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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玦感受着背后小姑娘娇软的重量,顿时浑身僵硬。
这应该算是两人第二次靠得这么近,原本沈玦想要遗忘的那些记忆,一时间全部涌了上来。
她伏在自己的背上替他挡了一鞭子,娇小的身躯却格外的坚定,他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
鼻间满满都是女子独有的香,耳边则是她低低的一声表哥。
沈玦的喉间发紧,目光暗了暗,如果这就是她的目的,沈玦不得不承认。
她成功了。
一般体面的大户人家,在家中哥儿还未成年时,便会给他们准备好那事的姑娘,一来是为了教导他们,二来是懂得早了,对外面的勾引诱惑也不会沉溺。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家中都是有规矩的,沈玦今年十七,早在十岁老太妃就把人备下了,就是为了教导沈玦不让他以后犯错。
挑的都是年纪大些清白的姑娘,等到他成年便把人送到了床上。
没想到众人眼里顽劣的沈玦,只瞧了一眼就当场把那姑娘给赶了出去,出乎意外的对这事表现出了抗拒,此后沈家再没丫头敢不长眼的往他身上撞。
在他的认知里是李氏勾引了沈剑青,他娘亲的死更是和他们有关,不然李氏又怎么会在他母亲生子之时怀孕。
所以从小到大所有事都能胡来,唯独在这男女情/爱之事上,格外的克制。
就算是和狐朋狗友在外面厮混,美人在前,他也从未曾乱过心神。
那些沉迷酒色之辈,他一向都是瞧不上的,他甚至觉得,这辈子都孤寡又何妨。
可今日,他的心却是乱了。
不过是一声表哥,他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就在瞬间土崩瓦解。
没人先说话,两人就这么站着,耳边只剩下呼吸声相互交缠。
直到站了许久天色开始变暗,小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下来,沈玦才清了清嗓子,“该回去了。”
良久,耳边只有雨水打在叶片上的声音,并没有人回应。
沈玦反省了一下,刚刚好像是太凶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头站了这么许久,还淋了雨,确实是受了委屈。
难不成要他认错道歉?
绝不可能,他才不会道歉。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脱口而出,“是我不该把你一个人丢在外面,咳,这次是我不对……”
话音落下沈玦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怎么能是他说出来的话。
可没想到的是文锦心还是没说话,沈玦舌尖舔了舔齿贝,这还不够?她也别太得寸进尺了。
然后他听见自己哑着嗓子道:“大不了我不还手给你随你打一顿。”
沈玦自认为这一番说辞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就算是对着沈韶媛都没有这般有耐心过,更别说是道歉了,这绝对是第一回。
结果等了一会,还是没有等到回应。
沈玦这才发现不对劲了,背后的重量越来越重,小姑娘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了他的身上。
春夏的常服轻薄,小姑娘的体温透过皮肤传给了他。
沈玦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去,就看到趴伏在他身上的小姑娘,紧闭着双眼,呼吸声有些粗重,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
一转身,文锦心的双手就软软的松开了,没了支撑点,整个人就这么直直的往地上滑了下去。
沈玦几乎是本能的伸手去接,小姑娘柔弱无骨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满脸绯红冒着细汗,嘴唇煞白,沈玦手背一搭她的额头,果然是有些发热了。
难怪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沈玦已经被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多想。
她淋了雨又在这么阴冷潮湿的地方待了一下午,就她这娇弱的身子怎么可能不生病,沈玦一时又有些懊悔,觉得自己太粗心了些,应该早些发现的。
这会一下午白忙活白担心了那点不爽快,早就已经抛到了脑后。
一手脱下自己的外衫把她整个人裹了起来,然后将人打横直接抱起,朝马车走去。
他的腿长脚步迈的大,大约是感觉到了动静,怀里的人不安的揪紧了沈玦的衣襟,还在无意识的呢喃着些什么。
她的声音又轻又软,一出口就被风雨打碎了,沈玦走得快更是听不清。
一直等到了马车上他才听清,怀里的小姑娘不停地在重复低喃着。
-表哥。
沈玦一直黑着的脸再听清的瞬间,突然柔和了许多,动作也无意识的放轻。
文锦心挣扎着半睁开了眼,看着抱着她的沈玦,只觉得眼眶湿热想要落泪。
她仿佛看到了表哥,前世那个为她报仇为她守在雪夜一天一夜只爱她的表哥。
沈玦刚想说马上就到了,再忍一忍,结果一低头就对上了文锦心的目光,脚步一顿。
沈玦敏锐的感觉到,文锦心虽然眼睛看的是他,可她口中喊的,心里想的人都不是他。
她,在看谁?
她口中的表哥,又是谁?
