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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四
婢子们探察那吐出来的秽物时,也无一不是掩面恶心,几欲先走。该看的也看了,岑二小姐的人稍稍同珍珍颔首,便先一步回去复命。
使唤了小丫鬟们收拾,珍珍和巧鞠也先行一步。穿过长廊时,四下无人,巧鞠不由得问:“珍珍姐姐,我总觉着姐儿变了。”
听见这话,珍珍一时也乐了,拿那日姐儿的话来问她:“怎么说?”
“倒也说不出哪变了,”巧鞠道,“只是,先前的姐儿,比现如今的更大气些。”
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小打小闹的,她从不放眼里。
这么说怕伤及兄弟姊妹间的感情,那么做要顾虑父母长辈给的教导,如此种种,千般考虑,万般思索下来,倒还不如什么都不做,无动于衷最为轻松。
如今区区一场上不了台面的玩闹,一旦教她不高兴了,岑青音便毫无保留地出手伤人。
珍珍道:“那你觉着是从前的姐儿好,还是现下的姐儿好?”
巧鞠想了想,脸上便浮现起童稚的笑容来:“还是现今的姐儿好。从前受了诸多委屈,如今万万不能再憋着了……珍珍姐姐,巧鞠如此,称得上是鼠目寸光、不识大体吧?”
珍珍轻声答道:“非也。”语毕回头,便瞧见空中飞燕自由自在。她自言自语道:“咱们姐儿忍得太久了。”
此时此刻,青音正在喝茶。
除却她外,无人能有这般闲情逸致了。丫鬟们进来,分别在自家主子身后耳语几句,随即青音起身,客客气气同二姐赔罪:“到底是我院子里的东西。青音惭愧至极,也不晓得如何才能叫二姐不寒心……”
方才未能说出口,实则二姐也是怀疑过青音的。当下谈笑。顷刻便恨不得手刃对方——他们岑家的子女便真有如此生分。
于是二姐也只道:“说得哪里话,都是那该死的奴才不好。”
樱缅已说不出话来了。直到青音告辞,若不是身旁的丫鬟提醒,她甚至忘了要起身送别。
刚回去院子里,几个小厮便将妍枝架过来。屋内正闭目养神的青音蹙眉,抬臂时玉指翕动,珍珍俯身贴近,听见主子说了些什么,于是起身。
她拦在门槛边,道:“姐儿说了。脏,便不必进屋了。”
岑家养的小厮们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当即松手,妍枝便磕在了门前。她自知死到临头,连忙跪下求饶,遥遥只见青音睁眼。岑青音不疾不徐地叹着气,道:“岑樱缅给了你多少银子?也不知够不够你一家四口人过活。”
听见家人,妍枝便慌了。她本以为要罚也是她一个人的事,哪有为恶作剧牵扯到家人的道理?头到要磕破了:“妍枝那是鬼迷心窍,七小姐不过当奴才是条小猫小狗!奴才愿为姐儿肝胆涂地,但求姐儿网开一面……”
却听岑青音道:“那你便留下罢。”
她就这么轻飘飘地改了主意,仿佛视妍枝方才歇斯底里的忠心为尘土。
青音看向匍匐在地的她,渐渐地,露出些傲慢的笑意来:“你要继续同岑樱缅一五一十汇报我的事。今日之事,如何圆过去,你自个儿能办好的吧?若是无能到这地步,老家的弟弟断一两根手指也不为过了。”
此时此刻,岑青音倏然觉察到,她是嫡女。
听起来许是有些好笑的。只不过她先世始终没想到过,受器重的嫡女究竟能做些什么。
而如今,她懵懵懂懂明白了。
坏事做尽,但凡长辈不知,便不是不可以。每每想到此处,青音总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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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滞云漠视了见他后躬身的女婢,走几步又张望一圈,尚未来得及使唤身边的片川去问路,便见着一个面熟的丫鬟往门里去。
他跟上去,腰间的玉坠微微摇晃。珍珍跪坐到里门侧边,垂眉敛目,不逾矩分毫,不多看任何一眼。
果真就是此处。得了口令后进门,岑滞云在岑威跟前切实双膝落地行了礼,又抱拳举至齐额,恭敬地问父亲安康。
岑威不急于命他起来,恰恰相反,慢条斯理地负手而立,侧身时居高临下看向岑滞云压下去的脊背。
而在他背后,岑青音由另间屋子走出,温过的杯盏是白玉的,茶叶是安徽的猴子从峭壁上摘的,水是晨间的露水,火是山顶的栗柴燃起来的。
岑威的东西,什么都是最好的。
“你六妹妹乃是全京城有名的贵女。五岁能背《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六岁题诗感《女道德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岑威是忽然念起岑青音的,继而谈回岑滞云,“而你。方才入我岑家半年有余,便视死如归杀入前锋,崭露头角,教将士们刮目相看。
“子亦是,女亦是。我岑威的东西,什么都是最好的。”
“恭贺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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