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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血迹,他叹了口气,转身回后院收拾包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里接下来一段时间肯定不适合学艺。
……
外面,傅杳撑着白伞,坐在轿子上,晃晃悠悠地朝着城外走去。
她的前方,杨厨正带着妻子叩医馆的大门。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江掌柜,傅杳让轿子走到医馆门口,停了下来。
“杨大厨。”
杨厨子听到她的声音,没有转身,而是抱紧了妻子,敲医馆的门更用力了。
知道他这是对自己生出了抗拒情绪,傅杳也不生气,她道:“再这样下去,江掌柜必死无疑。你要是想让她死,那就继续假装看不见我吧。”说完,她让纸人继续往前走。
杨大厨愣了下,看着怀里满脸血污的妻子,又见迟迟不肯开门的医馆,咬了咬牙,决定妥协。
然而等到他转身时,却见抬着轿子的一行人已经走远了。
“傅姑娘!”他忙叫了声,抱着妻子就往前追去。
但是前面的人并不理会他,无论他走得是快还是慢,都不远不近地在他前方二十来步的地方走着。每当他累得停下来时,轿子偏偏也停了;他再走,轿子也跟着动。
等他回过神想看自己人在哪时,却见周围一片荒芜,飞雪之中,只剩前方一处亮着灯的人家。
“傅姑娘——”这回杨厨子哪还敢再倔,忙加快步子朝着前方跑去。
这回,轿子终于停了。杨厨子追了上来一看,前方那亮着灯的哪是什么人家,分明是一座道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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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道观经过何木匠夫妻这半年的修缮,现在只剩下外院的大门没有装上,其他的地方已经差不多了。
傅杳从坐轿上下来,瞧了眼已经昏迷的江掌柜,抬腿走进道观,“大郎,去弄块纱布。”
大郎十分熟练的去了山下方二家。
“三娘,你去采院角第四株花上最嫩的一片叶子。”
三娘应声去了。
杨厨子抱着妻子忐忑不安地跟着进了道观,一直到三清像前,傅杳让他把人放下,“平躺好。”
杨厨子忙依言做了,他有些不安地问:“需要我做些什么?”
“你?”傅杳手里动作停了停,“讲讲故事吧。”
“什么?”
“把你和江掌柜怎么认识的都说一说,也让我知道知道,一朵鲜花为什么要想不开偏要插到牛粪上。”
傅杳话说得刻薄,但杨厨子半点都不生气。
“我确实配不上她。”这点他很有自知之明,“我要是有能耐,她也不至于这样。她会跟我,完全是因为我救过她一命。”
至于怎么救的,过程并没多复杂,就是他从泰安酒家学艺完,准备回乡时,在扬州城外的河里见到浑身血迹的江小菀。接着救人、送医、熬药,一番折腾下来,等江小菀醒来时,已经过了半月之久,同时他们也出了扬州的范围。
“离开扬州后,小菀说为报答我,愿意留下来帮衬我开饭馆。没想到这一留,就是十八年。别人都说我的酒楼生意好,是因为我的厨艺,但我自己心里清楚,这全是小菀的功劳。如果不是她和城中权贵结交,我这酒楼不可能平安到今天。”杨厨子抹了把眼角,看向傅杳道:“傅姑娘,如果可以,能不能把我的眼睛换给她?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不该受这些委屈。”
“你当眼珠子说能塞回就塞回的?”傅杳见三娘和大郎回来了,将那叶子捻碎了塞进江掌柜嘴里,然后伸手覆在她眼眶处停了会,再让大郎给江掌柜缠上纱布。
“这样就行了吗?”杨厨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给人治伤,心里有些打鼓,“要是缺药我现在就去买。我身上还有一根金项链,还能去抵钱。”
“这就是你豪爽到把所有家产都留给那玩意的底气?你方才还说酒楼是多亏了江掌柜才有生意,转个身该给不该给的,全都送了出去。你把江掌柜置于何地。”
“我……”杨厨子想什么,却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江掌柜微弱的声音:“傅姑娘,我不怪他……”
