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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破阵（十三）
方纵横离开后, 傅藏云在策清身边坐下，陷入沉思。
这个方纵横到底什么来历？他看出策清失了三魄, 还知道郭芜媛的事情, 而且还有法力……
傅藏云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
“喂, 局长好……对, 我今天回局里上班了。没其他事，就是有件事想问问您……上头安排替我任职一个月的警官是叫方纵横吗？是？哦, 没什么, 刚刚跟他打过招呼了, 想下次有空好好感谢他帮我照顾局子。嗯, 没什么事了, 好, 我会的, 局长再见。”
傅藏云放下手机, 盯着地上愣起了神。
方纵横，确有此人，而且如果他有什么问题, 策清应该会察觉到, 可是策清并没有说什么，但是这人明显不简单。
难道他的法力还在策清之上？
傅藏云脑子里面乱成一团, 轻轻拍了拍策清，唤道：“策清？醒醒，策清……”
策清一动不动, 又像之前一样昏睡过去。
看来他并没有恢复多少，之前想必是强撑着让他放心的。
傅藏云皱起眉，想想也是，失去了三缕魄，怎么可能没有事？也只有自己这么天真，以为策清真的没事了。
傅藏云凝视着策清的睡颜，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
第三天，月圆之夜。
傅藏云背着策清来到这栋无人看管的旧教学楼前。路灯昏黄，光线暗淡，空气中还有些凉意。
傅藏云抬头望了眼皎洁的明月，下个月的这个时候，就是中秋了。
他将策清往身上颠了颠，然后一脚踏上破教学楼的楼梯。
这栋教学楼是几十年前建造的，年代已久。楼层并不高，一共只有六层。傅藏云埋着头往上走，一脚跨两层台阶。楼里也没有任何灯光，好在今晚的月亮很明亮，借着月光，傅藏云能看清楼梯。
来到顶层，傅藏云推开天台的门，一股凉风迎面吹了过来。
“你来了。”方纵横站在天台的边缘台阶上，高高在上地望着傅藏云。
傅藏云没有搭腔，将策清慢慢放在靠墙的位置，让他倚着，安顿好后，直起身子对方纵横道：“我们来了，你什么时候替他重聚三魄？”
“随时都可以。”方纵横从台子上轻巧地跳下来，来到策清面前，捏起他的下巴看了看，然后面向傅藏云，“我手上已经有两缕阳魄，还差一魄，我需要的第一样东西，就是你的一缕阴魄。”
“可以，你尽管拿去。”傅藏云毫不犹豫道。
他这次来，本就是抱着不惜一切代价的心理而来的。
策清为了保护他，散掉了一魄，现在他还给他，有何不可？
他傅藏云就是不想欠别人的。
“还有一样东西，等替他重聚三魄后，再问你讨。”方纵横说。
傅藏云顿了顿：“如果我取出一魄后，死了或是昏了，不能把那东西给你怎么办？”
方纵横微微一笑：“不需要你亲自给我，我自己取。”
“那好，你开始吧。”
“退后……接着退，不叫停不许停。”方纵横等傅藏云退到三丈远的地方，才喊了一声“停”。
傅藏云站住了，紧张地看着方纵横和策清。
方纵横抬起手顿在策清的头顶，一缕缕白色的光像绸线一样，从他的指间自策清的脑袋有意识般的探进身体里，他的手指上下翻动，仿佛在弹奏钢琴，又仿佛在提着线操控木偶。
慢慢地，那些白色的光往回收着，居然从那假人的身体里勾出了策清的魂魄。
傅藏云这才看清了这段日子以来，策清的魂魄状态——很虚，虚得近乎透明，他闭着眼睛，毫无神志地飘在半空中，如果不是那些“白线”缠绕在他的身上，恐怕他的魂魄就要飞散了。
傅藏云难以想象，策清究竟花了多大的气力，才勉强让自己的魂魄没有散掉。
与此同时，方纵横摊开另一只手，手掌心里慢慢现出两颗白色的光球，想必就是他说的阳魄，他举起手，吹了口气，光球便离开他的掌心，向策清飘去，然后宛如两滴水融入了另一摊水中，光球消失在策清的体内，但是策清的魂魄比之前更亮了些，也飘得不那么厉害了。
“现在到你了，你可以过来了，我要取你身体里的一缕阴魄。”方纵横对不远处的傅藏云招了下手。
傅藏云深吸了口气，大步流星地走过去：“需要我怎么做？”
“站着就好，闭眼。”
傅藏云闭上眼，耳边只听见天台上凉风刮过的声音。
风很舒服。
突然，傅藏云的体内灼烧起来，像是把全身所有的血液都聚拢到了心脏，他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血液在沸腾，他忍不住吼出声：“啊……”
接着他四肢的筋络像被一只手给揪住了，一点一点地往外扯，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剥离他的肉身。
傅藏云的五官几乎皱成了一团，他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他感觉浑身上下的骨骼筋脉都被人打乱了，正无所适从地流窜在一块块肉里。
已经不是痛的感觉了，好像是麻，又好像是蚂蚁噬骨的痒……
“啊！”傅藏云下意识地开始挣扎，慢慢攥紧拳头，一点一点地找回自己身体上的意识。
方纵横感受到一股力量在和他硬刚，让他觉得有些艰难，不由地蹙起眉，出声道：“不要反抗。”
傅藏云忽地回过神，方纵横正在取他的魄补策清的魂魄，他要忍过来，他要救策清。
傅藏云松开拳头，咬紧牙关，继续任由那四肢百骸错乱，身体灼烧的痛苦。
黑暗，无尽的黑暗。
光明，没有光明。
知觉在一丝丝地抽离出肉/体，感官开始麻木，不知身在何处，意识逐渐消失。
难道这就是死亡？
傅藏云倒在地上，双眼无神地睁着，却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他盯着前面的一抹白色，视线聚焦又失焦，不知盯了多久，这抹白色慢慢从地上起来。
傅藏云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亮，他觉得自己方才如残烛一样逐渐暗淡的生命因为这抹白色而慢慢苏醒。
头顶响起方纵横的声音：“现在我要取走你另一样东西。”
你取吧。傅藏云侧脸抵在粗糙的水泥地上，在心里说道。
然后他觉得一瞬间中，有什么东西离开了他的脑子，可是他并不知道方纵横拿走的是什么。
接着，他听见方纵横对“活过来”的策清说：“你醒了，跟我走吧。”
傅藏云的眼珠动了动，他的视线慢慢聚焦，一点点的意识正在回来，他动了动手，用胳膊肘抵着地，想要撑起身子，可是却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背上，他咬紧牙关，咬得腮帮子都痛了起来，才勉强让自己抬起脸。
他看见策清毫不犹豫地跟着方纵横离去了。
也许他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策清……”傅藏云用尽全身力气，但声音依旧微弱地喊道。
这呼喊声被一阵凉风吹散了。
傅藏云的胳膊支撑不住，上半身毫无缓冲地摔在了地上，他觉得很累，身心俱疲，浓浓的困意席卷他的脑子，他便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空旷的天台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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