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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成为我的属神吧, 我独一无二的属神。”

水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依旧是眯着眼的，泡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在看自己，亦或者一如以往一般闭着双眼，看不到自己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

但泡清楚的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 如果水生看到了, 那肯定是不爽的。

因为泡的脸上首先闪烁而过的, 是屈辱。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侧头看着遥远的天空。泡的世界里面并不像后来所见过的，大部分世界一样有日或者月。天空中高高的悬挂着一个类似于钟表表盘的东西，并且时刻挪动, 带来了白天与黑夜，而地平线的那一头所代表着的就是真正的时间。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两下：“刚刚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今天应该是我正式成年的日子，是吗？我那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生日的真正时间……其实就是我被捡到的那一天。”

“你刚刚告诉我的那些东西……也就是说, 我才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而你和雪生只不过是为了取代我的身份而来到我这里……陪伴我成长只是为了更好，而让世界毫无察觉地夺走我的身份……”

“在我成年的这一天，我会真正成为创世神，而你则在这个时候将我身上所有属于创世神的东西全部挪移到了你自己的身上, 你正式掌管了这个世界, 所以就不需要继续表演下去了……是这样, 对吗？”

水生露出了一个敷衍的，像是面具一样的笑，轻飘飘的将这个问题反推回去：“你觉得呢？”

他并没有等待泡的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准备继续说下去。

他手里面现在可是抓着不少泡在意的东西, 不怕泡会真的拒绝自己，刚刚所问出的那个问题看似是个选择题，实际上只不过是水生一时兴起提出的疑问而已。

然而他的威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泡呼噜起来的一句话给卡在了嗓子眼里，一时间竟不知自己应该说句什么。

“……今天是我的生日，雪生明明答应过，跟我一起过的……”泡低低的念了一句。

“他现在没有办法跟我过了，是吗？”

水生沉默了一瞬间，不自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想再捏造出一个雪生出来，陪泡过完一个成年的生日。但这个念头出现的非常短暂，消失的也非常迅速。

因为水生办不到。

他的马甲之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的破绽，是因为他分化出□□的方法跟大多数人并不一样。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用能量构筑成一个虚假的身体，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会被发现能量波动或者直接在特殊的环境下消失。

但水生，作为一个拥有着某种水生动物作为本质的异能者加创世神，独具一格的拥有异种特殊的切片方法。

他可以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割裂下来，并且将别的东西混合在一起，形成一句新的身体。

两个身体共享着身份和能力和记忆，拥有着同一个处于最顶端的主观意识。但那些混合了别的东西而形成的马甲也会有微弱的自我意识，让他能够在大部分时候自由行动，不需要本体一直不停指挥。

雪生就是一个这样的马甲。

在制作出这个马甲的时候，为了让两个人之间不要太过于相似，稍微有一点性格差异。但又要保持足够强烈的联系，水生用了一根自己的触手，然后又加上了这个世界自带的许多天才地宝，才凝聚出了这个马甲。

他在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顶着这个世界对异世界创世神的排斥，跑到了这个世界最高的雪山之上，取来了雪山上的冰凝泉水，就是为了构建出雪生。

虽然现在他也能够凝聚出跟雪生一模一样的马甲，但对方新生成的性格和微弱的意识，显然不会是之前那个样子了，更不要说这个世界雪山上的冰凝泉水已经被他一口气用完了，到现在还没有重新诞生多少。

——总而言之，重新让雪生出现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念头让水生的心中短暂的闪烁，过了一丝微弱的愧疚，微弱到连思维的主人都没有捕捉到这一点，反而只是平静的开口，低低的笑：“我也可以跟你过生日啊。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跟你过生日，跟我们三个人一起过生日，没有任何区别。”

泡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盯着水生看了很久，然后指尖豁然凝聚出了一片记忆。

彩色的记忆气泡当中仿佛内含着一抹寒冰的颜色，却不给人任何刻骨冰寒的感觉，更像是一朵轻飘飘落下的雪花。

……雪生的记忆。

水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里再一次闪烁，过了有些奇怪的念头。

他觉得自己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于是沉下了双眼，终于将自己刚刚的话说出了口。

“比起这些事情，更重要的是你现在的决定吧。”

“跟我走，这个世界还有维持现在这样的可能性，那些跟我们对抗的神我也不会杀死……而你要是不跟我走的话，我可不确定会做出什么事情。”

