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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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

程遥遥扶着胸口,没好气地捏了谢绯的脸一下:“小绯,我发现你变坏了。跟谁学的?”

谢绯眼神一颤,忙道:“哪有跟谁学!对了,遥遥姐,这是你要我带的图稿。”

厚厚一叠图纸,昭示着谢绯的勤奋与天赋。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谢绯画出的设计图进步得飞快,有几张看得程遥遥击节叫好,恨不得立刻投入生产。

“小绯,你真是个天才!”

谢绯脸颊发红,顾不得欢喜,道:“遥遥姐,我有件事儿求你……”

谢绯还没开口,程遥遥就道:“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你想要我留下你这些室友们?”

谢绯忙道:“她们是这一批被裁员的,都是家里没背景或者成分不好才被裁掉的。”

自从开始鼓励私营经济,大量的国营企业在私企的冲击下摇摇欲坠。谢绯从前所在的纺织厂效益越来越差,大批员工都被裁下岗了。

一部分有关系、手艺好的工人被私营工厂招收了,有些心思活络的就在街面上支起一个小摊替人做衣裳缝缝补补,可小小一个临安城,哪里需要这么多裁缝?

跟谢绯同一批的工友们,年纪大都在20岁左右。这么多年轻姑娘陡然失去了铁饭碗,心情不言而喻。可她们都曾经赚过工资,体验过靠自己双手挣钱、吃喝不愁的滋味儿,更不甘心就这么嫁人。

谢绯实在不忍心这些昔日的好姐妹陷入困境,来上海前就告诉了她们这个消息。这对她们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上海!那可是大城市,能去上海逛上一圈也是好的,何况是去上海工厂上班!

这些姑娘们收拾好行李,花8块钱打了一张火车票,就跟谢绯一起满怀憧憬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谢绯见程遥遥不语,忙保证道:“遥遥姐,她们工作都很勤快出色,我可以打包票。”

程遥遥笑道:“我相信你。只是我们制衣厂还没有建员工宿舍呢,她们要留下……你得去求你哥。”

谢绯疑惑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八零娇宠小仙女》by:宅阿喵

仙界人气第一小仙女五彩下凡渡劫,阎王给其挑了个富贵双全好人家,谁料刚出生就被人偷走,到了一穷二白的吴老二家。

吴老二亲闺女刚出生便离世,怕媳妇伤心过度才抱了来历不明的五彩,夫妻两把唯一的命根子娇宠上天,村里人都说夫妻两傻,把个赔钱货当金疙瘩,谁料一年年过去,吴老二家生活越过越红火。

小五彩:“虽然我忘了,但仙界大佬都是我靠山,他们护短的很!”

从小衰运不断倒霉连连的崔衍双眼放光。“我宣布,吴彩同学以后只能是我媳妇,她让我向东你打死我我都不回头。”

家有小仙女,就要宠宠宠,谁敢拦我跟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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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色

程遥遥笑吟吟道:“求你哥建宿舍啊。我们制衣厂原来招的都是本地人, 没有宿舍。”

谢绯闻言,担心道:“建宿舍得花多少钱啊?为了我带来的几个朋友,要新建一幢宿舍, 这也太……遥遥姐, 你跟我哥说吧, 我不敢。”

程遥遥拉着她往外走,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哥那么疼你,你还怕他啊?”

“怕谁?”一道低沉嗓音响起。谢昭修长身影从不远处走来,肩上蹲坐着橘白色小肥猫,脖子上还多了一个漂亮的红项圈。

程遥遥冲谢绯挤挤眼:“怕你。”

谢昭看着许久不见的亲妹妹, 目光柔和, 微笑道:“怕我干什么?”

谢绯心里有事, 咬着唇不敢说话。

程遥遥顺手拨弄下犟犟脖颈上的项圈:“哪里来的新项圈?”

