题。等沈晏出去了,仓库里立刻嗡嗡讨论起来。

大家伙都问林然然:“然然,你不是跟程诺诺一间屋子睡吗?她昨晚回来了吗?”

林然然一脸为难,被催问很久才小声道:“她有时候会不回来,可能去其他知青那里过夜了吧。”

众人听了讨论得更激烈了。谁不知道程诺诺名声臭大街,她亲姐姐程遥遥跟她都势同水火,哪有其他知青收留她。何况其他女知青也都在场,大家都说没见她来。

而且林丹丹说程诺诺三不五时就不回家,那她是去哪里过夜了?

有人说了句:”听说她跟沈晏……”

在场的都是姑娘家,不好意思说得太露骨,可互相交换的眼神都特别兴奋。沈晏拿着本子回到仓库时,就发现姑娘们一直悄悄打量他,等他微笑着看过去,她们又赶紧躲开。

沈晏心中得意,不由得整了整身上崭新的外套。正想说点什么,有人来喊沈晏帮忙:“有人摔下山了,快来帮忙抬一下!”

程遥遥的心重重一颤,跟张晓枫和韩茵对视一眼。

林桂圆抢着问:“什么人啊?出什么事儿了?”

沈晏也是大步走过去,道:“是什么人摔了?”

年轻小伙子被一群姑娘叽叽喳喳地追问,脸都红了,显摆地一五一十道:“村东头的林晖,不知咋地从那山坳上摔下来了,几个摘野草莓的孩子发现的。大队长让我来喊你,咱们几个一块儿帮忙抬人送城里去。”

沈晏脸上表情复杂,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惋惜。他穿上外套,迅速跟着人走了。

仓库里顿时炸了锅。姑娘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我妈从来不让我去那山坳上,都说那里头有山神。”

“嘘。这是封建迷信!”

“怎么还不让说了?那山坳前几年好多人进去自杀,邪性得很!”

“真吓人啊……”

程遥遥盯着茶叶,强忍着不让自己露出异样,悬着的心重重落地了。谢昭没杀人!谢昭没有为这种人弄脏了手!这个年代的刑侦手段也不能小觑,被杀和摔下山崖可是有很大区别的。

只是这男人已经被发现了,程诺诺又去了哪儿?

程遥遥看了眼韩茵和张晓枫。她俩面色如常,有说有笑。程遥遥有些好奇,她们怎么也能这么淡定?后来她单独问过张晓枫,张晓枫笑笑表示自己曾经搭火车参加全国大串联,什么场面没见过?这还吓不着她!

一天风平浪静地结束了。下工时,程遥遥大大地心中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过去。

韩茵和张晓枫将程遥遥送到路口,就见谢昭已经等在那儿了。韩茵推了把程遥遥:“人家来接你了,我们回去啦!”

程遥遥被她推得一个踉跄,好容易站稳,一抬头就见谢昭已经大步走到自己面前,手伸在半空中,正要放下,程遥遥就抓住了他。

落在脸上的目光炙热得叫她无法忽视。

程遥遥垂着眼,别别扭扭道:“别多想,我是扭到脚了。”

她小脸上没有半点痛意,谢昭“嗯”了声,道:“还疼吗?”

谢昭嗓音听不出还有没有在生气。程遥遥扁了扁嘴,想继续撒娇,却见一群下工的村民说说笑笑地走了过来。程遥遥忙收回手,转身走在了前头。

沉稳的脚步声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夕阳余晖洒落,修长影子从背后投过来,时不时与她的影子重叠,分外亲密的模样。

程遥遥脚步轻快地跑进院子里,却见谢绯也回来了,正跟谢奶奶一起收拾一只野兔,边上有一滩血迹。

程遥遥高兴道:“小绯回来啦!你昨天怎么没回来?你哥哥去村口接你好几回了。”

谢绯眼神闪躲了一瞬,道:“我……我昨天临时帮人顶班,就换成今天回来。”

程遥遥“哦”了声,看着那野兔道:“哪里来的?”

