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
第1章、该留的自可去
上官伊吹彻底垂下了头, 被血浸润的发丝附贴在双颊, 垂打双肩, 滴滴答答落着血和其他的水液。
“阿鸠,”他避开戚九咄咄逼人的目光,颤巍巍如面临刻骨严冬, “不管你信否, 我从第一眼就自心里放不下你。”
“我想,有朝一日, 如你愿拉着我的手,递我一记红尘笑颜,纵天地分崩,江河摧枯,我永不离你。”
“然而再看这遍地疮痍,众生寥落,天地无序, 巨山平移 ,芸芸众生在你这气宗大禅眼下不过苍芥蒲草, 随风颠摇,亘古不变的永恒在你指尖轻轻一触,旋即瓦解如尘。”
“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就像誓言原本仅仅是几个字词的连续跳跃, 打乱了还能组合成别的句子, 连最初的涵义都会转变, 所以……”
上官伊吹从腰际取出玉屏笛, 笛尾悬挂的两枚空心佛铃彼此碰撞,发出空泛的轻音,幽怨且绵长。
世间本无痴心不悔,有的仅是痴人说梦。
上官伊吹双手紧握玉笛首尾,使劲一掰,碧玉的笛子顷刻裂成两段锋利的玉刺,闪烁出锋利的尖光。
“鸠罗纳夜,你的释吞幻目也跟你一般,只是寄生在我的美貌之上,我便毁了着份该死的容颜吧!”
说着,上官伊吹将碎裂的玉屏笛狠狠划过自己的半颜,滚烫的鲜血随即随着深邃见骨的伤口流淌,缓缓沾了他的手中玉,身上衣,成他足尖尘,落他心尖砂。
直到他把那锋利划过下颌,笔直得引向自己吞咽着泪水而滚动的喉头。
“鸠罗纳夜,你果然比我更狠更无情!”
“我自诩聪明过人,胆识过人,什么都掐指算到了,唯独没算过你,你做的很好,很好。”
“忘记我吧,就像你每次都做到的一样!做你最擅长的事,把我忘个干干净净!”
上官伊吹自始至终没有再看戚九一眼,唯恐自己的痴心与纠缠,换来的不过是一句绝情的笑谈。
他有自己的骄傲。
上官伊吹一仰头,玉刺狠狠地戳入他的喉管,直到他的肺被倒灌的血液淹没,再也喘不得一口气来。
阿鸠没有喊他住手。
阿鸠自始至终没有喊他,一句,或是一个字音,都没有。
上官伊吹痛不欲生地栽倒在地。
释吞幻目因为失去了生命的依托,俄顷枯萎成渣,在上官伊吹丑陋的脸庞间,变成一颗尘粒。
总有一天他不得不失去他,不如现在就失去的好,总有一天他
不得不失去他。
是的,他失去了。
他们都失去了彼此。
上官伊吹的尸骨化风,淡淡的,淡淡地飞走了。
即使他曾经是这个幻彧里最惊艳才绝的存在。
现在他不过是一片狼藉而已。
戚九仰着头,他确信只有保持这样的姿势,泪水才不会流下了蛰疼他的心。
可惜他的心像雁冬飞离,留下一座枯败的空城。
伊吹……
伊吹……
无数个上官伊吹的名字在他的肺腑里徘徊,戚九都牢牢用牙齿咬紧在嘴里。
他不能留他。
绝不能出任何一个字音留他。
一个死人怎么能留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呢!
直到一缕风越过河畔,从他鲜血淋漓的五指间淡淡的划过。
这风里有橘子的甜香。
戚九瞬时如奔溃的河堤,捧握着那缕风拼命往自己的口鼻里吸入着,“伊吹,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
“屡屡忘记你,是想总被你记得。”
“是因为你总会记住我,总会找到我,总会爱我,伊吹……”
戚九紧紧以双手捂面而泣。
这个艳美绝丽的奇男子,曾在他的生命里留下了无数绚烂的笔墨。
然而他走时,却连一颗细尘都未留下。
这些都是戚九需要的。
他自食苦果。
有些微的碎石摩擦声,突然在身后不远处传来,戚九立刻换了表情,抬起木杖往后一指。
“谁!”
“是我啊,小兔崽子,”披着虎皮的东佛像是刚从地底下钻出来,一瘸一拐地冒出头来,他佝偻着身体,像初见时一般,脸上堆着餍足的笑意缓缓靠近。
“你哭起来的模样真好看,难道……我就不行吗,小兔崽子”东佛亲眼目睹了上官伊吹的消亡,再看戚九时多少有些忌惮,然而幻彧里再没有第三个人,故而他的贼胆渐起。
“你干什么行?”戚九的木杖像高举的利剑,一刻不曾放松,他那水溶溶的珀色眸子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瞧起来益发楚楚动人。
“当然是,我留下来陪你。”东佛在木杖前驻足,“你瞧瞧你,头发也散乱了,衣服也褴褛了,真像只被人丢弃的波斯猫。”
“况且你知道的,一个孤独的人是根本活不长久的,若是我不留下来陪你,你马上就会发疯,发狂,最后在郁郁寡欢中丧失自我,落得个自戕而死也说不定。”
戚九想了想,慢慢放低木杖,撑着自己松软的身躯恐防跌倒,“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东佛简直喜形于色,他径自靠近了戚九,修长的身躯单膝缓缓跪下,他的手执起戚九破破烂烂,却依然华美非凡的披裟,轻轻落下膜拜一吻。
自下而上望去,遍身的珍珠皎白无暇,雕琢出一个披星戴月般的异宝,仿佛楚楚怜人,又胜冰清玉洁。
天下汇宝藏,明珠珍乃藏。
“小兔崽子,我爱你,我爱你……”东佛的眼睛底下流淌着激动的悬河。
“鸠罗纳夜,我爱你,我爱你……”
“鸠哥哥……”
没有上官伊吹的存在,戚九终于能够属于自己,只属于自己。
东佛的单臂像攀爬大树的藤蔓,一路蜿蜿蜒蜒上升至对方光洁的肩臂
。
他搂着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
戚九侧首观他,一派笑逐颜开,微然问东佛,“你真的愿意陪我在这幻彧里,承担无休无止的折磨吗?”