不理会杨厨子惊喜地叫声,傅杳一边将她脸上的纱布给揭了下来,一边啧声道:“我这还没说几句呢你就护上了。”
她这动作太过突然,杨厨子都没来得及阻止,就见纱布之下,妻子的眼睛已经恢复如初。
“小菀,你的眼睛……”杨厨子呆滞在原地,眼下所见到的一切已经超乎他的认知,这会儿他已经混乱的连话都说不完整。
江小菀被他这么一点,下意识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不仅有光,她还能看得到人,“我的眼睛……”她激动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睛更是舍不得闭上,生怕这只是一场幻觉。
“什么你的,这是我的眼睛。”傅杳出声提醒道,“就在两刻钟之前,我花了三万两银子把它们买了下来。你们应该不至于这么健忘吧。”
“……”
杨氏夫妇相视一眼,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实在太过诡异。哪怕是医术最高超的大夫也不一定能让人挖出的眼球再长回去,就算能,也绝不会在这瞬间就能治好。这非凡的手段,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或者说根本不是人能做到的。
“傅姑娘,您是神……”
“我只是这家道观的主人。”傅杳起身道,“我的眼睛只是先寄存在你身上,等我要用的时候,还是会取的,所以你不要高兴的太早。”
“怎么会,现在的光明每多一刻,都让我感激万分。”江掌柜眼角涌出了眼泪。
“希望如此吧,毕竟得而复失比一开始就失去可要痛苦的多。”傅杳说完,消失在原地。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是这好好的人突然没了,还是大大刺激了杨氏夫妇一番。
正主走了,杨氏夫妇不免看向旁边的三娘和大郎,“你们也……”
“对,害怕吗?”三娘问。
“是有点。”这是实话。面对陌生的事物,心中滋生恐惧是难免的。
“多习惯就好了。”大郎安慰他们道,“不过话说回来,江掌柜你可真厉害,刚刚我都被你吓到了。”
“是吗。”
“那可不,观主那会也都看愣了。”大郎担心他们害怕,喋喋不休地陪聊道,“大概她也没想到你这么勇吧。好啦好啦,过去的事不提了,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杨大厨想了想,道:“大概会找个地方,重新开家饭馆,好好过日子吧。”
只要有一门手艺在,那就饿不死他们。
“那也不错。杨师傅你的手艺那么好,到时候肯定会生意兴隆。”大郎说着,接着又问他们以后的种种打算。
随着聊天的深入,杨氏夫妇心里的恐惧淡去了不少。杨大厨甚至还能壮着胆子问大郎:“傅姑娘说做药真的要眼睛来做药引子?”
这点不问清楚,他始终难以释怀。
“假的,观主买眼睛是要来给自己用的。”大郎悄悄告诉他们道,“你们看不出来吧,其实我们观主眼睛根本看不见。”
“……”他们还真没看出来。
又聊了会儿后,江掌柜渐渐精神不济。大郎去找了双被子来给他们盖着,便悄悄出了道观。
“这事情发展的还真是出人意料。”大郎看着外面飘零的雪花道,“三娘姐姐,你说那箱子癞□□会被发现吗?”
是的,那箱黄金其实只是一箱子癞□□。谁都没想到江掌柜这么刚烈,眼珠子说抠就抠。本来不打算成交的交易,现在是只能交易了。
“为什么会被发现。”之前消失的傅杳悄然出现,她的脚边还放着一个木箱子,“你们俩,去,把癞□□换回来。”
大郎悄悄揭开了点箱子缝,又很快合上了。他有些不满道:“干嘛要给那个混蛋金子,我看就应该一文钱都不给他。”
“他算什么东西,值得我为他砸自己招牌。”傅杳语气淡淡,“另外,不要小瞧女人,特别是一个当过花魁的女人。”
“什么?”大郎不懂。
但三娘却像是被点拨了一般,瞬间明白过来,“是了,花魁不仅仅,只看脸。”
大郎还是不明白,他本想请教下三娘,却见三娘脸上露出一个极其古怪的笑容。这笑容,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方二见了,能立即来和他们作伴。
次日,江掌柜醒来时,道观里空无一人。旁边伙房里有些动静,她走去一看,只见丈夫正在忙忙碌碌地熬着粥。
见她来了,杨厨子道:“我下山讨了点米,熬了些粥,等下就好。就是不知道傅姑娘去哪了,这天冷,柴火也不多,粥怕是放不了很久。”
江掌柜站着没动,大约是察觉到气氛不对,杨厨子从灶口抬头,望着她,“怎么了?”