“昭哥儿昨天打的。”谢奶奶埋怨道,“昭哥儿也是,新做的衣裳蹭得全是血。”

程遥遥一楞,回想起昨天谢昭衣服上的血腥味,是兔子?

程遥遥不由得偷偷看向谢昭,他神色淡淡,将工具和筐子放下,就走到井边打水了。程遥遥苦了脸,谁让谢昭不解释的!

谢奶奶道:“遥遥,这兔子你打算怎么做?”

程遥遥提高嗓音道:“做个麻辣兔丁吧。”

“成!”谢奶奶乐呵呵道,“昭哥儿最爱吃辣的。”

程遥遥又偷偷看了眼谢昭,可惜没得到回应,只好恹恹去厨房做饭了。

这只兔子很肥,程遥遥使出浑身解数做了一道香辣喷香的麻辣兔丁,还有一道辣椒糊糊和青椒炒腊肉。另外又炒了盘黄澄澄鸡蛋和青菜。

一大碗通红喷香的麻辣兔丁摆在桌上,冒着香气。程遥遥转头捂住嘴,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谢奶奶道:“遥遥你不爱吃辣,下次就别放这么辣。”

程遥遥雪白鼻尖透着点红,眼角也红,瓮声瓮气道:“没……没关系。”

谢绯乐道:“哥哥喜欢吃辣的,遥遥姐每回都做。”

谢昭很好养活,家里平时做什么他就吃什么。程遥遥发现他爱吃辣后,家里做什么肉菜,都会特地分一半做成辣味的。

程遥遥听到这话,乌黑眼眸在长睫下一闪,又觑了谢昭一眼。谢昭大口吃饭,跟没听见似的。

程遥遥小脸鼓了鼓,趁谢奶奶没看见,夹起一个炸辣椒正要往谢昭碗里送,就见碗里多了块腊肉。

谢昭收回筷子,继续吃饭,形状漂亮的唇被辣油浸得红润,眉眼间却透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程遥遥就忍不住雀跃起来。她筷子一转,把辣椒放在谢绯碗里,笑吟吟道:“小绯,你吃!”

谢绯看着碗里的干辣椒,惊慌地咬了咬筷子。她哪里得罪遥遥姐了?!还是遥遥姐看出她在撒谎了?

吃完饭,天边还有最后一缕晚霞。菜园里的草莓终于被摘了下来,十几颗红艳艳草莓挂着水珠,摆在雪白浅口碟子里好不养眼。

犟犟更是激动得爪爪乱挥,被谢昭捏住后颈皮才消停下来 。

谢奶奶笑道:“它都盯着这草莓两个月了,再不给它吃一口,今晚咱们谁也别消停!”

程遥遥对犟犟道:“那就给你一个,你可不准再闹。”

谢昭拿了一颗草莓,提着犟犟出去了。他把草莓搁在犟犟的小碗里,犟犟凑到草莓上嗅来嗅去,一时间也不闹了。

程遥遥对谢绯道:“一直等着你回来摘的,再拖下去就熟过头了。”

谢奶奶在围裙上擦擦手,端详着草莓稀罕道:“真是好看!这是什么果子,多漂亮,闻着也香,比野草莓要香多了!”

谢昭走进厨房,闻言道:“是国外引进的草莓苗,比咱们原有的品种更甜。”

谢奶奶道:“哎,那咱们村能种不?用你们那塑料大棚种。”

谢昭摇了摇头。程遥遥解释道:“这草莓不好保存,运输成本特别大。”

谢奶奶道:“那真是可惜了。”

程遥遥塞了一颗草莓在谢奶奶嘴里:“不可惜,您尝尝可好吃了!”

谢奶奶咀嚼着草莓,眼睛都亮了:“哎哟,我这辈子也吃过不少好东西,这草莓是真好吃!来,你们也吃!”

