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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他们没有察觉到彼此连接的红线似是不满地跳动了一下,虚空中传来一句他们听不见的“蠢货”。
第二天,前来观礼的宾客还未散去,蒙宿来向“羽画”辞行。
“羽画,此间事了,我便告辞了,来日再聚。”
玄赢印象里似乎知道蒙宿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但情感上却仿佛隔着一层,有些陌生且亲近不起来,闻言也只是点了一下头,与蒙宿客气地告别。
临别前,蒙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若有需要帮助的,尽管来找我。”
沈时冕见他辞别了好友蒙宿,对玄赢道,“我有一样东西要赠与神君。”
玄赢好奇地跟着他前往龙首山最高处,此处极高,天幕低垂,罡风凛冽,似乎什么都没有。
沈时冕带着玄赢悬浮在半空,抬手间忽然撕裂了天幕,一柄古朴但充满锐气的长剑从中飞出,悬于空中发出剑吟之声。
“羽画”认出这是自己的爱剑“湛赢”,一股亲近与喜悦的感觉升起,令“羽画”向来冷淡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湛赢剑跟随羽画南征北战,先前与恶龙之战中,斩断龙首后被恶龙的利爪缠住和龙躯一起落入极寒深渊,那之后,羽画身受重伤,又被半陷入疯狂的厉霄所囚,无力去寻湛赢剑。
现在他们关系改变了,厉霄竟主动深入危险的极寒深渊,将湛赢寻回,虽然湛赢剑仍旧受了创需要修复和温养,却也是极大的惊喜。
玄赢再一次感到了那种难言的酸胀感,有人时时将你的事情放于心上,在你去做之前都替你解决,夫复何求?
稍微召唤了一下,湛赢剑就温顺而兴奋地钻入玄赢的丹田中。
玄赢转向沈时冕,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在他脸侧落下一个吻,轻声道,“谢谢你。”
他的眸眼亮晶晶的,眉眼间是纯然的喜悦与幸福,好像曾经那些伤害,争执,囚困,就此消失。
从这一日开始,他们携手修行,踏遍了每一处山川河流,探寻各处秘境,自从两人结契后,从前的矛盾好像都不存在了,“厉霄”再也没有在“羽画”的面前展现自己暴躁易怒的一面,并杀人灭口,很长的时间,玄赢都以为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平静而愉快地携手走下去。
至少这个时候,“羽画”觉得“厉霄”是真的改变了的。
唯一的不对劲,就是沈时冕的克制,情到浓处不是没有走火的时候,但每次沈时冕都会点到即止,仿佛突然变身成了无欲无求的圣神。
玄赢虽感到纳闷,但他也不是重欲的人,再者那些时不时跳出来寻找存在感的凌乱画面也让他对此内心有些抗拒,沈时冕不愿意刚好。
直到某一日,在玄赢的提议中,他们隐入凡间,封锁全部的修为,入世体验人生。
沈时冕做了某个王朝的将军,玄赢则以普通书生的身份生活,做了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
两人约定不可动用神魔之力,须完全按照顶替之人的身份生活,行事也要符合逻辑。
对他们来说,十年百年都只是弹指一瞬间,因为要遵循凡人的轨迹,两人有八年从未碰面,按照这两个凡人命运的轨迹,大将军与小书生,基本不会有相交的一天。
但凡事总有例外,某一日大将军打马游街,遇到地痞流氓言语调戏书生,手起刀落,地痞们人头落地。
玄赢仿佛再次看到了从前暴戾恣睢的“厉霄”的影子,眉头微皱,感到了一丝担忧。
恶霸地痞死不足惜,神君担心的是魔君嗜血的本能被唤起,小书生被大将军救下,带入将军府。
等周围人都退去,沈时冕才揽住玄赢,“神君,多年不见了。”
