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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告别

哭完以后，顾蔚若无其事地用宽大的袖子擦了擦眼眶，抬头看着李护士长，以一种格外沉静的语气问道：“我爸现在在哪？”

“现在还在急诊手术室……”

话还没说完，顾蔚就跳下了床，光着脚就想往外跑。

李护士长皱着眉，十分担忧地看着她：“唉顾小姐，现在你脚腕的肿伤很严重，不能用力啊……”

不过，沈泽的动作显然很快。他伸出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再顺手往肩上一扛，移了移位置，让姿势更加坚固稳定。

顾蔚还想挣脱，下意识绊了绊身子。

“乖一点，”沈泽偏过头，挺拔的鼻梁轻轻蹭了蹭她的脸，声音前所未有的轻缓，“你的脚没好，我带你去。”

就这样，李护士长在前面带路，沈泽半扛半拥地抱着顾蔚，到达了手术室外。

“手术室是不能随便进的，二位就坐在这里，等候消息吧。”

李护士长离开以后，顾蔚和沈泽刚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不料手术室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护士猛地冲了出来，面色火急火燎，迫在眉睫。

“顾蔚小姐在不在？顾蔚小姐！”

顾蔚站在原地，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她双目呆凝地举起手：“我，我是顾蔚。”

“你就是？那就赶快进去吧，病人点名要见你！”

顾蔚死死地咬着唇，猛地别开脸，眼泪一下子滑下来：“我不见。”

这种时候，她知道顾大明叫她意味着什么。

顾大明就是想要偷懒！就是不想再撑下去了！所以才会叫她进手术室，说一些什么断断续续的屁话，然后就大气一出、彻底告别了。他倒是好了，可她呢，她要怎么办？

护士不知道她的想法，语气有些焦急：“顾小姐，这可是病人的心愿，这种时候不管你们有什么恩恩怨怨的，你还是先放下那些，毕竟病人马上就要……”

“你胡说！”顾蔚几乎是扯着喉咙，红着眼看着她，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你告诉他，有什么话，自己出了手术室再来跟我说。我不会进去的，绝对不可能。”

“顾小姐！”护士着急地叹了口气，极力劝道，“这个时候就别耍小性子了！老实说，病人就撑着一口气了，你要是再不进去，说不定就错过最后一面了！”

顾蔚低头看着地，双手死死地掐着虎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骗子，顾大明就是个骗子。才不要信。他会自己走出来的。一定会的。

沈泽看着揪心，实在不忍。如果两人真的错过最后一面，大明叔一定会非常遗憾，她也一定会后悔终生。

这种时候，沈泽干脆横下心，索性直接拦腰抱起她，快步走进手术室。

手术室的各位医生都已经退开两步，齐刷刷地看向顾蔚。

顾蔚停立在一旁，一动不动，目光根本就不敢往手术床那边看。

“去吧，去跟大明说点什么。”沈泽双手搭在她肩上，轻轻往前推了推，“你看，他在等你。”

顾蔚吸了口气，余光看见顾大明微微上扬的嘴角，顿时只觉得自己被万箭穿心，浑身上下已然千疮百孔。

“大小姐……你过来坐……”

他这一声大小姐，使顾蔚强装的所有镇定和平静全部崩溃，泪水如浪潮般席卷而来，顿时泪流满面。

顾蔚哭着扑上去，一把抱住他，手上抓得牢牢的，手指的关节用力到泛白，那拼命的挽留，就好像再也不肯放开。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嘴上不停呜咽着，零零星星、带着哭腔的音节，谁也听不懂。

顾大明想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头，无奈浑身无力，眼角流下两行泪。

“不要哭……也不要怕，听着蔚蔚……你要追求所想，爱你所爱……不要为了任何人改变自己……永远那么生机勃勃……勇敢坚强……”

他的声音好微弱，好像下一秒就要随风飘散了。

顾蔚心痛地快无法呼吸，紧紧地攥着他的手，拼命地抓住他，带着哭腔不断地说：“不要顾大明，我不勇敢啊！我好怕，我好怕！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会很难过的！请你好起来，不要走不要走……”

“还有啊……如果人真的有下辈子……我，我还要做你的顾大明……”

顾大明的声音越来越小，顾蔚只有拼命地把耳朵凑在他的嘴旁边，一个字也不肯错过。

“下辈子，我要带着阿香……跟你一起，一起去玩……”

顾蔚连连点头，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糊成一片的鼻涕和眼泪：“好，去哪里都好，顾大明你起来，我们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没有回应。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顾蔚终于睁开模糊的泪眼，发现顾大明已经闭上了双眼，神色格外沉静安详。

她的心猛地抽痛了一下，强装镇定地摇了他一下：“别玩了顾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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