程遥遥也拿了一颗草莓放在口中,轻轻一咬,草莓酸甜汁水弥漫在舌尖,那股特有的香气简直叫人心醉:“好甜!自己种的就是比买的好吃!”

草莓必须新鲜,后世的草莓为了方便运输,往往在草莓还未完全成熟时就摘下包装,还打了药水,哪有自家种的草莓滋味好?

谢绯也是赞不绝口,连谢昭都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谢奶奶吃了一颗就不吃了,催着三个孩子吃。程遥遥道:“草莓还会结果子的!您不吃我也不吃了。”

谢绯也拉着谢奶奶撒娇,谢奶奶乐呵呵地,一家人你一个我一个,把一碗草莓吃完了。

晚上程遥遥洗完澡出来,谢昭正坐在门口编一个架子。她主动道:“这是什么?”

“草莓架子。”谢昭示意她看犟犟。

犟犟正痴痴地趴在菜园子边,盯着两棵草莓看。

程遥遥道:“完了,就不该给它吃的。现在更惦记上了!”

“我编个大架子罩上,不让犟犟捣乱。”谢昭道,“都留给你吃。”

这话里透着偏爱,晚风温柔地拂过程遥遥的脸颊,叫她莫名心动。她甜甜地道:“我今天早上说的话,你看见没有?”

谢昭道:“你说了什么?”

“……没看见就算了!”程遥遥一跺脚就要跑。

手指被勾住了。

谢昭粗糙手指一如往常地温暖干燥,轻轻勾住她指尖:“我也是。昨天我不该凶你。”

“……”程遥遥的那点儿气像被戳破的气球,嗤啦一声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嗓音变得又软又甜:“是我不对,我昨天也不应该骂你。我就是害怕。”

谢昭嗓音有一丝沉郁:“怕我?”

程遥遥低下头瞪他一眼:“我怕你有危险。万一被查出来,你……你被抓走了怎么办?”光是提起这个可能,程遥遥脸色就变得苍白起来。

谢昭狭长眼眸微微睁大了,看着她半晌不语,神色古怪。

程遥遥以为他不信,气道:“真的。现在是法治社会,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杀人都是要偿命的……你笑什么!哎!”

程遥遥话没说完,就被谢昭一把抱住。男人将脸埋在她纤细腰肢上,双手紧紧揽着她:“妹妹。”

谢昭的头发长长了些,头发不似之前扎手,反而软软的,跟他这个人完全不一样。谢昭闻着她身上沐浴的馨香,心中柔软。

其实昨天他上山时当真起过杀人的念头。这两人敢对程遥遥起这种脏心思,碎尸万段都不为过。可当他举起柴刀时,程遥遥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却浮现在眼前。

他最后只将两人拖死狗一样拖出屋子,扔在林间。他为程遥遥摘了一盒野草莓后,将屋子里外痕迹清理干净,便离开了。那中年男人怕是自己倒霉,下山时不辨方向,摔下了山坳。

程遥遥听完前因后果,也有些解气。她忍不住揉了揉谢昭头发,像揉一只大狗似的:“谁让你昨天不跟我说清楚的,你还不理我,我都气了一晚上!”

“小傻瓜。”

“……你好肉麻呀。”

“小妖精。”

“叫我小仙女!”

“小仙女。”

“嗯!嗯!”

“……”

“……犟犟你走开!”