谢昭道:“买的, 逛了会商场。”

犟犟这只乡下小猫,迅速切换到挥金如土富二代模式, 看见喜欢的就抬爪指着要, 不给买就不走。谢昭另只手里还提着一堆东西,全是犟犟给自己买的。

谢绯道:“犟犟,你一进城就学坏。在家里奶奶可不给你买这些。”

犟犟咪了声, 一点儿没有不好意思。

谢昭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 对谢绯道:“凯司令的栗子蛋糕,刚出炉的。”

谢绯接过蛋糕,高兴道:“太好了,早就听说凯司令的蛋糕好吃, 我朋友她们也没吃过呢,我留着跟她们一起吃!”

程遥遥道:“你跟我们一起回家住呀。”

谢昭也看着谢绯。

谢绯摇头道:“晓蕾姐她们在上海人生地不熟的,我不能撇下她们的。”

谢昭道:“那好。你要注意安全,别乱跑。黄六就住在你们隔壁,有事喊一声。明早我跟你嫂子来接你去玩。”

“嗯!谢谢哥,谢谢……谢谢嫂子。”谢绯机灵地改口,又冲程遥遥挤挤眼睛,小声道,“那件事,帮我跟哥哥说。”

看着谢绯回到招待所,程遥遥和谢昭才一起离开。犟犟蹲坐在谢昭肩上,惬意地吹着晚风。

程遥遥捉着犟犟垂下的尾巴,撸个没完:“真可爱,犟犟又胖了。”

犟犟敢怒不敢言,小肉爪子直扒拉谢昭脖子。谢昭只好道:“妹妹,刚才小绯跟你说什么了?”

程遥遥被转移了注意力:“啊,是宿舍的事。我们制衣厂没有宿舍,总不能让她们一直住招待所吧?”

谢昭狭长眼眸望过来,带着点笑,仿佛能穿透人心:“要我帮你盖宿舍?”

程遥遥哼唧道:“怎么能叫帮我盖?反正家具厂也要盖宿舍,咱们两个厂子挨得近,一块儿盖嘛。”

谢昭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制衣厂和家具加工厂都要扩招,两家厂子相隔不远,中间是一家制糖厂。

如今私营工厂生产的精白糖与各色糖果琳琅满目,早就将国有制糖厂市场份额挤压殆尽。没多久,这家制糖厂就挂牌出售。谢昭以一个很低的价格标下,将厂房改建成了工人宿舍,

上海城郊如今还是一片荒凉,在几十年后,这里将是上海最繁华的地段。光是地皮,就能卖出天价。

宿舍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建好的。程遥遥托孟姐帮忙租了间清净的屋子,一个月八块租金,几个女孩子住着正好。周末时,就把谢绯接到家里住几天。

上海的一切对谢绯而言都是新奇的,特别是谢昭和程遥遥带她去的地方:西餐厅,中餐馆,有洋人的酒会,跳舞沙龙,大商场……谢绯如饥似渴地接触、学习着这一切,又小心地收敛自卑与胆怯。

同样是头一回进城的犟犟则适应良好。来到上海后迅速扩张地盘,每次谢昭去厂子里巡视它都要跟着去,外国客商看见这只油光水滑一脸嚣张的小肥猫,都稀奇地凑上来看,它眯着眼老神在在,一个眼神都不给。

至于烦烦,从独苗迅速沦为二胎,现在也不跑酷了,也不砸东西了,成天咪咪叫着,跟犟犟攀比着撒娇卖乖。

如果烦烦能听懂人话,那它就会绝望地发现自己得算到六胎开外了。

暑假很快就结束了。短短的一个半月,足够发生很多事。

从小处着眼,谢绯的朋友们在制衣厂站稳了脚跟,秦洋洋她们结束打工,赚到了足足八十来块生活费。制衣厂扩大招工,在帝都也开了一家新门店。

从大处看,上头的政策朝令夕改,上海不断有新工厂开办,又有工厂倒闭。时代浪潮冲击之下,屹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赢家。谢昭的事业在不断地扩张,程遥遥也没有落后。

迢迢的新品海报又更换了两次,这个品牌逐渐深入人心。而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地方,迢迢悄然开创了一条高端线——绛色。

绛色每个月推出的新品会集结成一本小册子,上头的衣物比门店新品更精致,用料也更昂贵。

程遥遥曾送给这些外商每人一条手绣丝巾,上头就留了独家标签。这些外商自然将丝巾转赠给了自家夫人或姐妹。这些女眷就成了绛色的第一批会员。

绛色没有门店,采用会员准入制,必须得有一定身份或熟人引荐才能入会。这种会员制度对于那些名门贵女而言,成了身份的象征,一时间上海的名媛贵女都以拥有迢迢会员卡为荣。

更有会员向孟姐要求:绛色的产品应该跟普通门店彻底区分开!