突然很多事情好像都想通了,为什么初见面的小姑娘会不管不顾的扑上来替他挡鞭子,为什么她每回喊他表哥的时候都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她到底想的是谁。
兰慧好不容易把自家姑娘给等来了,可等来的却是烧糊涂了的人。
一看到沈玦怀里的文锦心,兰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把从沈玦的怀里把人给抢了过来。
看到沈玦就像是毒蛇猛兽一般,避之不及的抱着文锦心钻进了马车里,一副要和沈玦决一死战的气势,愣是把沉着脸的沈玦给逗笑了。
但这会小姑娘还烧着,不是和她清算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再不回去府上就该闹翻天了。
一路快马加鞭的回了王府,从后门开道直接把马车停到了福熙堂外头。
果不其然,杜妈妈已经焦急的等在院外了。
“世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表姑娘呢?老夫人可一直在等着你们回来,急得晚膳都没用多少。”
还不等沈玦说话,那边听到动静的老太妃也出来了,身边还跟着叶舒君一路搀扶着她。
叶舒君白天来探望老太妃,有心讨好老人家,也想知道文锦心和沈玦去了哪里,就一直没走。
“你这臭小子,天色都这么暗了才回来,还下着雨呢,锦儿呢?有没有用膳,赶紧喝点热汤去去寒。”
沈玦想到文锦心烧的迷迷糊糊的模样,有些不爽的摸了摸鼻子,“文表妹现在有些不方便,还是先送她回屋的好。”
两人刚出门那会,老太妃还是很高兴的,可左等右等的等不着人回来,她就有些后悔了。
这会听到说文锦心不方便,马上就紧张了起来,“锦儿怎么了?怎么就不方便了。”
沈玦一贯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格,他爱闯祸更不怕承认,以往犯的错桩桩样样都比今日的严重,可不知怎地,今日竟有些不自在。
“她……”
可一个她字刚出口,就听见马车内传来一个沙哑虚弱的声音,“老祖宗,是我不好,赖着表哥在江边多待了一会,吹了风着了凉。”
沈玦皱着眉看向马车,她是何时醒的?
兰慧都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被沈玦下了迷魂汤了,都成这幅模样了,还要帮沈玦说话。
文锦心其实醒来没多久,这还是多亏兰慧,把马车上所有的锦被毯子都裹在了她身上,又给她喂了好几碗热茶。
还没颠簸到王府,她就已经幽幽转醒,脑子也清醒了许多,对于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记了起来。
其实,她的心里对沈玦今日做的事,是有失望和委屈的,甚至还有些难过。
或许是因为死前的那一幕太过刻骨铭心了,让沈玦在她心目的形象特别的高大,突然他又变回到了曾经的纨绔模样,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甚至她很想像兰慧说的一样,好好到老太妃那哭诉一通,她长这么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
但一听到老太妃和沈玦的对话,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帮沈玦。
她重生的时候就知道,想改变表哥本来就不是简单的事情,她得先得到表哥的信任,她不能贪心的要求太多。
老太妃马上就慌了,“快快快,快扶进屋去,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找大夫啊。”
看着还怵在那的沈玦,只觉得哪哪都不顺眼,“你是怎么做兄长的,下着雨这么大的风,锦儿年纪小不知道轻重你也由着她,真是气死我了。”
说话间文锦心已经被扶了出来,天色昏暗,披着外衣裹着脑袋,脸上又捂着帕子倒是看不清模样。
听到老太妃训斥沈玦,强忍着要闭眼的睡意又为他说了一句,“表哥待我很好,知道我冷还拿了衣服与我,老祖宗都怪我不好,让您担心了。”
老太妃一看,她身上还真是披着沈玦的外衣,这才没这么生气。
“哎哟,可算是老天开眼,你表哥总算是做了回人事,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到屋里暖和暖和。”
沈玦就站在马车边,文锦心下马车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就伸手要出去扶她。
文锦心看了眼他伸出来的手,心里还有些委屈,把她晾着晒太阳又淋雨,她现在还不想理他。
只当做没看见,从另外一边下了马车,一句话没和他说,被人搀扶着进了院子。
沈玦就这么被晾在了原地,他看着自己伸出去的空荡荡的双手,竟然被气笑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敢拒绝他,而且还是这么□□裸的忽视。
就算沈玦不想承认,也改变不了他再次被文锦心解围的事实。
看着文锦心风一吹就能被刮跑的消瘦身影,以及那生着病依旧挺直的背脊,沈玦的舌尖舔着腮帮子嘿了一声。
真没想到,这小兔子不仅会哭,还学会生气了。
老太妃把人送进了房里,大夫很快就赶到了,说是受了寒但不碍事,让好好休息,喝几贴药就能好。
文锦心一直是强撑着,一沾着枕头困意就涌了上来,闭眼前让老太妃别担心就彻底的昏睡了过去。
人是沈玦带出去的,现在回来就着了寒,自然是不能马上就走,难得老实的跟在人群的末尾,只是神情看着不太高兴。
因为他发现,小姑娘是真生气了,从下马车到睡下,一眼都没看他。
按理来说,他不想娶她,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和他预计的有些偏差,但也算是勉强凑合。
可这种被忽视的感觉,真他娘的不爽。
尤其是之前文锦心的那个眼神,让他到现在都如鲠在喉。
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成了替身。
“祖母,既然没事,我回去躺着了。”
今日绝对是他最不爽的一天。
