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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你非完璧之身,回头应该也没有脸再厚颜嫁到燕平王府去了,当然,就算你真能也行,我张某人能给燕平王世子戴顶绿帽子,哈,我爹都做不到的事儿,我能做成了,到时候必须得多送钟姑娘一份‘大礼’,好好感谢感谢你呢!”
“你若是不听话,”定西侯世子呵呵一笑,森森道,“那我一会儿便就不客气了,你当众受辱,到时候在众人眼前赤身裸体地献一遭,还不是会被人家燕平王府退了亲、只能乖乖跟爷?”
“不过到那时候,你在爷我这儿的待遇,可远远不是今天这般了……怎么,可想清楚了?”
钟意面色惨白地点了点头,又往后稍稍退了小半步,卑卑怯怯道:“我,我听张世子的,世子,世子你不要在外面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胡来……”
定西侯世子微微一笑,眼神里多了分迫不及待的急躁难耐,口中虽还喃喃着:“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白白耽误我们之间的一个多月的时间,折腾得爷我那叫一个日思夜想,你这个……”
定西侯世子一边念念有词地说个不停,一边朝着钟意的方向狞笑着走了过来,吓得钟意往假山边一靠,瑟瑟发抖着拒绝道:“我,我们去里面……”
“也好,”定西侯世子安抚地捏了捏钟意的肩膀,笑得极尽下流,“你听话,爷我就待你温柔小意些,你不想在外面让他们叫他们瞧活春宫,爷我也就依你一回,不过呐,待会儿你可得还回来,我说做什么你便做什么,我叫你抬腿你就抬腿,我让你张嘴你就得张嘴……可记住了?”
钟意咬牙,委委屈屈地点了点头。
定西侯世子看她这模样就心里痒得不行,故意挑逗她道:“那重复一遍给爷听听。”
钟意脸一白,羞怒交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先一步主动进了假山中。
定西侯世子被她瞪了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觉得这一眼里颇有美人那含羞带嗔的劲儿,紧追着钟意一起进了假山,一进去,便有些按捺不住地一把拽过钟意的手,凑到钟意颈侧,难耐地喘息着道:“从我第一天见你,就觉得你必须得是我的人……你身上可真香啊……”
假山内部黑暗的环境很好地掩盖了钟意取下头上发钗的动作,她用右手轻巧捏住同心七宝钗的钗头,左手则松松环到定西侯世子的脖子上,软软地摩挲了一下,在定西侯世子忍不住笑地凑过来要吻她时,头一偏,幽幽地回了一句:“……是么?”
下一刻,手起钗落,血光暴渐。
定西侯世子连哼都没有来得及多哼一声,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来,钟意木木地顺势坐了下来,托住他的身子不让撞到地上发出什么奇怪的动静来惊扰到了外面那些人。
钟意坐在定西侯世子的尸体旁,茫然地发了一会儿呆。
都不用伸手去摸,钟意却已然很确定这人必然没有呼吸了,她是安安心心跟在静安师太身后认了两年人体穴位的人,虽然那点三脚猫的医术在小北山时曾被佳蕙郡主言语讥讽过,但专是寻求人体血脉最通络处的话,纵是在一片黑暗中,钟意也不至于认错。
——本来那地方也并不难找,只是并非所有人都划得开而已,脖颈那一处血脉最是汹涌通畅,不是手上有点功夫的人并不容易用凡铁正正划开,但谁让今天就是这么巧,钟意头里偏偏就插了那支琉璃金制的同心七宝钗呢?
至刚至硬,至坚至锐。
用来杀人,也轻而易举得很。
想到“杀人”二字,钟意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这才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她竟然是杀人了!
两辈子以来,连只鸡都没杀过的钟意,竟然也会杀人了……
钟意的脑海里莫名地回忆起了上辈子的一幕,那年晋阳旁边的周渠发大水,很多人流离失所、走投无路,一个老嬷嬷就坐在赵府门前哭,一边哭着一边叫卖自己的小孙儿,把孩子卖出去了,得的银子吃食也一并塞过去,看着孩子跟着人牙子走了,憋了许久,才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钟意看不下去,就去厨房拿了馒头与热水端来与她,那老嬷嬷一边哭得直抽抽,一边絮絮叨叨地逮着个人就与她说自己的家里事,钟意一边安抚她一边听着,这才知道,老人家丈夫、儿子、儿媳、孙女皆在这场大水里去了,只留她一个“老不死”的和小孙儿一棵独苗苗,她年纪太大了,做不了多少工,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护不了孙儿几天,干脆就把家中唯一的血脉卖给旁人了,只求留孩子一口饭吃。
“这吃人的世道啊,”最后的最后,那老嬷嬷哆哆嗦嗦地拒绝了钟意的好意,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绝食等死,嘴里则一直喃喃念着,“就是叫活人去死,好人变坏,大善之人活不下去,都赶着去人吃人、人杀人……”
钟意想,她也算不上什么“大善之人”,但换作今天之前的任何哪一天,她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亲手杀人的那一天。
动手之前,钟意其实并没有想太多,从被定西侯世子在燕平王府堵个正着起,钟意的脑子就一直是懵懵的,一直处在一种难以置信的情感阶段,感觉今天遇到的一切都极其不真实。
——钟意一来从未想过还会遇到定西侯世子,她本以为,自己只要讨好得了林氏松口,把与定西侯府那桩可怖的婚事解除了,自己与这位虐待成性的定西侯世子之间就再没有关系了的。
二来钟意更更未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燕平王妃的寿宴上、燕平王府的地界,遇到这种事情。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呈现了某种玄幻的色彩,可笑得不真实。
但无论脑海如何一片空白,钟意至少知道,她是绝对不会愿意嫁给定西侯世子这虐待狂的。——若是有但凡一分可以容忍的可能性,钟意当初也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林氏那里又是立军令状又是去勾搭人的了。
同样,既然在定西侯世子身边的日子钟意一刻都忍不下去,那她还有什么好选择的呢,她已经逆来顺受忍耐够了,上辈子一路忍到死,这辈子难道还要再来一回么?
这种日子,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这世道上真正该得报应的人他怎么就是不得报应呢!
在黑暗的假山里摸到头上发钗的时候,钟意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在这之前的任何哪一刻,钟意心里都还浮现过诸如:先设法辖制住定西侯世子,抵着他的脖子,逼着他不得不与自己好好打商量;或者说先弄伤他的一只手,趁着他惨痛惨叫赶紧跑,一路跑一路喊,先把人都招来再说……各色各样,各式各类,或许是内心一直避免着“杀人”这个选项,钟意其实一直到真正动手的那一刻之前,脑海里都还是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天真与想象。
她没想过杀人,从来没有,她再恨谁,都从来没有恨到非得亲手杀了这个人不可的地步,或许心里嘴上会这般咒骂两句,但真叫她动手,那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她害怕,她不敢的。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不是一个旁的什么不会喘气的东西,再是罪大恶极,钟意也最多最多想到去借刀杀人,她迈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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