程遥遥听了孟姐的报备,轻飘飘道:“那就把绛色的价格再翻一倍,会员一季度没买够额度自动退会。”

孟姐紧张道:“那也太贵了!人家愿意买吗?”

程遥遥笑吟吟摆手:“你照做就是。”

孟姐忐忑地照办了。谁曾想那些名媛非但没有被价格吓退,反而更加趋之若鹜。孟姐傻了眼,直呼程遥遥神了。

程遥遥摊摊手。上辈子当了二十年的大小姐,这些名媛的心思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何况七十年代的名媛,眼界见识与享受都少得可怜,迢迢完全为她们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何况绛色的衣物是真好看,质量也好,穿出去完全不逊色于别人从海外带回的品牌。绛色的服务更不必说,可以根据客人的身材与要求量身定做修改。每个季度随着小册子而来的,是送给会员们独家定制的丝巾配饰,每个会员的生日也有一大束鲜花与洒了香水的卡片,比对象贴心一百倍,有什么理由让人不沉迷呢?

有几家无良制衣厂出售迢迢盗版衣物,还联手压低价格试图挤垮迢迢。殊不知迢迢制衣厂赚钱的重心早就不在迢迢上了。几轮拉锯战下来,迢迢屹立不动,盗版制衣厂倒把自己整垮了。

而顾客们发现盗版衣物的质量版型跟迢迢根本不能比,更是认定了迢迢。

可惜事业做得再风生水起,程遥遥也一样得上学。

谢昭已经跑完步,洗过澡,程遥遥还软绵绵趴在被窝里,任由谢昭怎么抱也不起来。犟犟也跟着瘫在床上扭动,被谢昭拎起来丢地上了。

犟犟一咕噜爬起来,冲谢昭直哈气。烦烦从背后抽冷子给了它一下,犟犟顿时嗷地跳起来,追着烦烦跑了。

一大早就猫飞猫跳。

谢昭把程遥遥连人带被子抱起来:“开学第一天,不能迟到。”

程遥遥凄厉地挣扎:“我都赚了这么多钱了,为什么还要早起上学!”

谢昭淡然反问:“你赚得有我多?”

“……你的就是我的!”程遥遥愤怒道。

“是,都是你的。”谢昭敷衍地点点头,强行剥开被子。

期待的视线一凝。

程遥遥穿得整整齐齐,软绵绵从他手里溜下地:“哼!小绯都做好早饭了,赶快出去吃啦。”

程遥遥跑到门口,被谢昭拦腰抱住,强行补给一番阳气。

“哥……”谢绯在楼梯上冒了个头,吓得掉头就跑,一口气直跑到花园里头。清晨凉风扑面,让她渐渐冷静下来,心脏还是砰砰跳。

谢绯渐渐懂事了,又听谢奶奶说程遥遥和谢昭新婚燕尔,自己来家里住不方便。至于具体有什么不方便,她又不是很明白了。

程遥遥和谢昭拥抱接吻,谢绯在乡下时也撞见过几次的。可这一次两人之间的气氛,叫谢绯看了一眼就脸红心跳。

谢绯双手捂住脸,眼前浮现出一双含笑桃花眼来,带了钩子似的。谢绯被吓得尖叫一声,傻愣愣看着对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面前人穿着笔挺军装,肩膀宽阔,总是含笑的眼透着那么一丝邪气,跟盯住小白兔的狐狸似的:“这么巧。”

见人没反应,将手伸进铁栏杆,轻轻扯了下她的小辫子:“我送你的发卡怎么不戴?”