……

那个中年男人死了。

沈晏和大队长一行人将他送进城,半路就断气了。众人只得将他又运回了村子。据说断气前他一直惊恐地瞪着眼,嗓子里嗬嗬作响,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此人叫林辉,从前有过一个老婆,被他打跑了,现在光棍一个,后事还是大队帮着料理的,就在山上随便点了处地方埋了,并未引发什么波澜。

倒是林婆子在村里嚷嚷,说程诺诺失踪了几天,不知是不是也跑进山里去了,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别找他们家。

大队上正忙着春耕和大棚蔬菜的事儿,哪里分得出人手来找她。何况村里的知青们时常会跑掉一两个,都是熬不了干活儿的辛苦偷偷回城的,他们都见怪不怪了。大队长只让沈晏去给上海先打个电话,看看程诺诺是不是回上海了。

沈晏虚应着,也并未真正去打。

程诺诺的离开,对沈晏而言就像拆掉了一个隐形地雷。程诺诺自行离开,说明她放弃再纠缠自己了。他已经盘算好了,过两天进城给家里打电话,尽快将他弄回去,免得夜长梦多。

沈晏小算盘打得响,面上也难掩春风得意,在仓库里踱来踱去,还踱步到程遥遥身边,道:“遥遥,你这茶叶挑得不符合规格。”

程遥遥桃花眼冷冷睨着他,沈晏笑笑:“你瞧,这茶叶还是太粗,都得挑出来。”

沈晏一边说,伸手挑起一根茶叶,手指正好碰上程遥遥纤细手指。在碰上的瞬间,程遥遥将手挪开了,瞪住他。

沈晏笑容不变,道:“遥遥,我家里寄来端午节的节礼,有你的一份。待会儿我拿给你。”

程遥遥冷冷板起脸:“我不要。”

沈晏一径的深情款款:“我母亲可是看着你长大的,这是她的一片心意。里面有你最爱吃的老大昌青团。”

程遥遥差点气笑了,她扬起眉梢:“你这些东西留着送给程诺诺吧,我在谢家吃过青团了。”

听见程诺诺的名字,沈晏笑容顿时僵住。

韩茵也笑道:“对啊,程诺诺不见了,沈晏你知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全仓库的姑娘们都听见了。大家不由得都向他们看过来,沈晏干笑,勉强道:“我跟程诺诺就是普通知青战友的关系,我怎么会知道。”

程遥遥不由得侧目。程诺诺跟他有过一段的事儿村子里谁不知道?沈晏这话说得也太无情了,与他平素多情温柔的模样完全不符,也叫其他暗暗喜欢他的姑娘们都有些心寒。

这天谢家吃过晚饭,正收拾碗筷的时候,林大富来了。

谢奶奶忙道:“进来吃一点儿?”

林大富忙道:“不不,你们继续吃。”

谢昭起身走过去,林大富却摆摆手,露出严肃的表情:“我找程知青说个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或明天白天还有一更!

小剧场:

如果谢家有个聊天群,画风一定是这样:

三哥:小妖精

遥遥:肉麻~

谢奶奶和谢绯潜水磕cp中。

犟犟忽然插话:嗯!嗯!

系统提示:犟犟已被移出群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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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第一更

林大富严肃的表情令气氛一凛。程遥遥看了眼谢昭, 谢昭挡在程遥遥身前,对林大富道:“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这事儿吧……”林大富明显犹豫不定,最后道:“行,你们俩一块出来。”

程遥遥放下碗,跟着谢昭一起出去院子里了。经过谢奶奶身边时,谢奶奶一把握住她的手:“遥遥……”

谢奶奶目光里流露出担忧, 仿佛知道了什么。

程遥遥对她笑了笑,小声道:“没事的。”

院子里, 林大富不急着开口, 点燃了烟斗深吸一口, 在心里酝酿着说辞。

晚风急促,吹得南瓜叶片哗啦啦响,院子里晾着的毯子也不住鼓动,远处的黑暗里有无数枝叶哗啦啦应和,叫人心烦意乱。

犟犟跑到程遥遥脚边打着转, 不住用毛脑袋蹭她的小腿。程遥遥抱起它来,手指埋入它毛毛里胡乱揉了把。犟犟被扯痛了,“喵”地一声从她怀里挣出来跳得老远,委屈地舔着毛毛。

