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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尘封往事

“小蔚？你怎么来了？”

宋心打开门，看见顾蔚，既惊讶又欢喜，赶忙迎她进屋：“你周老师刚出门去学校呢，你们在路上有没有碰见呀……”

“师母，”顾蔚走进屋，直直地看着她，“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找您的。”

宋心刚把家居拖鞋放在顾蔚的脚边，听见这话，不由得抬头，面色有些疑惑。

换好鞋后，两人走到客厅，在沙发坐下。

此刻，顾蔚的表情不再是往常的活泼机灵，而是变得严肃庄重，明显心事重重。

看着她一反常态的神色，宋心忽然有种紧张不安的感觉，她递过去一杯花茶，缓缓道：“小蔚，你……要跟我说什么？”

“柏海昨晚出车祸了。”顾蔚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宋心的反应。

果然，宋心猛地站起身来，双目瞪圆，满脸紧张：“伤得重吗？”

顾蔚摇摇头，宽慰似地拍了拍师母的手：“医生确定说都是些大大小小的外伤，稍微严重点的是右手和小腿两处划破了，裂了两条又长又深的伤口，缝了10几针。”

宋心这才觉得心中一块沉重巨石落了下来，松了口气之余，还在一直自顾自地懊悔地念叨。

“我就知道！我早该知道的，我昨天一直找他，可他就是不肯接我电话，我根本找不到他……”

顾蔚怔了怔。对啊，昨天是中秋节，按理说，应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看来，师母也努力过了，可柏海还是拒绝。

“他不愿见到我，一直都是这样，像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我根本没办法。”

宋心苦闷地摇了摇头，颇为无奈。

顾蔚微微皱眉，很是疑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可是，为什么……他会这样呢？”

为什么他讨厌妈妈，为什么他非要飙车，为什么他总是孤单一人地横冲直撞？

一听见顾蔚的问话，宋心就像被人戳到了内心的某一深处，身子微微一顿。

良久，她才慢慢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顾蔚。

小海从来都是一个人，以前，他的身边没有一张长期的熟悉面孔。现在看来，小蔚好几次都出现在他的世界中，论地位，是有且仅有的一个人。

小蔚跟小海的关系，不一般。

想到这，宋心内心深处升起了一丝久违的希望。

她知道，顾蔚或许是自己和小海之间唯一的纽带和桥梁了。

“是我。”怀着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宋心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努力隐忍着情绪，一字一句道，“是我……毁了他。”

于是，她便把过去那些早已尘封的往事，毫不遮掩和润色、一五一十地，全告诉了顾蔚。

“小海的出生，是一场意外。”

在得知自己怀有身孕时，我正好收到了梦想已久的法国皇家芭蕾舞团的录取通知书，小蔚，我那时才22岁，而且前途一片光明，我根本没想过、也绝对不可能要孩子。

但是柏临，他跟我求婚，求我留下这个孩子，他还说我可以在国外什么都不用管，他说他自己养。我很想拒绝，但他一直跪着求我，最后我答应了，生下小海后，我完全没有眷恋，没有一刻的停留，直接离开。你知道吗，那时我的脑子里全是芭蕾、法语、罗曼蒂克，根本容不下一个计划之外的小孩。

我在法国留学的三年里，柏临把孩子照顾得很好，小海慢慢长大，他们都等我学成以后回去。而我，自私的我，在舞团的3年，我已经习惯了高雅的大剧院，习惯了贵族名流的掌声，习惯了各种舞池宴会……你要知道，这些对一个刚出社会的女孩来讲，具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啊！我跟自己说，我还年轻，我绝对不要再回到原来的地方，一辈子当个家庭主妇。

所以我狠心拒绝了，为了让他们彻底死心，我还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老天啊，直到现在一想到那些话，我还为自己的残酷冷血而头皮发麻。我爱柏临，可我当时已经糊涂透顶，脑子里只剩下芭蕾和上流社会了。

我知道柏临对我很失望，但他没有说什么，我们决定和平离婚。后来，我回国办离婚手续，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我发誓我几乎要认不出来了，他看上去很平静，但我知道自己给他造成了多么深刻的痛苦，因为他真的衰老了很多，而且那时就养成了酗酒的习惯。当时小海5岁，一个俊秀清瘦的小男孩，就那么看着我，眼神有点畏惧，又有点期待。我知道他对我的期待，但我对我自己还有期待，所以我仓皇地跑了。我当时就在想，自己逃跑时的背影，小海一定能记恨一辈子。

后来，我在法国又待了几年，然后我厌倦了。在这里的十多年里，我看透了上流社会那些虚伪和无耻，我受够了这种空虚乏味。有一天，我突然后悔了，想到了世界另一个角落的柏临和小海，他们才应该是我最亲近的人。我越想越激动，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东西，买了最早的一班机票回国。

“小蔚……你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吗？”

说到这时，宋心咬紧牙，几度哽咽，脸色如死灰一般。

“柏临的尸体，”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声音轻轻颤颤，像一片脆弱的羽毛，“猝死，因为大量酗酒。讽刺的是，他死的那天刚好是那年的中秋节。”

顾蔚浑身颤栗，猛地倒抽一口气，慌忙捂住嘴。

“昨天，是小海他爸的忌日。”宋心惨然一笑，目光绝望，“即使已经过去十年，小海也没有原谅我，而且，他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我了。”

顾蔚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由于太过震惊，长时间呆在原地，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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