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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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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一夜无眠, 于稀薄的晨光中刻意沉默了一宿。直到许多年后, 她尚且记得夜深人静时青音坐在她床前时背光的脸。
那是一张何等柔和美丽的脸。
青音静悄悄地来, 又静悄悄地离去。珍珍记起, 姐儿曾也这般对待过另一个丫鬟。彼时告别的是巧鞠。而此番, 再见的便是旁人了。
后来她再没见过她。
那一日她并未愚蠢到以为伺候着出宫的马车上坐的是小姐, 只是,当利箭穿进去,血飞溅过帘子滴到她脸颊上时, 她仍旧慌了。有那么一时半会儿, 珍珍是失了魂魄的。她跌跌撞撞地冲进去, 掀开门帘,里头的人粉了面,与往常岑青音出门时一样。死了,死透了。一支箭插在她脸正中央, 血四处飞溅,骨肉碎末四溅, 看得出射箭者功力几何。
而另一支箭射在座椅上。
珍珍死死捂住嘴,不敢多看一眼凯泫的脸。
她将座椅上那支箭用力削了下来,随即将上头的流苏抖了抖, 看起来瞧不出痕迹, 这才从下边摸出包袱, 紧接着出去喝令没追出去的人救命。
可哪里还有命可救?
要救的是她自个儿的命。
珍珍逃了。
娘娘已打点了一切。下人悉数陪葬,一个不落。人数凑好了,无人细细去查。
直到许多年后, 何利珍儿孙满堂,成为家里的老祖宗。家里后代取名,始终要避开“青音”二字。
只因那是主子的名字。
而最令人感慨世事无常的是,曾经是青音仇敌所造成的伤,后来却成为日日夜夜里抚慰她的事物。何利珍时常望着那两根使不上力的指头,回忆起从前年少时,巴望岁月入梦来。然后,先前不提,至少临终前她当真望见有人坐在她床头。
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的姐儿。一样的年轻,一样的貌美,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如月光般皎洁。
那便是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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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死要见尸”。既无诸起尸首,那么往后还能搪塞些时候。岑滞云也不曾想到,自己竟有一日会和诸骋年如这般暗潮汹涌地说话。
皇帝下旨,命他去临阡将功赎罪。
诸骋年尚且在筹谋如何再寻机会送宁瞻南入宫,是开门见山,还是伺机而动。上回坏事倒怪不得岑滞云,是其他地方出了差错。而此番,岑滞云往临阡,指望的是他再立功或生事造势。
他一声不吭听主公交待了许多,又道是寻个时候详谈。却见岑滞云纹丝不动,倏然静静行了礼,道:“云恐是要过些时候才能侍奉公子了。”
诸骋年端详他一阵。
“是么。”绍王道。
便无后话。
然而,当天退朝,岑滞云却迟迟不肯回府。愣是牵着马不惜出去京城都外。那小丫头也算沉得住气,明知这是发觉她了,却还等到周遭荒无人烟了才动手。
岑滞云勒马道:“……你师父怎么不自己个儿来?”
碧湖道:“师父说了,只我一人。头儿念及师徒情,不会下重手。”
闻声岑滞云嗤笑,下马时微微垂下头,道:“他倒了解我。”
“是。”碧湖道。
他们打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哪有什么猜不到的。
于是滞云朝空地走了阵,随即转身,看向她:“那好。我不动,你来罢。”
这一步可谓是让得极其大方。
他原地死守不动,便是不能主动发难,也不得左右躲闪。
碧湖一面高兴,一面也是愤恨起来。她就如此不够格么?
自己竟被轻视至此。
想着,碧湖拿拐子便挥了过去。
她的速度极快,从前便以女子的轻盈在天命的弟子中占据一席之地。近了,越来越近了,眼看就要碰到岑滞云。只见岑滞云仍直勾勾地望着她。
就离他不过一寸的地方,她看见他张嘴。
“我爱你。”
她听到他说。
心慕云哥,原是因他威风凛凛,又生了一副好皮囊。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种虔诚的信仰。她只乞求能单恋,从未想过自己会得到回应。
碧湖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
当真只有一拍。
约莫不过是蝴蝶扇动翅膀的一瞬间。
随即,她只觉得有些凉。
肩颈处有些凉。
从前碧湖听罗雨师父玩笑般说过,头儿之所以能是头儿,自然有他的本事。除开那些唬人的,单说一样,他挥刀能连着筋骨一起斩断。便是快到这般地步。
碧湖身子向地上倒,头与颈却飞了出去。身首异处,不过如此。
原来真比她想象中更骇人。
末了,她想。
他在原地等到天黑,期望月风来时能干净利落地解决。凭借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省得,弟兄间不至于对周遭人下手。不过月风并未如约而至——他也不是没料到。
然而,不想来了另一个人。
罗雨教出来的好徒弟,有情有义的磐河。
见他来时,岑滞云问:“雨知不知道你?”
磐河眼眶微微泛红,深吸了一口气,俯身恭恭敬敬答道:“师父说,出了门便不再是他的徒弟。”
当是如此。
岑滞云叹了一口气:“放不下儿女情长,你不该做刺客的。”
磐河摇摇头:“师父瞒得严实。然河不傻,隐隐晓得云哥你也有相好。倘若她死了,你不会替她报仇么?”
“仇该报,可不该陪她去死。”滞云道,“磐河,你差得太远。碧湖死了,是她师父欠主公的,不可逆转。而你寻死,便是不孝。”
一步错,步步错。磐河受了教,却无退路。
万幸是他不悔。
“请滞云师父赐教。”少年道 。
“枉费我们哥仨教你那么多东西。”终究,滞云轻声抱怨了一句。
他独身一人回去。
朝服已然更换过,刚要入府,外头便来了数位侍者。
绍王府的人。
岑滞云认得的。
且都是几位有辈分的。平日里别说是岑滞云,怕是连诸骋年的长子诸敏夫都得当长辈敬着。而今齐齐在岑府门前,显然是抛却了旁的,十万火急,要请岑大人过去。
岑滞云净过手,却迟迟不肯请人进来。僵持不下,只听岛海匆匆来请罪:“没拦住娘……主子。”不知哪个称谓妥当,居然令他难堪了一番。
如此露面自然是凶险。自岑青音躲回来,曹小媛便被随意拿个由头禁了足,岑老夫人也是一副要死不断气的模样。除却严鹊娘,谁也不晓得。
岑滞云连忙追出去,岑青音已到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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