林大富在心里数着拍子,终于开口:“今天县城医院通知大队上,程诺诺在他们那儿, 伤得不轻。”

程遥遥“啊”了一声,谢昭手在背后轻轻握住她的,面色如常。

林大富组织着语句:“程诺诺不知咋地在县城车站晕倒了, 热心群众把她送去医院,她还一个劲儿嚷嚷着不要看病,也不肯告诉医院她叫什么。医院怀疑她精神有问题,搜了她的包,才知道她是咱们大队的知青。”

程诺诺也太能折腾了。程诺诺在覆盆子丛里几番打滚,又被困在那小屋里一夜,居然还能跑进城里去?她那一副尊荣,不被当作疯子才对。

程遥遥桃花眼微微睁大,明明好奇又要故作冷淡:“她好端端跑进城做什么?”

林大富深吸一口烟斗,明显露出难以启齿的表情:“她……她怀孕了。”

“啊?”这回程遥遥当真露出了惊讶神色。

谢昭上前一步将程遥遥挡在身后,淡淡盯着林大富:“这关遥遥什么事?”

林大富嘶了声,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越来越让人心里发憷?他硬着头皮往下说:“这不是小事儿。程诺诺到底是程知青的亲妹妹,这事儿怎么也得告诉你一声儿。医院说程诺诺这胎怕是保不住,你……要不要去看眼?”

谢昭眉眼透出戾气,还未开口,厨房里传出振聋发聩的一声:“呸!”

谢奶奶从厨房里赶出来,横眉怒目,“遥遥还是没出阁的闺女儿,叫她去看这种事儿?”

谢奶奶一向慈和,从未见过她这样生气。

程遥遥顺势躲到谢奶奶身边:“奶奶……”

“别怕。”谢奶奶拍拍程遥遥肩膀。

谢昭不好与大队撕破脸,程遥遥又是个姑娘家,这个鱼头少不得要她来拆开。谢奶奶一副护崽架势冲着林大富:“你堂堂一个大队长,这事儿上怎么糊涂了?!这种脏事儿提都不该对遥遥提!”

谢奶奶语气严厉,俨然还是当初那个地主家主母。林大富幼时受过谢家大恩,对谢奶奶十分尊敬的,此时更是矮了半截:“大娘,这……我们这也是没办法。程诺诺现在在医院躺着,要是出了人命……”

谢奶奶冷笑一声。大队上何止是怕担干系。程诺诺这胎保不住,接下去还有小月子,要养伤,这都得有人照顾,还得看着不让她寻死。这烫手山芋没人接,想着法儿丢给程遥遥。谁让程遥遥跟她是半个亲姐妹,出了事儿寻不到大队头上。

谢奶奶使个眼色,谢昭抬手捂住程遥遥耳朵。

程遥遥想听,一个劲儿扒拉着谢昭的手,无奈谢昭的大手铁钳似的,把她两边小脸都捂住了。谢奶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她耳朵:“未婚……大肚子……这事儿得找谁……你心里清楚……”

只见林大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向谢奶奶告辞。

谢昭松开手,将林大富送到门口,道:“遥遥不去上工了。”

“哎。行,行!早该这样了。”林大富一口答应。

他也知道这事儿不该找程遥遥,可别把谢昭给得罪了,忙道:“程知青这份公分就记在蔬菜大棚那儿,谁也不敢有二话!”

谢昭谢过他,谢奶奶从厨房出来,包了一包点心塞给林大富:“带回去给孩子吃。”

干荷叶包里是小巧的发糕。谢家的发糕是酒杯做的,小小巧巧的一个。林大富眼有泪花。小时候他家饿得没饭吃,是谢奶奶时常把他和弟妹领回家吃饭,这发糕他不知吃过多少。

林大富再三谢过,这才捧着点心走了。

程遥遥凑过来道:“奶奶,干嘛还给他发糕?”

