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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方柏曾经在笔记上记下了一句泰戈尔的名言。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这句话选自《飞鸟集》，方柏买的第一部诗集。他在酒吧卖了一个月的酒，赚了不到一千五百块；月末尾打了一个揩他油的老瘪三，赔了酒吧一千块。他从剩下的钱里拿出十五，买了一本盗版的《飞鸟集》。

书的扉页用墨印了两行字，方柏一眼看到，就愣住了。几乎就是他理想中的生死之说。

只是他心里明白，自己只是水沟里的一只蜉蝣，朝生暮死。

镇子里一到傍晚，就静了。街上几乎没有人，沿途的几个商店还挂着招牌，昏黄的灯光幽幽撒了一地。

方柏回到家时，李美雯女士已经打牌回来了。她烫了一头新的梨花卷，穿着一件褪了色儿的蓝色旗袍，靠在门上吞云吐雾。

远远看去，女人风韵犹存，眼角的细纹如蛛网。她描着红唇，开合间雾蒙蒙的烟缓缓往外喷，妖娆极了。

方柏只看了她一眼，走进了屋子。

李美雯跟在他身后，把房门关上，劣质香烟的二手烟更不好闻，热辣辣的烧着方柏的肺，他掩住嘴咳嗽几声，皱紧了眉。不用李美雯说，他从兜里掏出一叠票子，数来数去，也就那四百多块。

方柏拿出三百整，放在桌子上，一言不发进了屋。李美雯在他身后道：“还是儿子贴心，就当是妈妈借你的，过两天就……”

他把房门关上，将一切他不想听到的声音隔绝在门外。他把手里的毛票数了又数，一张一百的，两张二十的，还有零零碎碎的硬币，一共一百五十三。他低头，从床底下掏出一个铁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一沓子五十。他从中抽了两张，这些钱就是他下个月的生活费。

第二天，天还未大亮，镇子里的鸡开始啼叫，李美雯还在床上睡着。

方柏敲了敲她的门，听里面没有动静，才说了一声：“抓紧起来，车马上就要来了。”

屋子里有女人模糊不清的话语，方柏没听，坐在沙发上等。

等李美雯洗漱好收拾好，一辆铁皮大卡正好从门口经过，黑咕隆咚的尾气突突突的往外冒。

方柏被扬起的烟尘呛了个半死，捂着鼻子上去和司机谈价钱。

等价格妥了，母子二人坐上车，卡车缓缓地离开了小镇。

有清早起来的晨练的老妈妈远远看到，往地上碎了口吐沫。那个母狐狸精终于走了，只可惜她那个清清秀秀的儿子。

祸及子孙，真是造孽！

小镇的早上是青蒙蒙的，带着些雾气，远方传来鸡鸣犬吠，一天的生活作息就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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