好像不是幻觉。谢绯闻见了那只手上属于男人的淡淡烟草味。

陆青棠桃花眼眯了起来,还是那么笑着:“还记得我上次说的话吗?”

他那双眼有魔力,引着谢绯混沌大脑运转起来,寻回很久之前的只言片语:“敢扔了,我亲死你。”

谢绯终于有了反应,猛地弹了老远,小鹿眼瞪得圆圆的:“我……我哥哥在家,我哥哥会……”

谢绯不住地转头看向那扇门,不知道是害怕谢昭出来,还是害怕谢昭不出来。

陆青棠捻了捻手指,冷笑一声,红润的唇冲谢绯无声翕动几下。

谢绯又是狠狠一颤。

谢昭和程遥遥手牵手走出门时,就瞧见谢绯呆站在院子里,眼圈红红,像是被吓坏了。

程遥遥狠狠掐了谢昭掌心一下,没好气地瞪他:“我就说小绯肯定看到了!现在把她吓到了吧?”

谢昭脸皮微窘,他刚才在门口也没对程遥遥做什么……谢昭低咳一声,道:“小绯,早饭做好了吗?”

“嗯……做,做好了的。我煮了小米粥,还买了生煎。”谢绯回过神来,忙跟着去了厨房。

谢绯一顿早饭吃得神不守舍。程遥遥和谢昭以为她瞧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也心中尴尬,一顿饭草草吃过,就要出门了。

犟犟抱着谢昭的大腿,硬要跟着去。暑假里犟犟成天跟着谢昭出门,次次都能捞着好吃好玩的,早就是一只见过世面的猫咪了。今天见谢昭背着个鼓囊囊的包出去,更是认定他去吃好吃的,不带上自己。

烦烦还是小猫咪,只喜欢在院子里玩儿,此时显得比犟犟懂事多了。

“我们是去上学,不能带你。”程遥遥硬是把犟犟撕下去。

犟犟围着谢昭的大长腿绕了一圈,谢昭爱莫能助地摇摇头。犟犟“嗯”地一声,生气地掉转屁股走掉了。

程遥遥很双标地道:“小绯,你真的不跟我们去学校玩儿?”

谢绯抱起赌气的犟犟,摇摇头:“我今天有灵感,想把那条裙子画完。”

程遥遥原想让谢绯跟着自己去学校,好让她看看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谁知道谢绯一点兴趣也没有,程遥遥不由得看向谢昭。

谢昭握住程遥遥的手,道:“小绯不想去就留在家里吧。不要自己随便出门。”

谢绯笑着道:“放心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自行车铃铛声清脆地响起,程遥遥斜坐在谢昭的自行车横杠上,迎着清晨的风上学去了。

谢绯艳羡地看着这美好的一幕,冷不丁瞧见栏杆外军绿色一闪,吓得抱起犟犟转身就跑回屋子里了。

沪大开学的第一天热闹非凡,全校最为瞩目的一对眷侣结婚了!本系的外系的同学们全来凑热闹,喜糖根本不够发,谢昭临时叫人又送了几包喜糖来,这才打发走这群饿狼。

秦洋洋蒋牧几个围着程遥遥,将她好一番审问:“好你个遥遥!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们 !”

秦洋洋最为愤慨:“上回还买了那么多武侠,原来是买给你男朋……不对,你丈夫的!哼,枉我拿你当好姐妹,还帮你换了本新杂志,你就是这样对我们的?”

“原来是你换的!”程遥遥一拍桌子。

秦洋洋几个顿时将她按住:“怎么?你还有理了?”

“没有没有……”程遥遥欲哭无泪,她委屈!她回去一定要对谢昭说明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

老师抱着教案进来了,几人才赶紧老实坐下,一声不敢吭。

老师看见桌上的喜糖,不由地看向程遥遥,笑着调侃了几句。末了脸色又严肃起来:“同学们,我手上捧着的是你们上学期末的考试分数排名。当然了,分数并不能代表一切,但这些分数多少反馈了你们上学期的学习状态。现在,我就宣读一下班级排名……”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学生们全都紧张起来。程遥遥也忍不住坐直了,当众宣读排名呢,要是自己排在倒数,岂不是丢大人了?