谢奶奶一点程遥遥的额头:“你们年纪轻,做事儿不懂得放软和些。特别是昭哥儿,将来跟林大富打交道的时候多了去了,别叫他心里埋了刺儿。”

曾经的谢家主母,一点点将为人处世的手腕教给孩子们。谢昭认真听着,程遥遥光顾着想别的:“那林大富现在找沈晏去了吧?”

“姑娘家家,少打听这个!”谢奶奶气道。

程遥遥忙躲到谢昭身后去了。谢昭的手往后覆上她腰肢,替她向谢奶奶求情:“妹妹不敢了。”

谢奶奶没好气道:“你就护着吧。去把院子的毯子收了,支阁楼上去。夜里怕是要下雨。”

风一阵阵地从四面八方涌来,吹得毯子床单呼啦啦扬起,风雨欲来。谢昭抱着大团毯子上楼,程遥遥提着煤油灯跟着,犟犟也一溜小跑跟上来,在阁楼里乱钻。

阁楼里风更大,夹着水汽花香从阳台上涌进来。几根竿子支起,将毯子挂上去,叫山风吹上一夜,第二天就干透了。甜水村的春天带着潮气,谢家的床单被褥日日都这么晾晒,夜里才睡得舒服。

谢昭仔细将毯子挂上扯平整,犟犟一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险些踩到。谢昭道:”妹妹,把猫抱开。“

毯子后倩影一晃,程遥遥掀起毯子挤进他怀里,比猫咪更缠人:“犟犟在谷仓里蹭得好脏,我不抱。”

谢昭郎心似铁,继续手上工作:“妹妹,我在干活。”

“我又不会妨碍你。”程遥遥搂着他脖子,谢昭走一步,她跟一步,小猫咪似的挂在他怀里。

谢昭挂好最后一条毯子才回手抱住她,克制的呼吸粗沉起来:“欠亲了?”

这粗鲁的话放在平时,必定要换一顿好打,再哄一晚上才能好。

程遥遥把煤油灯挂在竿子上,哼唧了一声:“你把手给我。”

谢昭手掌在她腰后扣紧。

程遥遥抓住他手腕,一根根掰开手指,摸到他食指上。谢昭修长手指粗糙,那道划伤早已愈合,抚上去有一道发白的痕迹。

程遥遥衔住他指尖,绯色的唇分开,雪白湿润的贝齿在灯光下一闪而过。她一点点收紧牙关,牙尖陷入肉里。

那天夜里,谢昭割破手指喂她鲜血,她才惊觉谢昭知道的远比她所猜测的要更多。

谢昭眼眸沉沉地望着她,指尖上疼痛点燃浑身血液,激荡着寻一个出口。

程遥遥松开了牙齿。那指尖上两排深深红红的印记,她泄气道:“关于这个,还有那些覆盆子,你都没有什么想问吗?”

谢昭将指腹上的湿润抹在她唇上:“我已经知道了。”

程遥遥一颤,绝色面容上露出不知所措,忘了避开谢昭的手:“你……你知道什么了?”

程遥遥这幅吃惊模样太可爱,谢昭噙了一抹笑,逗她:“小妖精。”

“我不是!”程遥遥道,“你认真一点。我早就想告诉你了……”

谢昭捂住她嘴巴,道:“我说过,你可以保留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不会伤害到你。”

程遥遥好容易掰开他的手,气道:“可我想告诉你嘛。”

谢昭顿了顿,低沉嗓音一字一句落进程遥遥耳中:“从前我听奶奶讲故事,那些神话里的妖精仙女与凡人相恋,一旦被拆穿秘密,就要离开。”

程遥遥一愣,万万没想到谢昭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她失笑道:“笨蛋,原来你这么胆小吗?”