“杨哥,你们断绝父子关系,你后悔吗?”江掌柜问。
提到儿子,杨厨子低头重新拨弄柴火,闷声道:“我把能给的都给他了,再多了,没有了,也给不了了。以后他是好是歹,看他自己的运气。我现在,就只是你男人,以后也都听你的。”
听到这回答,江掌柜终于笑了,“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杨哥,我们就留在这道观吧。”
“在这?”他刚刚瞧过了,这里荒郊野岭的,做什么都没人,更别说做生意了。
“对。就在这。我们去求傅姑娘,她应该会让我们留下来。”江掌柜道。
杨厨子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见妻子坚持,他也就应了,“好好,都听你的。快来喝粥吧。”
“好。”江掌柜笑着应了,眉梢眼角,处处都透露着愉悦的气息。
在这对夫妻看不见的房梁上,大郎和三娘正坐在那。
大郎对道观里要添新人表示很开心,“虽然不知道江掌柜为什么要留下来,不过我们道观以后是更热闹了。”
“因为山上,与世隔绝。”三娘却明白江掌柜的用意。
杨英看似得到了杨家所有,但这些只是暂时的。想得到杨家酒楼的势力不可能因为杨英付了这三万两就善罢甘休,回头杨英愿意把酒楼交出去还好,这要舍不得交,有没有命在还是个问题。
江掌柜或许从一开始是想帮助杨家父子渡过难关,但现在,已经是想彻底甩开那滩烂肉了。
山上很难打听外面的消息,没了杨氏夫妇的庇佑,杨英大概会被那些人嚼得骨头渣都不剩吧。
真是想想,都莫名期待呢。
旁边,大郎看着三娘露出的笑容,心中哆嗦:又来了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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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不管三娘怎么想的,江掌柜很快去找了傅杳。
傅杳听完她想留下来的话,看着在伙房前劈柴的杨厨子道:“这个男人就那么好,比你眼睛还重要?”
凭心说,杨厨子样貌一般,或许年轻的时候长得不错,但现在这臃肿的身材,真心没看出花来。
江掌柜愣了下,明白过来,“您都知道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
她确实没有那么纯良。之所以会用那么决绝的手段和杨英划清界限,是她已经不耐烦了。
“我知道,您肯定觉得不值得。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臭男人,哪值得我付出这么多。我可是花魁,当年在秦淮河上,什么男人没有过。英俊的,有钱有地位的,甚至还有名满天下的才子,都是我的幕下之宾。他杨从新除了菜做的好吃点,对我真心点,于我有求必应一点,其他的还真没比得过别人。
是,我没有他,可以活的很好;但他没有我,可怎么行呢。那样一个儿子,以后只会把他的血吸干还甩不掉。
我想着,这个男人到底对我掏心掏肺了十八年,身上也盖了我的印子,这个烂摊子他没法处理,那就我来好了。一双眼睛,换他卖身给我一辈子,我觉得挺划算的。”
傅杳沉默了好一会儿,拱手道:“江大哥,失敬失敬。”
江掌柜当即也福了福身,道:“傅观主,久仰久仰。”
就这样,来给道观装大门的何木匠发现道观多了位伙夫和知客。
……
里水县。
因为赶上风雪天,赵兴泰没能离开县城,于是他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既然是住在城里,一些消息少不得都能听到,比如江月酒楼离奇换了东家的事在城里一时穿得沸沸扬扬。
只可惜这位少东家能力和手腕都不足,聘请的厨子手艺一般般,他自己为人待客也十分不周到。