泡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他神色平静的看着水生，就像是透过这个威胁的人看向什么更深层次的东西一样。

——————

泡最终还是跟着水生来到了诸界之星。

他放不下自己所珍视的世界，更放不下那些曾经帮助过他，并且提携过他的人。他还记得自己幼年时，那几位对别的世界来说应该高高在上的神明就常常来孤儿院看望孤儿们，并且给这些失去了亲人的孩子，各种各样的礼物。

也还记得自己刚刚被确定有成神机缘的时候，这些现在伤痕累累的神态度温和的教导和提携。

辉光真的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世界，温柔到在许多许多年以后泡依旧记得自己童年时所经历过的一切。

而正是这份温柔，让泡认真的想要守护，所以他最终还是没有犹豫地跟着水生离开了。

尽管他的世界最终还是没有保留下来。

但刚刚来到铸剑之心的泡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被许多同类世界所称颂的这个世界，果然如同想象中一般，四处充斥着强大的气息。在这个世界最为赚钱的行业并不是任何娱乐或者享受相关，而是战斗。

泡被带到了这个世界最为庞大的建筑群里，也就是属于水生的宫殿。

因为他是水生认可的唯一一个附属神明的缘故，即使本质上是来自异世界的存在，还是让这宫殿群这一个都惊动得起来。

那些侍从们颤颤惊惊的为他收拾好了庞大的副殿，金碧辉煌到奢侈至极的地步。

泡站在这一座宫殿的门口，一眼望去是花团锦簇的花园和其中忙忙碌碌的修剪人员，而身后则是巨大而空旷的大殿，以及努力地将自己隐藏在帘子下，就像是不存在一般的侍女。

这是他永远都无法习惯的环境。

尽管才刚刚来到这里，泡却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

他更喜欢的是自己所生活的那一家孤儿院。到处都是孩子，热热闹闹的，空气里漂浮着孩子们快乐的记忆。即使孩子们自己都会很快的遗忘掉，但能够收集记忆的泡，却能够将这些记忆全部储存起来，作为自己最重要的珍宝。

……他恍惚间忽然想起，自己存放着那些美好记忆的珍宝匣，似乎也流落在了辉光世界。

出来战斗当然是不会带这种宝贝的，泡将它放在了孤儿院自己房间的床头柜里，好好的锁了起来。

而水生在战场上撕破了伪装的假面，忽然背叛，并且将他带到这个世界。并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回去孤儿院。

……那些幸福到极点的记忆，以后再也触碰不到了。

泡有些不舍的下意识握紧了拳头，然而指尖只有空气缓缓地流淌而过。

而在这一座宫殿当中所工作的这些人，心里面更多的是恐惧和贪婪，不要说是小孩子般那么纯真的幸福了，就连美好的记忆也非常稀少。

泡站在这庞大的宫殿里面，只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这个宫殿一样，无比的空虚。

……泡一直一直没有告诉水生的一件事情。

他之所以在自己的两个竹马之间更偏向于雪生，就是因为另一个竹马的回忆里充斥的更多的是空虚和冷漠，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械一样。

不像雪生，似乎是因为体弱多病的原因，怀揣着对这世间每一份美好事物的热爱，并且总以一种有可能再也见不到的珍惜态度去对待一切——后来泡才依稀的意识到，就是因为学生早就知道自己会被本体献祭，所以才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世间万物。

而现在，泡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能了解水生为什么那么空虚了。

一个人孤单的生活在那么庞大的宫殿里面，身边没有任何人陪伴，只有这些看似存在，但实际上疯狂缩小着存在感的侍从——也许水生是喜欢这种环境的，但并不妨碍他空虚。

反正泡是无法忍耐这种环境的。

所以，来到这个世界的第2天，泡就找了一个记忆中还依稀带着阳光的少年，让他带自己去这个世界的娱乐场所去看看。

这个少年非常的健谈，也很活泼，叽叽喳喳的就像是灰暗世界当中少数的几个明亮的光点一样。他是泡这个宫殿里负责打扫西北方花园的人，跟着自己的养父，清扫附近宫殿屋顶的人，一个老是板着脸色的老人生活。

