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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中说,昆仑之北有一条弱水河。鸿毛不浮,不可越也。他自己孤身一人地陷在这条河里,竟不知道该向谁求得一双渡河的手。“鳏寡孤独,众叛亲离”的八字谶语犹在耳畔,萧恪的手缓缓收紧,指甲在掌心甚至都印出了半月形的血痕。
他猛地抬起头,只一眼就看见了灯下的陆青婵,她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缓缓翻过书页,看得漫不经心,可身上却像是流淌了一段极安稳的岁月来。
陆青婵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缓缓抬起了头,萧恪的头发并不服帖,陆青婵拎着裙边站起身轻声问:“爷的屋子里可有篦子?我给您梳梳头发吧,爷的头发乱了。”
女人总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她能在某一瞬间,用一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话,微弱地撩拨你的心弦。她们的身上总能带着人间烟火气,闪闪星河白,这个女人柔软得像是冬天里无声落下的那一场雪。
“在第二个橱的第五个格里。”
陆青婵起身去拿,她仰起头的时候,在萧恪的角度能看见她精致的下颌,和只掌可握的脖子。美人如玉,玉如美人。她拿着篦子走过来,绕到萧恪的身后,拆开了他的头发。
陆青婵的手法很轻,很快就把萧恪的头发散了下来,在烛光下他的头发像是缎带一样,厚而顺。陆青婵拿着篦子从头开始慢慢地梳着,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雨,江南的天气啊,总是阴晴不定。可屋子里,除了灯烛燃烧之外,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了。
她的手指落在他的发间,篦子起起落落,陆青婵的呼吸浅浅的浮在他的头顶。那些凌乱的纷杂的不堪回首的过去,渐渐的远了也淡了。
萧恪微微合上眼睛,靠在了椅子靠背上,离陆青婵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
陆青婵把缎带重新系好轻声说:“爷,好了。”
萧恪没有回答他。他闭着眼,呼吸绵长而均匀。
缺月挂梧桐,雨声时疏时密,打在银杏树叶上,打在青砖和黛瓦上。落在茸茸的草丛里,落在青色的苔藓上面。萧恪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披着氅衣,陆青婵蜷缩在八仙塌上,亦睡得沉静。
火烛已经燃到了底,幽微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吐息声宛若熟睡的猫。
这个女人有着好大的胆子,她睡在他的塌上,毫无规矩可言!可萧恪却从心底根本生不起气来。萧恪浅眠已久,夜里起了两阵风也会让他醒来,案牍劳形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有时夜半也会披衣起身看两页折子。今日竟难得能有一次好眠。
萧恪站起身走到八仙榻边,把刚才她盖在他身上的氅衣披在了陆青婵身上。他的氅衣宽大,把陆青婵裹得越发显得娇小了。她闭着眼,柔软得像一片云。
“朕从来都不信命。”萧恪的目光落在陆青婵的脸上,“可这一回关乎你,朕不敢不信。”
次日天刚蒙蒙的亮起来,萧恪在院子里练了两套拳法,就听见陆青婵的房间门被推开了。陆青婵穿着赋闲时的月白色褃子,立在滴水檐下头,她有些迟疑地问:“我昨天是怎么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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