老师念着:“……程遥遥,班级第五名,年段第十八名。”

“哇,遥遥!”班级里一阵低呼,艳羡钦佩的目光都涌向了程遥遥。

程遥遥在学习上的表现一向不够刻苦,加上《迢迢》热播,总给大家一种漂亮花瓶的感觉。没想到程遥遥一鸣惊人!

老师也笑道:“程遥遥同学其他科目分数中上,可她的英语分数是全校第一!大家平时要多向程遥遥同学多学习请教。”

程遥遥难得地有些害羞了。这主要是因为从前大家学习的外语都是俄语,程遥遥自小就学英语,否则以她的刻苦程度,哪里比得过其他同学们。

秦洋洋几个高兴地推着程遥遥,程遥遥回过神,忙站起身来向大家点头示意,这才又重新坐下。她喜滋滋地将成绩单叠好,准备放学后跟谢昭炫耀一番。

放学后,程遥遥站在一楼公告栏,看着大红纸上全校第一的名字,默默将成绩单揉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绛色这个名字是评论区小天使取的,感谢!怎么越写越多……一定要完结了!预收谢昭和遥遥校园篇《不乖》,求收藏!《穿成残疾大佬的恶毒未婚妻》求收藏!专栏棠酥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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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跳)新年特别番外

程遥遥的日记(上):1979年8月12日,巴黎, 天气晴

没想到我还有机会来到法国。1979年的法国戛纳, 飞机抵达时已是晚上八点,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就改乘巴士,直奔戛纳电影节。

我们此行带着为国争光的任务, 随行人员却少得可怜:导演, 我, 翻译, 一个当地向导, 谢昭(导演帮他弄了一张工作证)。

电影节上星光璀璨, 纸醉金迷,我仿佛回到了从前(这行被涂黑),这里有本世纪最著名的电影明星, 可惜我一个都不认识。没倒过来的时差让我头晕脑胀, 全程只得微笑点头。

《迢迢》得了好几个奖项, 这是中国电影第一次获此殊荣。

我们中国人的座位被安排在靠后的角落里, 宣布获奖名单时,那些傲慢的,衣冠楚楚的西方人全都回头望着我们。

导演和翻译都激动得哭了,我也有些激动, 跟谢昭紧紧握着手, 心里更多的是扬眉吐气。我上台领了奖,用英文致辞,没说稿子上的套话, 反正国内也看不到。

电影节结束后有一场酒会。有几位说英文的导演跟荣导攀谈,我只好在一旁充当翻译,顺便用余光盯着谢昭。穿着西装的谢昭很英俊,有许多人上去跟他攀谈,有男有女。

有个穿红裙子的金发女郎跟他**,他还摸了人家的腰!我记得那个金发女郎的电影没得奖,心里有点儿幸灾乐祸(这行被涂黑)。

事后谢昭死不承认,他说是那位金发女郎不小心跌倒,他为了表现中国人民友好的形象才出手相助。相反的,刚才酒会上我一直在对那些男人笑,全场男人都在盯着我看,有一个年纪足以当我爷爷的老流氓还吻了我的手背!

我跟谢昭都有点儿生对方的气。我们互相瞪着的时候,有个外国记者捧着相机过来,他分不清东方人的长相,以为谢昭就是《迢迢》里的军官。

谢昭要解释,我拉着他去了外面的沙滩,让记者为我们拍了几张照片。那几张照片拍得很好看,谢昭衣冠楚楚,看上去有种陌生的高贵感。

跟我从前的理想型一模一样。

不过他穿着背心军裤在院子种菜的时候,我也一样喜欢。哎,我的审美被谢昭带土了。

我们是公费出国,原本当夜就要登机回国,荣导有点儿事要在巴黎耽搁一下,我和谢昭意外获得了一天一夜的假期。

我们跟着导演去参观了巴黎圣母院和卢浮宫,买了些纪念品。在我的明示暗示下,谢昭终于甩开导演,带着我独自跑了。

落日余晖中的巴黎显露出迷人的一面。1979年的巴黎与未来并无多大不同,优雅与脏乱并存,只是少了许多现代化设施,人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松弛而优雅的气质。

