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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破阵（二）
如果你想调查一座城市的居民生活状态, 去坐五站地铁就能了解个大概；如果你想知道一个地区中年男人的普遍睡眠质量，那就去坐一趟高铁。
傅藏云已经快被隔壁一位啤酒肚老哥响彻整节车厢的鼾声给逼出躁郁症了。
车厢里的冷气开得不猛, 但是长时间吹着就越发觉得冷了, 傅藏云拢了拢身上的薄毯，眉头不满地一直皱着, 他看了眼坐在他身旁气定神闲、闭目养神的策清, 往他那边倾了倾身，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不嫌吵吗？”
策清慢慢睁开眼睛, 淡淡一笑：“不管不问, 不听不想, 自然就不会觉得吵了。”
傅藏云无语地缩回身子, 往窗户那边靠了靠, 嘴里嘟哝着：“要我不管可以, 要我不听可做不到。”
本来车上就冷, 再加上身边还坐着一个自带制冷系统的大冰柜, 傅藏云甚至怀疑现在是不是提前入秋了。
他裹紧了毯子，瑟缩在厢壁边，安分了半分钟后突然又坐直身子。
“又怎么了？”策清被傅藏云的动静吓了一跳, 干脆神也不养了, 奇怪地看着他。
“我忽然想起来……”傅藏云目光没有焦点地对着空气喃喃了一句，然后转过脸疑惑地盯着策清, 想不通道，“我为什么要多买一张高铁票呢？”
策清眨了眨眼：“问你啊。”
“你明明可以回到笔里去，我只要带着笔就行了, 为什么还给你买了张票呢？”
傅藏云回忆起前天晚上订票的时候，他输入乘客时，顺口问了下策清的身份证号码，结果这家伙还真的给他报了一串数字出来，他想都没想就稀里糊涂地填上去了。
傅藏云这会儿才想起来，这家伙分明是只鬼啊！
“你从哪里搞来的身份证？”傅藏云满脸惊疑地看着策清。
策清坦然道：“既然我都是你的贴身助理了，自然要安排个身份出来。身份证是让我手下的几个小鬼弄来的，他们在阳间也有一些‘朋友’。”
虽说“人鬼殊途”，但若是跟利益扯上关系，有的人根本不会怕鬼，而鬼也是如此，古云“有钱能使鬼推磨”也不完全是句玩笑话，只要价钱合理，鬼不但不会害人，还会帮人。
“就像彭珏和鬼方的关系，或者我和你的关系。”策清解释道。
然而这一切在傅藏云听来，他的三观又碎了一点，虽然策清说得好像是有那么一丝道理，但他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全接受“一个鬼让人去给他伪造个身份证”这种事情。
“你有身份证也不代表我得多花一份车票钱。”傅藏云干脆不想了，把自己傻得多买了一张票的罪责推到策清身上，还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可以算是无业游民，你给我省着点钱。”
“遵命。”策清苦笑着点点头。
过了会儿又问：“对了，我们正在去哪儿？”
“去我老家。”刚刚那股气似乎促进了傅藏云身上的血液流通，现在倒没有刚刚那么冷了，傅藏云稍微往下拉了拉毯子。
策清疑惑道：“你不是家里人都去世了么？”
傅藏云点点头：“我七岁以后就在孤儿院生活了，孤儿院的老院长对我很好。因为工作，我已经有三四年没有回去过了，这次想再看看那个地方，顺便看望下她老人家。”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询问策清道：“七岁之前我能看见身边的鬼魂，你说过我命格硬，容易克人招鬼。但是我去了孤儿院后就不怎么看见那些东西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策清略一沉吟，刚要开口，却见傅藏云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惊恐起来。
策清蹙起眉，问道：“你又见鬼了？”
傅藏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瞪着乌黑的大眼睛，指了指策清的下半身。
策清顺着看过去，只见他的浅色裤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滩棕色的液体，裤子吸了水，慢慢渗透到下面，纸做的大腿遇水发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陷着，很快就剩了扁扁的一条裤腿。
而罪魁祸首正站在旁边的走道里，拿着一罐可乐，惊奇地盯着策清的大腿。
傅藏云反应过来，眼疾手快的拽下自己身上的毯子，甩到策清腿上，瞪了一眼这个看起来才五六岁的小男孩，摆出一副坏叔叔的模样，语气不善道：“小毛头，是不是你把可乐泼到他身上的？”
傅藏云虽然长相不差，但毕竟干了七八年的警察，还不是那种经常走访社区，融洽邻里关系的，而是隔三差五就要审讯一些杀人魔、心理变态的刑警，久而久之，身上便培养出了一种强大的气场。
只要他一板起脸，连钟馗看起来都比他和蔼几分。
小男孩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在家里也被爷爷奶奶宠坏了，打量着傅藏云不敢对他怎么样。他虽心虚，但仍然梗着脖子，大声说：“我不是故意的！”
“我刚刚亲眼看见你故意把可乐浇到他身上。撒谎的人死后要把舌头□□的。”傅藏云一本正经地说完，和策清对视一眼，“是吧？”
策清点点头：“不错。”
“哇啊——”小男孩一听，不乐意了，头一仰嘴一张，装模作样地大哭起来，揉着眼睛跺脚，“你们是坏人！”
傅藏云：我又没说我们是好人。
闹出了动静，前后的乘客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有的人不管事情原委，便交头接耳：“这俩大男人怎么还欺负小孩子？”
后面一个浓妆艳抹的阿姨倒是听了些他们的谈话，探了探头阴阳怪气道：“哎呀，多大点儿事啊，不就衣服被溅了几滴可乐嘛，回家洗洗就好了嘛！真是，一点气度都没有……”
傅藏云听了，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什么叫几滴可乐？我老弟的腿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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