玄赢也觉出一丝挂念来,并未推开沈时冕,甚至略微抱紧了他,这对玄赢来说,已是难得的主动了。
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因与一个人分离短短八年,就觉得想念,羽画与蒙宿身为好友,几十上百年不见也很寻常,到了魔君这里,却仿佛变得时光漫长起来。
两人相拥之时,指尖红线光芒明灭,微微发热,涌动着不知名的力量。
沈时冕再次察觉到了那股奇异的违和感,好像和真实的世界隔着一层膜,不是很厚,却模糊不清,但现在的人生又太过完美,叫人不忍打破这层隔膜。
大将军与小书生意外地凑到了一起,大将军向所有人宣告了与小书生在一起的事实,唯一的不对,还是只有沈时冕绝不肯碰玄赢。
在这样的表面平静中,终于有什么东西按耐不住了,在某次沈时冕独处时,指端红线缓缓蠕动,在沈时冕面前形成了“主人”两个字。
沈时冕容色骤冷,盯着自己尾指上的红线冷声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红线主动彰显自己的存在感之前,他和玄赢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它的存在,明明一直都在,他们却从来没有想起要去探究一下这个东西是什么。
在沈时冕含着煞气的质问中,红线缓缓弯曲,再次在空中构成几个字的形状:“吾名鸳鸯线,主人。”
这句话显示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碎,沈时冕骤然从这一场大梦中清醒。
章节目录 第 44 章
虚假的情境感知逐渐碎裂, 沈时冕的真实记忆和认知回笼,再回想这段时间的所有经历, 产生了无比荒谬的感觉,眼前的场景倒是还在将军府, 并没有因为他的清醒而消失。
沈时冕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压抑下心中滔天的怒火,估计眼前的一切都是所谓的鸳鸯线搞的鬼, 这根红线是玄赢给他系上的, 从一开始沈时冕就莫名关注且上心,叮嘱颜左和颜右优先去查, 只是一直都毫无线索。
现在红线主动暴露出自己的存在, 竟然还有灵智,沈时冕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机会弄清楚,他厌恶这种被动无知的感觉。
红线似乎是见沈时冕没什么反应,颇为忐忑地又开始变幻形状, “主人, 您为什么不彻底拥有神君呢?”
“神君?”沈时冕重复了这两个字,这根红线是把玄赢认成了真正的羽画神君?
红线再次变幻,“吾之力量快要耗尽, 若主人不尽快拥有神君,吾将不能再维持此间幻境。”
沈时冕不为所动,表面仍然冷静而淡漠,“先把你的来历交代清楚。”
红线遭到了冷酷无情的不信任对待,却好像很习惯了一般, 又形成几行字,“吾乃主人前世魔君厉霄所炼神器鸳鸯线,融合了羽画神君的本源,被主人所绑定之人将在潜移默化中死心塌地地爱上主人,曾经主人使用我得到了羽画神君。”
沈时冕瞳孔微缩,这个答案意料之外,但似乎又在清理之中,玄赢这段时间种种异常的表现,还有对他若有若无的迁就,都和鸳鸯线的说法能对得上,但沈时冕还有许多疑问。
玄赢知道鸳鸯线的作用吗?应该是知道的,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肯冒这么大的风险救他,仅仅是为了他身上的那部分剑魄碎片?
难怪玄赢对他失忆后的行为不觉得奇怪,还一个劲强调一切只是错觉,恢复记忆就好了。
还有鸳鸯线为什么认为他是魔君厉霄的转世?
沈时冕虽不了解这位魔君,但从之前鸳鸯线让他经历的一切中可以感觉到,魔君厉霄性情暴戾,反复无常,唯我独尊,和沈时冕可说毫无相似之处,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便是沈氏家族的血脉,沈时冕觉醒了身上流传的属于魔君厉霄的魔神血脉,莫非是这个原因才让鸳鸯线认错?