香榭丽舍的小道上有许多精致典雅的小店,橱窗里的衣服让我流连忘返,我甚至买到了一个五十年代的香奈儿手包!要是小绯在,我们一定能产生巨大的共鸣。可惜我身边是完全不懂时髦为何物的谢昭,好在他付钱爽快又安静。

直到那个金发碧眼的女郎跟谢昭搭讪之前,我的购物兴致都很高昂。我用法语冲那女郎宣示了我对谢昭的主权,并亮了亮钻戒。她惋惜地摊了摊手,对我道了歉。

谢昭问我那女郎说了什么,我说她把我们当成了日本人。谢昭于是也很气愤,连再见都没有对她说。

我们走到街上时,那女郎还隔着玻璃橱窗看谢昭。我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谢昭就吻了上去。

只亲了一下,谢昭拉起我就跑,他说怕我因为流氓罪被抓起来。我哭笑不得,让他看看街上。巴黎街头随处可见亲热的恋人们,情至浓时无所顾忌。

我跟谢昭终于做了一件想了很久的事:在街上接吻。街边有流浪汉冲我们吹口哨,善意地笑,用法语夸我们是漂亮的一对。

在西方人眼里,长得好看的东方人都可以称为“漂亮”,哪怕是谢昭这种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硬汉。

我没敢跟谢昭翻译这个词,否则他说不定会收回给送给流浪汉的钞票。谢昭给的面额挺大,因为那流浪汉带了一条狗。

我们一路牵着手,又吻了两次。我不得不提醒谢昭,在巴黎街头可以接吻,吻得过火了也会被抓起来的。

我带谢昭找了家很有名的露天咖啡厅吃东西,他一点品味也没有,吃黄油法棍三明治配啤酒。我给他尝了尝我的马卡龙,他只有一个字:齁。

我给他解释了马卡龙的意思:少女的□□。他立刻打包了一盒,表示要回旅店对比一下。

这个人,读了大学也仍然摆脱不了低级的趣味……

“妹妹,你又在日记里抹黑我。”耳边冷不丁响起低沉磁性的嗓音。

程遥遥吓了一跳,忙捂住日记本:“谢昭,你干嘛偷看我写日记?”

“没偷看,走过来就看见了。”谢昭围着旅店的浴巾,精壮胸肌上滚动水珠,从背后覆上程遥遥,“我低级趣味?”

“……”程遥遥含水的眼眸往边上看,心虚道:“你不是吗?”

“我是。”谢昭低笑一声,胸膛轻轻震动,很迷人的嗓音:“妹妹说得对。现在,我来验证你的话……”

陌生的国度,古旧的小旅店,临街的窗外是路灯昏黄的光与偶尔的车笛声,给人一种迷乱与放纵感。

程遥遥跟谢昭犹如一对私奔的小情侣,在这陌生的小旅店里一晌贪欢。

程遥遥的日记(下)1979年8月13日,巴黎,天气晴

后悔,现在就是很后悔,腰酸腿酸。还得装作若无其事坐在咖啡厅里跟人见面。是荣导引荐给我的两位中国人,一位年纪大的叫沈桐,据说是当地商业大亨,对中国市场很有兴趣。年轻的那位赵念我在中国见过,是跟着英国客商的那位翻译。

荣导找了个借口就走了。我对这种拉皮条似的局很不耐烦,又摸不准这人的来路,不好翻脸。谢昭在桌下捏了捏我的手,替我周旋,态度不卑不亢。

谁知道沈桐居然对谢昭很不礼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拉着谢昭就要走。赵念赶紧打圆场,沈桐也尴尬地跟谢昭道了歉才罢。

一桌人尬聊了半天,沈桐一身上位者气势,眼神热烈地盯着我。不是寻常男人看我的眼神,反而带着……慈祥?他问了我好些问题,年纪、经历、学业,包括家庭和感情,也问了谢昭的。

我隐约有了个猜测。

果然,沈桐绕了半天的圈子,终于问我:你对你母亲有没有印象?