杨大厨和江掌柜都离开了,老食客在知道他们父子断绝关系后,也都不再上门了。新食客又不喜欢酒楼的菜,吃了一回,当不了回头客。一来二去,原本县城里生意最火爆的酒楼就这样冷清了下来。
然而,生意差还只是个开始。
很快的,街头泼皮混混一天能去三五波找茬,动辄摔凳子砸桌子,不给银子就不走。就算找了捕快也没用,捕快一走,人换了一拨继续来,而且还打砸的更凶。
赵兴泰知道,这些不过是背后看中了江月酒楼的人采取的威逼手段罢了。酒楼开不下去,杨英没办法最后只能是卖了酒楼。
不过很快的,赵兴泰还是发现自己低估了人性的恶。当能以更廉价的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时,有很多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在进入腊月下旬时,生意惨淡的江月酒楼终于开了一回张。杨英热情地把客人请进去后,客人却因为吃了一口酒楼的菜吐血身亡。
之前的打砸或许还能让酒楼苟延残喘,但现在出了人命官司,杨英作为东家被迅速带走,江月酒楼一夜倾塌。
接下来的案子审得异常“顺利”,厨子和伙计都招供是东家指使的,因为东家之前和那位死去的客人曾经起过龌蹉。出了人证之外,还有物证。那些毒也被证实是杨英亲自买的。
人证物证之下,杨英极力辩解,但换来的却是一次次酷刑。
生不如死之下,很少人能坚持的下去。杨英也不是什么心智坚韧之人,最后屈打成招也不是什么令人意外的事。
杀人偿命,在杨英被判明年秋后处决后,赵兴泰去探了一次监。
监狱里,杨英身上血迹斑驳,连抬头都困难。
他看了眼来人,见是以前父亲身边的小学徒,不由勾了勾嘴角,“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赵兴泰动了动,把一样东西送外面塞了进去,“这块牌匾,是我在路上捡到的。这个世上没有它的容身之处,我想了想,只能送到你这来了。”
说完,他就起身离开了地牢。
在他走了许久之后,杨英才眼皮微动,看着地上牌匾上的四个大字怔怔出神。
江月酒楼。
……
赵兴泰从牢里离开后,就背着包袱,坐车离开了里水县。
他原本觉得,在里水这里学到的东西很有限,走得时候应该也不会留恋才对。但是看着远处的城墙和灰色的天空,心里却隐隐生出些不舍来。
大概是因为这是第一处游历的地方?
赵兴泰想。
一路马车颠簸,窗外的景色看腻了后,人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赵兴泰醒来,却发现颠簸感没了。
是到了吗?
他揉了揉眼睛,正想问车夫为什么不叫醒他,却发现自己哪里是在车上,分明是躺在一堆枯枝烂叶中。
“……”有些蒙圈地把身上的枯叶拍掉,赵兴泰看着周围的林子,黄昏的天色让这林子四周多了一份诡异的气息。
这种气息让赵兴泰心里十分不舒服,他无暇去追究为什么车夫会丢下他,此时只想离开这里。
沿着林中的道路一直往前,太阳也渐渐朝着山下落去,一直到暮色四合,赵兴泰才见到前方有灯光出现。
不想在荒郊野外受冻,赵兴泰也顾不得那么多,背着行李便朝着那点灯光处走去。
等走近了,他突然看到有个熟人出现在眼前。
“杨师父?”那人可不正是身材胖乎乎的杨大厨。赵兴泰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一时愣在原地。
“咦,是你。”杨厨子见到他也很意外,“观主说有客来了,让我开门,我还真没想到是你。”说着,他见赵兴泰脸色青白,又忙拉着他进道观,“冻坏了吧,快进来暖和暖和。”
赵兴泰就这样被他拉进了道观,接着,他再次见到了从前经常出现在酒楼的那位神秘客人……以及她的两位仆人。
“来了。”傅杳正伏在桌案上写春联,这声招呼打得格外随意。
赵兴泰还有些没回过神,不过从傅杳这声话中,他却听到了别的意味,“您知道我会来?”