鸳鸯线只限制了他的灵脉,不限制魔修的力量,大抵也是这个原因,毕竟是为羽画神君“量身定制”的神器,所以才针对受伤状态下的他的灵脉吧。
沾染了神魔的鲜血与本源,难怪鸳鸯线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无知无觉地陷入幻境,比先前的神器小鼎更逆天,除了用途鸡肋外可说相当可怕。
沈时冕绝不相信自己是那个暴戾魔君的转世,即便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那他们也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了,毕竟沈时冕对所谓的羽画神君毫无兴趣,他从始至终喜欢的只有玄赢。
他皱了皱眉,继续问道,“但使用你的人并不是我,为何认我为主?”
红线有些混乱,怎么可能呢,不是魔君用的难道是神君用的,神君的转世明明对魔君转世没有爱慕之情,怎么会主动使用鸳鸯线?
空中的红线愣了片刻,又缓缓形成另外的字,“您身怀魔君血脉,自是我的主人,且只有其中一人怀有诚挚的爱,鸳鸯线才能生效。”
沈时冕猝不及防被一根红线戳破了自己的心思,曾经玄赢对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其它的想法,从玄赢时时警惕逃避的表现来看,是不希望鸳鸯线生效的,那这个怀有爱慕之情的人自然只有沈时冕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哪怕对面只是一根线,他也不想让自己被看穿,但这根绳子确实是巨大的隐患,也是无法回避的问题所在。
“你蕴含的天道法则是什么?”沈时冕相信这方面的问题它应该不会回避。
鸳鸯线果然乖乖地显示,“被绑定的双方不能明确拒绝对方的心意。”
不能明确拒绝,难怪他失忆之时对玄赢表明心意,玄赢都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却不曾正面说过一次“我拒绝”或者“我不喜欢你”。
没有察觉沈时冕的若有所思,鸳鸯线还在尽职尽责地表忠心,“主人,吾吸收了您与神君血脉中的力量,才能借助此方小世界神君原本遗留的力量构建出前世的情境重现,如今力量即将耗尽,请主人早做决断。”
这段话太长了,红线几乎密密麻麻铺满了眼前,沈时冕目光冷淡地扫过,丝毫不在乎鸳鸯线的焦虑,开始思考其它的问题,“你怎么确定他是羽画神君的转世?”
红线:“因为他身上有强烈的湛赢剑剑魄的气息。”
沈时冕淡淡地提醒它,“我也有。”
红线:“您身上不多,一般人不能承载过多的剑魄。”
居然是这么判断的,这和沈时冕所预估的差不多,但鸳鸯线想必不知道如今世上拥有湛赢剑魄碎片的人很多,并不止他们两个人,如此说来,红线认为的也不一定是真相。
沈时冕在心里尽量冷静地分析着,见鸳鸯线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便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怎么解除你?”
鸳鸯线的线条僵直了一下,委屈巴巴地显示,“是否吾做的不好?”
沈时冕无情地启唇,“我不需要这种靠外力构成的虚假的爱。”
他要的是玄赢的心甘情愿,而不是被什么力量绑架的欺骗,他与魔君厉霄想法和做法不同。
至少现在,他理解不了厉霄将羽画囚困又实用鸳鸯线控制他的情感的行为,以羽画神君高傲的性子,恐怕会与厉霄同归于尽,很大程度是因为这个鸳鸯线,与自己所憎恶之仇人交颈而眠,极尽温存,比之被囚的屈辱更容易让他崩溃,至此事情再无转圜的余地。
鸳鸯线更委屈了,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显示,“主人您的身体与灵魂无法契合,不能彻底复活吾就暂时无法解除,但吾的力量也快耗尽,即将无法维持对神君的影响,除了天道法则不能违背,吾将等同于不存在。”
明明是为了完成主人的意愿,它真的很不容易。
沈时冕对此有心理准备,玄赢一直也是这么说,便转而问道,“你的力量还能支持多久?”