我诚实地摇了摇头。原主出生没多久她母亲就去世了,我对她母亲的印象就更淡了。

沈桐拿出一张照片给我看,上面是三个少年男女,其中最小的一位少年赫然就是沈桐。那位少女明艳大方,眉目隐隐与我有些相似。

我明明记得原主的母亲一家是资本家,父母在那场运动到来之前就相继去世,兄弟在战争中牺牲,只留下她在运动中如浮萍飘零。

沈桐为我补上了故事的另一角:他没有牺牲,而是机缘巧合下偷渡到英国,用父亲存在海外的资产重新发家置业。等到十年过去,他妻子的侄儿赵念恰好有机会回中国,便托他寻找程遥遥母女的下落。

谁知姐姐早亡,唯一的女儿早早嫁人生子(说到这儿沈桐愤怒地瞪了谢昭一眼)。沈桐在噩耗打击之下病倒了,无法承受旅途劳顿。

这一回,因程遥遥出国参加电影节,沈桐才终于找到机会从英国飞往巴黎,就为了跟程遥遥见一面。

沈桐,哦不,舅舅说得老泪纵横。我哭不出来,实在有些尴尬,只好低着头靠在谢昭肩上。谢昭轻轻顺着我的头发,很是心疼。

舅舅对此十分愤怒,又把谢昭挑剔了一顿。特别是在得知我跟谢昭刚刚结婚不久后,舅舅简直痛心疾首,把赵念也臭骂了一顿,骂他误传消息。

赵念十分委屈。上次赵念跟我见面时,我跟谢昭抱着室友的孩子,难怪他误会了。不过我可不打算帮他解释。

我见舅舅这么暴脾气,顺势跟他告了后妈和亲爸一状。

出乎意料的,舅舅听完后没有骂我爸,而是叹了口气,说:你别怪他。

是这个年代很常见又感人的爱情故事。程征跟原主妈妈沈棠是在大学时相恋的,那时候沈棠父母已经去世,两个弟弟年纪还小。我沈家被定性为资本家后,沈棠在学校里的日子很难过。程征从没半点动摇,他一个书呆子为了沈棠跟别人打架,时常拿自己的生活费来接济沈家姐弟。沈棠的两个弟弟那时候年轻冲动,总在外头胡混,程征瞒着沈棠帮着收拾烂摊子。后来在最黑暗的时期,更是不惜冒着丢工作被打成□□的风险,义无反顾与沈棠领证结婚。

舅舅说:遥遥,你要相信你爸爸对你妈妈的爱。只恨天不假年……否则他们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

舅舅说了半天,抹了把脸又骂道:程征这个书呆子,怎么能想出娶个后妈照顾女儿的主意。

我也很无语。可听了舅舅的话,对爸爸的埋怨还是一点一滴在消散。

舅舅与妻子成婚多年,至今没有子女。他很希望我能留在国外多陪他一段时间,可惜由于签证和我自己的意愿,我没有留下。舅舅显得有些失落,却还是尊重了我们的决定。

舅舅最后给了我两份文件,一份中文一份英文。我回国以后才打开细看,发现自己在多了一个舅舅的同时,还摇身一变又成了富二代。

抛开舅舅在海外的那份不提,光是外婆家的宅子与商铺矿产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不过那些宅子土地都被充公了,只发还了一幢小别墅与封存的古董字画。

如今与海外通讯仍然不方便,舅舅仍然会通过电话与邮件辗转与我联系。他在信上说,吃了我托人捎给他的补品后身体好了许多,下个月有个访华团将从英国出发,他将随行回国。

信件辗转送到我手中时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明天就是除夕,不知道舅舅几时……

“妹妹。”卧室门被敲了敲,推开,谢昭穿着崭新的驼色羊绒衫与外套进来:“出来吧,客人们都到了。”