“我不仅知道你会来,还知道你接下来会在这里待很久。”傅杳将对联上的最后一个字写完,放下毛笔,吩咐三娘把春联放到三清像前。
赵兴泰却有些不太明白,“我?在这?”他旋即笑了,却没立即反驳,“我这次出门是为拜师学艺,这里能让我学到东西吗?”
“不然你以为,你会来里水是为了什么?”傅杳反问他。
这话让赵兴泰愣了下,他离家之后,其实原本是想去金陵的。谁知路上偏了方向,等找到城镇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了里水境内。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赵兴泰如实道。
“意思就是,跟着我,有肉吃。”傅杳嗅了嗅空气里的肉香,陶醉道:“杨厨子的红烧肉,真是怎么吃都不腻。你既然来了,就去帮着一起干活吧,我这道观不养闲人。”
赵兴泰:“……”
“还愣着做什么,去啊。”
接着赵兴泰就惊恐地发现,自己两条腿不听使唤地朝着外面走去。
看着他脸上那夸张的表情,傅杳对旁边猛吸香火地赵老爷子,面无表情道:“你少吸点,我这道观就这么点香火,你要吸没了,回头你信不信我让你孙子加倍还回来。”
赵老爷子深吸了最后一口,道:“这不是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所以想多回味回味。你这有酒吗,想来两口。”
傅杳随手把供桌上的酒壶丢到了他手里,“玉佩碎了吧。”
抓着酒壶灌了一口,赵老爷子喊了一声痛快,干脆靠在三清像的腿边道:“嗯。有很多东西我已经记不太清了,这应该就是彻底消亡的前兆吧。就是有点不甘心,兴泰这小子长得太慢了。一想到我当初含恨而终,现在还要继续含恨而散,我的心就像是被刀扎了一遍又一遍。偏偏我又没个能托付的人帮我照顾他,一想到他一个人风餐露宿流落街头,只为苦苦学艺,将来振兴泰安酒家,我就为他感到心酸……”
傅杳太阳穴突了突,打断道:“赵兴泰这段时间是全泡在戏院里了吗,让你浑身上下这么多戏。我这道观,明码标价。你只有一样是我看中的,所以我只答应你一件事,多的你再买惨都没用。”
老爷子立即来了精神,目光炯炯,“听说你能让人复活。”
“是。”傅杳点头,“但你这魂魄,复活也只能是当个短命的傻子。”
“……”
很快傅杳又接着道:“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复活后和普通人一样的办法,但是你的魂魄得蕴养百来年。想不想活,就看你自己了。”
赵老爷子又灌了口酒,没有说话。
傅杳也不急,“在你彻底消散之前,答案你都可以慢慢想。眼下,我们来打个小赌怎么样。”
“什么赌?”
“就赌你的宝贝孙子在见到双眼恢复的江掌柜后,会不会把杨英的事告诉她和杨厨子。”傅杳道。
“这个没法隐瞒吧。”老爷子很爽快地赌了‘会’,“赌约是什么。”
“我赌不会。你赢了,你余生所有的酒我都包;我要是赢了,你在这上面画个押就行。”傅杳让三娘递给她一张纸。
赵老爷子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借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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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借据?”赵老爷子明白了,人家这是在打算空手套白狼。
他若是在这份借据上签字画押,那赵家就平白无故欠了三万五千两白银的外债。
“对。我最近欠了一屁股债,你就当可怜可怜穷人。”傅杳道。
“那也要你先赢了再说。”原则问题,老爷子很坚持。
……
厨房,赵兴泰看着眼前的江掌柜,视线不由落在她眼睛上,“您的眼睛……”
他记得听人说过,江掌柜因为酒楼的事和儿子起了争执,结果眼睛被儿子给戳瞎了。这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加上杨英一直否认江掌柜眼睛不是他弄瞎的。先不说这其中的因果,江掌柜眼睛瞎了却很有可能是事实。
而眼下,江掌柜的眼睛完好无损,甚至连一条伤疤都没有,这让赵兴泰不由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已经好了。”江掌柜并不知道赵兴泰那天晚上并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是傅观主治好的。”
赵兴泰了然,那也就是说之前眼睛之前确实是瞎了。
不对!