鸳鸯线勤勤恳恳地变幻形状,“真实世界的时间大约一个时辰左右,小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近一个月。”
沈时冕沉思片刻,一个月足够他确认很多事,正想说够了,鸳鸯线又十分狗腿地变幻形状,“若主人与神君能再次提供血脉之力,时间可延长。”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地被沈时冕驳回了,他不想再体验厉霄的人生,他就是他自己,沈时冕的骄傲不容许他成为别人的影子,即使那个人是他所谓的“前世”。
沈时冕现在还没摸清楚鸳鸯线的底细,而且他不确定玄赢究竟知道多少,在脱离这个古怪的小世界并与玄赢交换讯息之前,他决定暂时容忍鸳鸯线的存在。
何况鸳鸯线只是一件神器,它的存在价值全看使用者,是玄赢主动使用了鸳鸯线,沈时冕也不好欺负一个兢兢业业履行职责的器物。
玄赢还沉浸在羽画神君的虚假身份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倒霉体质似乎又作祟了,好好的神器鸳鸯线已经成了别人的所有物,他兢兢业业扮演着一个凡间的小书生,今日仍旧去书塾教课,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就发现沈时冕竟然站在庭院中在等他。
等他走到沈时冕身后时,沈时冕适时感知到他的存在,慢慢转过身,沈时冕着一身利落的常服,眉眼间沾染的戾气尽数散去,几乎再没有分毫魔君厉霄的影子,甚至连现在作为将军该有的血腥煞气都消失不见,甚至比之玄赢更像个神君。
玄赢愣了一下,眼前的人和这段时间给他的感觉不一样了,变得更冷、更淡,气质内敛,那些暴戾的东西都被掩藏收起,不再嚣张地流露出来,但熟悉与安心的感觉却不减反增,起码玄赢的潜意识对现在的他更熟悉。
沈时冕没有如往常一般与他亲近,而是重新打量玄赢的面庞,玄赢其实也和羽画神君不一样,他们虽然面容有七分相似,但气质也不相近,之前有鸳鸯线的误导,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羽画神君是那种清远高洁,高傲淡漠的性格,玄赢和他根本不同。
脱出了鸳鸯线的误导,恢复自我的沈时冕更明确地认识到玄赢和羽画的区别,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玄赢,而不是什么羽画神君,玄赢就要永远有活力地在他心上蹦跶下去,就算是那些本该恼人的恶作剧,也将他带出了曾经最可怕的情绪深渊。
但是阿赢,沈时冕想,这是你先招惹我的,给了我靠近你、抓住你的机会,那我就不会再放开。
玄赢迷茫地望着沈时冕,不知道今天这人怎么如此反常,平日见到他总要温存片刻,仿佛怕他丢了一般粘人,今天却忽然矜持起来了。
他觉得自己作为羽画神君,也应该矜持些,有时候想要放纵一下,都顾及着自己的形象,束手束脚的。
玄赢便尽力忽略心里的不舒服与一点突如其来的委屈,状似无意地问,“今日将军无事?”
沈时冕望定他,唇线抿直,淡淡道,“有些累。”
玄赢便不解了,若对方真的是凡人将军,说句累还可以理解,但作为“魔君”,凡间的事也能让他真的感到累吗?
就这么累,累到对他都冷淡了?
沈时冕看出了他的不满,谁也不知道沈时冕有多想上去拥抱他,但是不行,他厌恶玄赢把他当作另一个人的感觉,骄傲地不愿意接受一丁点的瑕疵。
可是他也愿意忍耐,为了将来破开天光最为美好的那一瞬间。
玄赢心里有气,一时习惯做了个破坏羽画神君形象的动作——抱臂而立,抬杠的话脱口而出,“将军怕是觉得应付我累了。”
说完后他自己也有点懵,这不对,这不是羽画神君的性格会说的话,他刚刚为什么熟练地就说了?