谢昭眸色认真:“我不想冒一点点可能失去你的风险。无论你有多少秘密,我都不在乎,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程遥遥的笑容渐渐收敛,突然踮脚咬住他的唇。

甘甜清冽的水渡进口中,似有无限灵气涌入胸腔,将沉疴疲倦一扫而空,血液在四肢百骸里沸腾,寻着一个出口。

未及咽下的泉水沿着唇角滴落,打湿坚毅下巴与一小片衣襟,却解不得渴。

谢昭呼吸滚烫,未及动作,程遥遥已经退开去,抹了抹唇边水迹。她脸颊通红,带着如释重负:“我偏要告诉你!看,这就是我的秘密。”

谢昭定定望着她不语。她有些忐忑地后退一步:“别瞪我,我不是好端端的还站在你面前吗?”

“喂……你别过来!”程遥遥往后躲,叫犟犟,“犟犟,救命!”

犟犟扬起小胖脸,看看谢昭又看看程遥遥,欢快地在两人中间扑腾起来。

程遥遥被一把抱住,笑得喘不上气:“放开……谢昭你……”

程遥遥的尾音忽然一转,变得惊恐万分:“你流鼻血了!”

谢昭一低头,鲜血就滴在了程遥遥的衣襟上。他脸一黑,捂住鼻子,才松手程遥遥就软绵绵倒了下去。

谢昭忙一把搂住她,一手捂住鼻子,鲜红液体从他指缝间一点一滴落下,分外汹涌。

谢昭心中发出了跟程遥遥一样的质问:这是什么玩意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流鼻血。

遥遥:软绵绵

三哥:流得更凶

遥遥:更晕

形成一个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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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产(第一更

两人在阁楼上好一通折腾,犟犟以为谢昭欺负程遥遥, 抱着谢昭大腿嗷嗷乱叫。登时闹得一片响, 天花板簌簌往下落灰尘。

谢奶奶闻声举着灯走到楼梯口, 冲楼上叫:“昭哥儿,遥遥, 闹什么呢?昭哥儿,你别乱来!”

语气透着恨铁不成钢和质问。谢昭才要回答, 程遥遥就发出软绵绵的一声, 要哭不哭,奶猫爪子似地挠在心上。

谢昭鼻子又是一热, 鼻血滴答落在程遥遥衣襟上。

程遥遥手软脚软,攒足了力气从谢昭臂弯里挣脱,扶着谷仓,一脸惊恐地捂住鼻子:“你离我远一点,别过来!”

谢昭才抬起自己沾满鲜血的手, 程遥遥就要晕过去了:“拿开,拿开!”

谢昭只得站住,脱下衬衫胡乱抹了把脸上鲜血, 又将鼻子堵上, 仰起头。

“啪”地一下, 谢昭后脑勺挨了一苕帚。程遥遥回头,谢奶奶手持笤帚,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抬手又是狠狠几下:“你敢欺负遥遥!”

程遥遥缩成小小一团, 惊恐又无助,犟犟还挡在程遥遥前头,弓着背冲谢昭直哈气。而谢昭脱了衬衫,身上只穿一件背心,满脸是血,整个一丧心病狂的现行犯。

谢奶奶扫了一眼,就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趁着谢奶奶殴打谢昭,程遥遥扶着楼梯踉踉跄跄跑下楼去。

院子里飘起了细细小雨丝,夜风温柔起伏,吹散了那股浓郁的阳气。程遥遥扶着水池大大地喘了口气,用冷水拍拍发烫的脸颊,好半天,那股难以自制的酥软终于被抑制下去,只是手脚仍然乏力。

幸亏前几天喝了谢昭几滴血,否则今天一定要出丑了。

而楼上谢昭好容易才让谢奶奶相信自己是无辜的。再定睛一看,谢昭背心前襟上鲜红一片,半边脸上全是血,忙拉着他下楼。

井水冰凉地扑在脸上,白毛巾一抹一片鲜红。连着换了两三盆水,才勉强洗干净脸上的血迹。谢昭仰着头,谢奶奶用凉水给他拍拍后脖颈:“还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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