老人的态度也很温和，有关于这孩子的记忆都是温柔的，带着慈祥的，泡很喜欢这对养父子。

所以他在选择领路人的时候，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这个少年。

少年带着泡来到了这个世界最受欢迎的娱乐场所，因为泡提前说过了他并不差钱。

水生给他准备了很多这种东西，全部堆在宫殿的角落里面。事实上就算没有准备，只需要把宫殿的装饰随便挖下一块来，拿出去也是能换不少钱的。

这个世界的贵重金属，因为大部分都奉献给创世神的原因，在外界更加的昂贵和珍惜。

但泡最终却没有用到这些钱。

在他的想法里，那些能够给少年人带来欢笑的娱乐场所，应该大部分都是适合年纪轻的人的。

他原本以为自己也许会见到一个动物园，又或者一个游乐园。孩子们快乐的在园区里面嬉戏，叽叽喳喳的聊着天。这个世界的大多数人类身上都带有动物的特点，所以他们看起来可能会有些奇怪，但又因为大家都很奇怪，而显得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也许会有两个长着尾巴的孩子相互戳着对方的尾巴，好奇为什么一根尾巴是蓬松而巨大的，另一根尾巴则短毛瘦长。

也许会有年纪比较大的孩子抱着自己家里的小辈，拍动着翅膀在天上快乐地飞舞着。

但泡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的娱乐场所会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在清楚的见到少年究竟带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的那一刻，泡的心里最先升腾出的是一种荒谬感。

他从未想过，居然会存在这样的世界。

娱乐活动并不会带来孩子们的笑声，也不会有任何开心的感觉，只有一层又一层燃烧着的愤怒和热血，然后便是无尽的攻击与痛苦。

泡站在这个战斗场贵宾室的入口处，沉默地透过面前透明的玻璃窗注视着里面的场景。

战斗着的两个人身上都有着大大小小的伤口，脸上充斥着疯狂与杀意。

而在场的观众则是一个比一个的疯狂，每个人都在高呼着自己所支持的人的名字，情绪激动时什么难听的话都往外说出了口。

他们的记忆当中存在着许多正面的情绪，甚至堪称积极向上。可泡盯着这些回忆，看了很久，却没有任何想要收藏的想法。

如果这些充斥着疯狂与杀意的记忆，仅仅因为情绪的原因就显得积极向上的话，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不是他想要的快乐记忆。

泡想要的是孤儿院里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来带孩子们玩的中年叔叔举起手的时候，白色的雪花飘落下来，孩子们因为寒冷而有些泛红的脸上带着的灿烂笑容。

泡最终还是没有进那间贵宾室

他在门口沉默着沉默着，最终想要转头直接离开。

带他过来的少年有些局促的看了眼显然不怎么满意的神明，又看了一眼脸上戴上了慌张的管事，有些匆忙的想要跟上去。

然后他发现神明的脚步停滞住了。

泡猛地转头，透过层层的墙壁看到了观众席上的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水生给了他在这个世界的许多权限，至少大部分的神力都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这让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女子脸上的每一分表情，清楚的感知到女子刚刚所产生的那些回忆中，强烈震荡着的情绪。

过分的亢奋，疯狂的宣泄，高度的热情——以及尘埃落定之后迅速陷入崩溃当中的情绪。

泡发现，回忆里的这个女子称呼赛场上的那位再也无法睁开眼的战败者为老公。

但在赛场上的最终结果出来之前，即使战败者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劣势，几乎在死亡边缘由于女子回忆当中的情绪还是只有亢奋和癫狂。

只有在一切结束之后，才会意识到失去的悲伤。

——真是一个畸形的世界。

泡的脑海当中闪烁过了这样一个念头。但他紧接着就想起来，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人来说，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才是畸形的。

正常或者不正常，原本就是主观意义上的判定。

于是泡最终还是抹消掉了原本想要做些什么的念头，再次抬腿准备离开。

少年这时候已经跟了上来，仓促而惶恐不安的声音响在泡的耳际。

“大人，大人是不喜欢看吗？这已经是这附近等级最高的竞技场了……您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再往远去，那边有这个世界最厉害的神辉竞技场，有的时候连神明都会在那里对战……”

泡垂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反问。

“除了这些之外呢？”

“啊？”少年脸上带着茫然。

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除了这些竞技场擂台之类的进行战斗的地方之外，你们这里还有别的娱乐场所吗？”

少年呆愣住了片刻，脸上写满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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