“傅观主?”说到这个人,赵兴泰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医治眼睛?但我看您这样子,不太像是刚受过伤,或者说不太像是刚医好的模样。”
医术绝对不会恢复的这么快,哪怕是御医都做不到这点。
见他这表情,江掌柜就猜到他大概已经经历了自己之前的事,“傅观主会什么,我以为你心里已经有底了。”见他不说话,她又笑道:“你从前没见过的东西,不代表不存在,只是现在你走运的见到了而已。”
听她这话,赵兴泰知道她这说在告诉自己,之前遇到的事不是幻觉是真的。他有些无奈道:“这运气我可以不要吗?”
小时候因为总梦到一位老人教他做菜,后来家人说那是爷爷显灵,导致他对这种事也不是全然不信。但是现在亲身经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毕竟人还能讲道理,但是鬼神可不信这个。
“不可以。”江掌柜道,“你既然来了,那就帮忙准备晚餐吧,观主说过,不养闲人。”
事已至此,纵然赵兴泰对于今天的遭遇还没缓过来,不过眼下他也只能认命了。
三人在厨房里忙碌着,等做完一桌子好菜时,天已经黑了。
江掌柜把饭菜装好后,对赵兴泰道:“兴泰,和我一起去送餐吧。”
特意喊他过去,应该是有话要对他说了。
赵兴泰看了眼在收拾的杨师父,应了一声,主动帮忙端着托盘,走出了伙房。
伙房在主观后面,主观有前后两道门,他们从伙房走过去,只几步路的距离就到了。
不过在即将进入主观时,江掌柜却停住了脚步,道:“兴泰,你没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赵兴泰也跟着停了下来,沉声道:“一些外人的消息,您也要听吗?”
“当然不要。”江掌柜笑了下,“我和你杨师父只想过平平静静的日子,外界的事,不知道或许更好。”
“我也这么觉得。”
三言两语间,两人就已经达成了默契。
主观里,傅杳笑眯眯让赵老爷子画押。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穷的方士。”赵老爷子嘀咕着,在那借据上飞快画了押。
“老爷子你是爽快人。”傅杳确认借据无误后,将之贴身收了起来。
终于收支平衡的傅杳神清气爽,特别大方的从虚空摸了两坛酒,和赵老爷子对饮了起来。
……
次日,就是除夕。
外面大雪纷纷扬扬,江掌柜留赵兴泰过完年再走,赵兴泰也没拒绝。
大早上起来,他和江掌柜一起,把里里外外的春联贴好后,回到厨房一看,却见里面酒肉米面菜蔬全都摆好了。
“这是……”
“山下村民送来的,”杨厨子解释道,“说是给观主的年礼。”
“哦。”赵兴泰看了看这些食材,非常的新鲜,看来心很诚。
在他准备去清洗的时候,却见伙房外面看到地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不少绿阔叶包着的东西。他打开一看,每一包竟然都是不同的坚果,像是松子、花生、瓜子等等,全都剥的干干净净。
“这也是山下村民送来的?”那这心可太诚了。
“这个不是,这是山里的送来的。”
“山里?山里还住着人?”赵兴泰看着远方被雪覆盖的山林,一时好奇。
“谁说只能人送东西来。”江掌柜敲了下他的脑袋,催促道:“快去干活吧。今天年夜饭要做十二个菜,晚了小心来不及。”
被这么一敲打,赵兴泰也就忽视了前面那句,继续忙活去了。
……
入夜后,除夕宴准时开席。至于席面,则放在三清像前,傅杳坐在上桌,三娘和大郎一左一右,大郎旁边是赵老爷子——当然,老爷子正常人看不到,在两侧的杨氏夫妇和赵兴泰看来,以为是傅杳特地空了个位置出来。
“我终于可以吃到杨师傅的红烧肉了。”大郎十分兴奋,天知道他馋这块肉长多久了。
赵兴泰看着一身红衣服白脸的少年人,明明是僵着脸,却一副的雀跃语气,只感觉眼皮直抽抽。
除了红衣少年让他觉得可怖,旁边的红衣女子也让他背脊发寒。再加上中间一身黑衣甚至连脸都被挡着的观主……
这道观……其实是鬼窝吧……