沈时冕暗自无奈,若不是在鸳鸯线的幻景里,而是阿赢扮演旁人,怕是早就露馅无数回了,即使给了他暗示,阿赢也只是套了个能唬人的壳子,内里一点也不像。
如果阿赢真是羽画的转世,沈时冕就要佩服轮回的力量了——确实是脱胎换骨,前尘尽散。
沈时冕不忍见玄赢因为自己的冷待而委屈生气,却又不得不硬下心肠,仍然保持着平淡的口吻,“不必多想。”
玄赢就纳闷,明明结契了,结发了,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了个人?
结契的人要是腻烦了会怎么样,他一点经验也没有,魔君厉霄会对神君羽画腻烦冷待,这话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当年追的轰轰烈烈,闹的天翻地覆,也会有索然无味的时候吗?
沈时冕见他神情茫然,眼角微红,终是不太忍心,从前玄赢与他针锋相对的时候,他出手反击让玄赢也吃过不少暗亏,为了勾着玄赢将全副心神都放在自己身上,再也顾不上旁人,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只是经历过一场幻境,沈时冕就开始舍不得他难受了。
玄赢忿忿地想着,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对我冷淡了吗,不就是腻味了吗,我堂堂神君还找不到一个真心相待之人?
思想不服输,手指却摩挲着芥子袋,想去碰碰他们的发结,寻找一点踏实感。
正乱七八糟着,就见沈时冕仿佛妥协般叹了口气,随后走到近前,执起玄赢的手,“真的不必多想,与你无关。”
玄赢心中顿时安定下来,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越来越不像厉霄,他却越来越习惯,但是鸳鸯线的作用还在,他没有余力思考更多,全靠着本能判断。
沈时冕本想隐晦地提醒玄赢,让他自己从鸳鸯线的幻境中醒悟,现在却有了另一个更为隐蔽的想法,他想让玄赢习惯他。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清风皎月的好人,不想依靠鸳鸯线的力量强行扭曲玄赢的意愿,也只是因为他比厉霄更贪心,想要玄赢真正对他动心,不希望重蹈覆辙最后惨淡收场,而不是觉得这种方式本身有什么不妥。
玄赢没有察觉他晦暗难言的心思,正在唾弃自己的立场不坚定,沈时冕一抓住他的手,他就什么怒气都没了,甚至反手紧握,生怕人家跑了似的。
一边懊恼,玄赢却抓得更紧。
沈时冕自然感觉到了,他的阿赢,反应真是坦率得可爱,要不是潜意识里觉得不妥,他恐怕早就按捺不住将人拆吃入腹了。
玄赢放下心,忽然想起原本的打算,抿了抿唇,假装不在意地问,“今日是凡间的佳节,你……要出门吗?”
他是听沈时冕说累,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是想带他出去散散心,凡人弱小,心思花样却别样的多。
沈时冕略微颔首,两人便携手出门。
因为过节,书塾也提早放课,他们行至书塾附近,正巧有个老婆婆在卖婆婆饼,吆喝着,“婆婆饼勒。”
见到玄赢后,老婆婆认出他是书塾那个神仙般的先生,随后又注意到先生旁边的男人,大家都知道先生是沈将军的人,婆婆心领神会,
乐呵呵地拿了两块饼递给玄赢,“先生尝尝我的饼吧,刚出炉的。”
玄赢自然地接过,取出铜板放在婆婆的摊位上,一点也没有神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子。
见他边走边小口小口啃着饼,沈时冕不由失笑,阿赢怕是完全忘了自己还顶着羽画神君的名头,恣意洒脱的本性越来越掩盖不住。
二人继续前行,一路上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本来今日过中秋人就多,眼见若有似无地往身边凑的人越来越多,玄赢无奈只能拉着沈时冕上了僻静的高楼屋顶。
此处视线极佳,能俯瞰万家灯火,沈时冕自小在凌霄阁与秀山院长大,人生中全部的事情就是修炼和生存,他很少能感受人间烟火的味道,反而玄赢仿佛很习惯。
气氛似乎正好,玄赢站在屋顶上,双臂伸展感觉了一下自由的味道,却忽然有些不真实的迷茫,沈时冕感觉到的,他其实也有感觉,与世界隔着一层的膜越来越清晰,眼前的一切似乎都只是虚假的幻想。
于是玄赢困惑道,“你有没有觉得,一切都太顺利了?”