“嗯!”程遥遥合上笔记本,起身跑向谢昭。

谢昭握住她微凉的手揉了揉,揣进自己口袋,两人肩并肩下楼去。

小别墅里,壁炉火焰明亮温暖,谢绯、奶奶、张晓枫、韩茵、黄六一群人坐在沙发上说笑谈天,茶几上摆着热腾腾茶水与点心。

地毯上或趴或卧着几只小奶猫,不听话的黑白小猫与橘白小肥猫你追我赶,威风的大狗吐着舌头第一个跑出屋子去。

屋内传来的笑声与灯光,令人一望就心生暖意。陆青棠穿得精神体面,提着精致礼盒笑吟吟按响门铃。

更远处,一辆汽车无声地停在路口,深黛色的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番外本来要完结才放出来的,今天过年,就先放出来啦!祝大家新年平安健康,万事如意呀。特殊时期,大家要谨慎小心!

☆、阴谋论与英雄救美

纸团丢在地上, 正滚到一双黑色军靴前。谢昭捡起纸团走到程遥遥跟前, 手中已经打开:“怎么扔了?”

“……”程遥遥哼了声,把头转开。

谢昭眸中闪过笑意,拉过她的手认真夸奖:“考得很不错。”

程遥遥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手被谢昭牵住的时候就没有甩开,语气还是酸溜溜的:“谁有你厉害, 全级第一。”

谢昭看了眼面前红榜,终于知道这娇气包在气什么:“妹妹英语是全校第一,我已经听说了。”

“这些人传得也太快了吧?”程遥遥顿时眉开眼笑,一脸“也就一般般厉害”地摆摆手。

谢昭顺手接过程遥遥怀中的书,两人手牵手往校外走去, 一路引来多少艳羡目光。

才走到车库,迎面冒出一群青年凶神恶煞地将谢昭拦住:“谢昭!你小子今天想走?”

谢昭笑了声, 把程遥遥护在身后:“回头请你们喝酒。”

谢昭摘下程遥遥这朵高岭之花, 还无声无息结了婚,简直是过上了万恶的资产阶级生活, 一众单身青年群情激愤:“那不行,你小子偷摸娶了大美人校花还瞒着我们, 今天就得补偿补偿我们受到的伤害!兄弟们, 上!”

青年们扑上来,人多势众地将高大的谢昭压住。谢昭笑着抬手招架, 反手将闹腾得最厉害的两个按下去:“别吓着我对象。”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对程遥遥道:“嫂子,你瞧瞧这些人真是野蛮。我就不一样了,我这个人最讲道理, 只要班长请我们去广德楼吃一顿,这笔账就一笔勾销啦!”

几个青年跟谢昭缠成一团,笑骂道:“广德楼一顿要小两百哪,你小子还真不挑!嫂子,你大耳光抽他!”

程遥遥笑得肩膀颤抖,道:“你们的事儿我不管。”

傍晚时分,晚霞温柔地在天边舒卷,晚风拂面,行人三三两两走在路上。路边有小贩挑着新鲜桃李葡萄,沙瓤西瓜一瓣瓣摆在摊子上售卖。更有卖冰棍儿、汽水儿的,卖衣服、鞋袜的,应有尽有。

程遥遥跟谢绯一人吃着个冰淇淋,在一个卖衣服的小摊子上挑选,问老板最近流行什么样式的衣服。

程遥遥道:“这些小摊子可是潮流风向标,看哪种款式卖得好,就可以看出现在流行什么。”

谢绯一脸崇拜地点头,遥遥姐懂得真多。

程遥遥买了件香江来的针织小背心,谢绯立刻举一反三:“遥遥姐,回头我给你做件小开衫。”

程遥遥奇怪道:“这背心就得单穿,才能显出身材。”

摊主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笑道:“就是,这姑娘身材好,胸是胸腰是腰的!这件儿卖得可好了。你也来一件儿?”

谢绯脸颊有点儿红,摇摇头。她平时连裙子都不太好意思穿,何况是这种布料少少的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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