东佛重重点头。
“为什么,我们方才都以命相搏过了”戚九无端的眼神里伸出荆棘一般的藤条,不断地缠绕着溟濛不清的虚表,割破覆盖着伪装的皮肤,狠狠又刺入错综复杂的血管,释放出真相的血液。
东佛嘶嘶轻笑,或是笑他的愚蠢,也或是笑他的狠心,上官伊吹死去时那种孤苦无依的模样,深深雕刻在东佛内心某个拐角里。
他若是此刻不推开戚九,恐怕死得比上官伊吹更难看些。
冥冥中,东佛反手把戚九揽得更紧,极密。
他想:大概恨极生爱吧。
然道,“若是一个人在你的念想里持久地待了八年,反反复复,颠簸翻覆,不论他最初待在了什么位置上,若不能将这个人一刀杀死,最终都会滑向心里。 ”
戚九浅淡一笑,“可是,我恐怕有点承担不起七皇子的这份颠簸,尤其,我还特别健忘。”
东佛的笑意渐收,“你忘不了上官伊吹”
“对于一个死人来说,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戚九回复,“包括你。”
“不过,你是自愿留下来陪我互守这无休无止的孤独,可能会有些不同,也不一定。”
东佛明显感觉对方的周身散发出诡异的冷意,突然外层幻彧壁间开始摇撼,一道道隧深的裂纹像龟甲一般延向四面八方。
一块巨大的天从上而坠,撞击地面的时候,连茫茫大地亦失去坚硬,须臾砸出个大窟窿,露出幻彧外一片黑墟。
再没有任何幻彧在外面了。
纷纷破碎的幻彧壁开始暴露出更多的黑暗,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东佛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多么僵硬,但他内心的忧惧和愤慨同时发泄在戚九身上。
东佛提手,怨毒地掐着戚九的脖子,嘶嘶厉道,“停止!停止!!立刻停止!!!”
他已经受够了黑暗,漫长的劳役让他逢黑色变,简直换了一套新的灵魂一样,暴力又蛮狠。
“你不是有幻目吗,快快快,把这些黑色的空洞赶紧修补一下,快呀!!!”仿佛下一的瞬间,他就要错手扭断戚九的脖子了。
戚九被他死死扣在五指间,纵而喘不上气息,依旧不卑不亢道,“轲摩鳩得我一颗召生幻目,具备了人的五感六知,可是他死前做出了毁印的手势,足见你杀他的时候,正对召生幻目垂涎已久。”
“而现在,我仅有的龙睛幻目,是不是也很招引着你的小心思呢!”
东佛俊脸一绷,扯开戚九的身躯,侧头探向他手中的木杖。
木杖首盘踞的龙睛幻目,正在片片瓦解。
戚九防他一手,偷偷早在暗处捻了毁印的心诀。
“你心思歹毒,辣手无情,放你出去一定为祸人间,你就陪我一起永生在这片漫无边际的黑暗之地吧!”戚九的言辞,犹胜来自地府的诅咒。
整个幻彧壁天塌地陷,片片块块座座不停地崩裂,黑暗饥.渴地蚕食着仅剩的一点点光明,三千幻印因为幻目的瓦解,如同失去引力的散星,徐徐从蒸发如烟的橙霜河中离去。
一切都在毁灭。
毁灭如不曾开始。
“该死!该死!我捏死你这个小兔崽子!”东佛的手指不停地收缩,再收缩。
直到戚九面无表情地闭上眼睛。
而他,正在赤手空拳地杀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与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等死的是你,我绝不会陪你沉入黑暗的!绝不!!”东佛松手,残忍地将气息奄奄的人摔在坚硬的地面。
刚才他有多么想得到他,此刻就百倍千倍万倍的希望他去死!
东佛低头去抢残余的龙睛幻目,单手一抓,整颗幻目如团簇的流萤,各自飞散开去。
在渐渐逼近的黑渊里,化作点点狭隘的光星。
戚九粗喘着残余的气息,突然大笑道,“我手中木杖是谁,看来你根本无从知晓。”
“闭嘴,小崽子!”东佛狠狠踢了他的腹处几脚,直踢得戚九从口中淌出几口浓血,溅染了龙竹焺的虎皮上。
三颗幻目尽毁。
,
戚九就是个废物而已。
然而戚九愈发笑得猖獗,仿佛无痛的人偶,大肆笑道,“轲摩鳩虽死,然而他至死未曾暴露过一个秘密,他送我一个天大的礼物,就是等着今日治你!”
说着,从他口内缓缓吐出一阵低沉的法咒。
本站不支持畅读模式,请关闭畅读服务,步骤:浏览器中——设置——关闭网页小说畅读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