老太妃知道文锦心没事,也就放心了,再看着沈玦也没这么生气了,“走走走,赶紧走,别在我这碍眼。”
沈玦扯着嘴角混笑了一声,大摇大摆的往外去,他可是跑了一天什么都还没吃呢。
文锦心都安顿好,沈玦也走了,叶舒君也就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恭敬的和老太妃道别。
然后匆匆的朝着沈玦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沈玦脚步快,叶舒君还以为没有机会和他碰上了,没想到沈玦出去的时候耽搁了一下,两人正好在院外碰上了。
叶舒君眼睛亮了亮,微笑着大方的喊了一声,“沈二哥。”
大部分人都以为沈玦和沈岳晖不合,毕竟好好的嫡长子谁都不喜欢有个莫名其妙的义兄压着自己。
可只要细心了解的人就会知道,沈玦对沈岳晖其实没什么意见,也不在意沈二这个称呼。
听见有人喊他,只是抬了眉眼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目光并没在她的身上多停留,但就算是这样也已经算十分的客气了。
他在这广州府能让他有这样客气的人可不多,而叶舒君也清楚的很,这十分的客气,都是看在沈韶媛的面子上。
当初她和沈韶媛交好,为的也是能离他更近一点,可真的能近距离的看到他后,叶舒君又开始不满足于此。
她想要沈玦的眼里能看到她,不是因为别人,只是因为她。
叶舒君扬起的笑脸,微微一凝,又马上恢复自然,“这会还有雨,沈二哥外衫又给了文姑娘,怕是会着凉,我这正巧有伞……”
“我又不是娘们,这点雨算什么。”沈玦直接就打断了叶舒君的话,还眯着眼睨了她一眼,话里话外就是觉得叶舒君在瞧不起他。
“沈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叶舒君真是百口莫辩,她不过是想找个借口能多和他相处,谁知道沈玦会误会。
她还想要说,沈玦一个冷厉的眼神过来,马上就住了口,连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我只是想起早上去见媛儿妹妹的时候,瞧着她有些不舒服,便想问问沈二哥要不要同去探望。”
沈韶媛不舒服?
沈玦还真是不知道。
“你怎么不早说。”沈玦一听沈韶媛不舒服,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哪里还有心情应付不相干的人,直接就要往外去。
叶舒君一看有戏,赶紧也跟了上去,心跳的很快,眉眼间是一副了若指掌的神态。
她是个自持有度的人,但从文锦心出现起,她就开始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管是沈玦还是世子妃的位置,都应该是她的,绝不能让她人染指。
在这一点上她非常的有信心,没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沈家,更爱沈玦,她可以为了沈玦付出一切。
所以她不急,她对沈韶媛好,对老太妃孝顺亲近,她努力让沈家每个人都习惯她的存在,她相信早晚有一天沈玦也会看到她的。
叶舒君可以接受沈玦不喜欢自己,因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冷漠,她只要能待在他的身边就满足了。
但今日她却开始慌了,她清楚的看到,沈玦看文锦心的目光是不同的。
尤其是她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这让她更加的心神不宁,她决不允许曾经的剧情再次上演。
不管是文锦心还是谁,所有觊觎和伤害沈玦的人,她统统都会毁掉。
“沈二哥,你等等我,我与你一道去。”
前面已经大步而去的沈玦,头也没回,毫不客气的直接道:“你去能做什么,只会影响媛儿休息,真是麻烦。”
叶舒君:……
沈玦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叶舒君即便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雨幕中。
她为了追沈玦出来,没有撑伞,这会身上已经湿了,她的丫鬟等沈玦一走就慌忙的打着伞跑了过来。
“姑娘,还下着雨呢,可不能和文家姑娘一般着了风寒。”
叶舒君原本还一言不发站着,可听到文家姑娘几个字,便像是受了刺激一般将伞拂到了地上,任由雨水打在身上,蒙着头往前走。
她对沈家实在是太熟悉了,便是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就像是印刻在了她的脑海中骨髓里。
-这个她待了两辈子的地方。
叶舒君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沈玦如何为了文锦心举兵夺位,如何在登基当日封了一个死人为皇后。
更是如何杀尽了朝内所有反对之人,以血和杀戮来封禁了所有人的口,都只是为了一个人。
而她呢,苦苦痴恋他十多年,换来的却是无数次的拒绝和漠视。
甚至她不祈求能得到他的爱怜,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连这样卑微的愿望他都不同意。
他说,他的身边,只能站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已经死了。
她不甘心!
沈玦二十一岁登基称王,花了五年时间平定朝内动乱□□定国,最终积郁成疾,年仅二十六岁便永远的倒在了沙场了。
他没有留下血脉,只留下了永世的骂名和太平盛世。
沈玦死后,叶舒君就自尽了,若生不能伴他左右,死也要追随着他。
没想到再醒来时,就回到了十七岁这年。
此时的沈玦还未称王,还未成为那个人人口中唾骂的暴君。
而文锦心也还未进府,一切都还来得及!
叶舒君醒来后,就做了精密的计划,她觉得自己前世输在没有争取,没能走进沈玦的心里,这次她要主动出击,让沈玦早早的就注意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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