不过,虽然这桌子坐了半圈奇奇怪怪的人,但这顿饭吃得却非常热闹。
江掌柜能歌善舞,吃到一半,唱起从前时兴的小曲来给大家助兴,杨厨子就在旁边非常捧场地用筷子敲着碗沿,嘴里连连叫好,偶尔给送上一杯酒让妻子润嗓子。
隔壁傅杳在和一团空气玩骰子,三娘在中间做庄,玩的似乎也挺尽兴。
只有大郎非常实诚的埋头能吃,看得赵兴泰怀疑这个从前是不是饿死的……
“大郎,吃饭不要吧唧嘴,不然你倒着换张嘴吃。”傅杳手里甩着赌盅,对坐到下方去了的大郎道。
大郎立即闭上了嘴巴,而明白过来的赵兴泰却差点呛到。
等咳完后,他却心里有种别样的情绪。
他有些喜欢这样的氛围,这是一种和在家不一样的感觉。很轻松,很惬意,不需要去想那么多,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行。热闹的欢声笑语下,连心似乎都显得不怎么孤独了。
就在他正体验这种奇异的感觉时,傅杳凑了过来,“小伙子,要不要来赌两把?”
看着那小巧的赌盅,赵兴泰大概是被这气氛所感染,人也放开了,“好啊,来玩玩。”
两刻钟后,赵兴泰看着布靠布的荷包,只想呵呵。
果然还是他低估了某些人,不对,某观主的脸皮厚度,在这种事情上竟然都作弊。
待酒过三巡、杯盘狼藉时,外面突然传来钟声。
新年交替之际,里中会敲响钟声,告诉所有人新的一年已经到来。
“过年了啊。”江掌柜靠在丈夫怀里道。
“是啊,过年了。”赵老爷子抱着酒坛子,看着外面闪亮的焰火。
“观主,我等一下可以回家看看吗?”大郎看着傅杳期待道。他想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和家人团圆。
傅杳却是拒绝了他,“不用,你爹娘已经来了。”
“真的?”大郎一喜,翻身爬了起来朝着外面跑去,“那我去接他们!”
傅杳没有阻止,不过其他人却都看向她,江掌柜更是道:“大郎他这是?”
他们都认识大郎,但是关于大郎的事却半点都不知道。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傅杳干脆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我之前答应过他的父母,只要他们能帮我建起道观,我就让大郎再次投胎成为他们的儿子。”
“竟然还能这样。”江掌柜恍然,“那现在道观……”
“已经建完了。”傅杳道。
“这样说来,大郎是要走了吗?”
“对。”
大约两刻钟左右,道观外面传来说话声。
杨厨子去打开道观门一看,几十个村民结伴上来了,手里都还拿着香。
他们先是在门口打了爆竹,接着一一进门上香。
香火袅袅中,筵席已经不知何时撤了。傅杳站在三清像前,把大郎招了过来。
她指尖在大郎额头一点,大郎的魂魄便从纸衣服中滚了出来。这时众人才知道,少年壳子里的大郎,原来只是个十多岁还稚气未脱的孩子。
“观主?”大郎看着自己的身体,有些不解地看着面前的观主。
“怎么,纸衣服这么舒服,让你穿得都不想跟爹娘回家了“”傅杳道。
大郎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一脸欣喜道:“真的?您是说我可以回去了?!”
“脑子这么笨,这以后可怎么办。”傅杳啧啧道。
“太好了!谢谢观主!”大郎道谢完,连忙朝着门外跑去。
隔着大门,屋内的众人能看到他正一脸欢喜地告诉父母这个好消息,虽然他的父母并不能听见。
高兴了好一会儿后,大郎又走了进来,一脸期盼道:“观主,那我以后还能再来这吗?”
“为什么不能,记得到时候让你爹娘多捐点香油钱。”傅杳道。
“嗯!到时候我把我的压岁钱都给您!”大郎拍着胸脯承诺道。
在他们说着的时候,外面的村民们开始进来拜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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