从结契,到相携,到共同游历修行,每一段都完美无缺,可正是这种完美无缺让玄赢产生了浓重的违和感。
起初还能忽略,最近却越来越不安。
沈时冕心中叹息,阿赢也察觉到了,罢了,这段时光本就是偷来的,的确到了该收场的时候,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逃避现实。
玄赢原本背对着沈时冕,忽然被从背后环住,沈时冕微凉的吐息近在耳畔,他好听的声音低缓地传来,“阿赢,该醒了。”
阿赢?阿赢是谁,我被当作什么阿赢的替身了吗?
玄赢先是冒出了这样不靠谱的想法,随后瞳孔骤缩,真实的记忆被唤起,四周的一切都如潮水般退去,再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什么高楼,什么万家灯火,取而代之的只是一片破败荒凉的殿宇,他与沈时冕正在一片残垣断壁中相拥。
是了,他们只是在追寻身怀剑魄碎片的人,因怀疑对方卷入了什么特殊的小世界,才想激发剑魄进行尝试,却似乎触动了鸳鸯线的异变,被小世界的力量吞没后,他和沈时冕竟然经历了一遍他人的人生。
玄赢现在可以肯定,那破绳子上一个祸害的人就是名叫羽画神君的上古天神——湛赢剑的主人,所以记录了与他相关的景象,又被意外触发,才将他和沈时冕卷入了先前的情境。
魔君厉霄是真的狠,他直接使用鸳鸯线,最终竟真的能抱得神君归,可惜最后神君一定是清醒了,得知真相不堪受辱,才走了极端。
玄赢一时唏嘘不已,同时也更为忧心,就连上古天神都无法逃脱鸳鸯线的影响,不知不觉爱上了魔君,他和沈时冕这点修为真的不够看。
但多想无益,沈时冕一天不能复活,鸳鸯线就解除不了,玄赢只是被这件事狠狠敲醒,明白不可以再抱着侥幸心理隐瞒下去了,沈时冕必须立刻知道真相,哪怕失忆了也得知道。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把沈时冕缠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掰开,一脸严肃地转身,“沈师弟,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沈时冕挑了一下眉,是要跟他挑明了?看来这件事的确给了玄赢很大的危机感,让玄赢不得不正视鸳鸯线的危害性。
但沈时冕却阻止道,“师兄若是不急,等出去再说吧。”
玄赢却很急,非常急,他恨不得马上怼着沈时冕的耳朵大吼,“现在、立刻、马上。”
但他没能如愿,因为有个浑身鲜血的人影忽然闯了进来,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打破了他们奇怪的氛围。
那人拄着一把破破烂烂的灵剑,身上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见到沈时冕和玄赢时显然也非常意外,十分警惕地将灵剑横在自己身前,狠狠啐出一口血,声音嘶哑,“你们是谁?”
玄赢头一次见到用的灵剑比自己还惨的人,加上这个人身上剑魄碎片的气息,不由多了点耐心,他不得已暂时放弃和沈时冕说明的计划,来应付眼前的剑魄碎片载体。
“我们是来找你的。”
还顺便被鸳鸯线坑了一把,这笔买卖亏大了。
那人听见玄赢的话,更为警惕了,“司马老贼派你们来的?”
玄赢摇摇头,“不认识。”
那人显然不信,冷笑一声,“我秦山越就是死在这里,也绝不会让司马老贼如愿。”
沈时冕淡淡道,“你死又何妨,我们要的只是你身上的剑魄碎片。”
那人瞪大眼,恨恨道,“还说不是司马老贼派来的,除了他,还有谁知道剑魄碎片在我身上?”
大多数人都以为剑魄碎片是单独地存在着,鲜少有人知道它会自行寻找载体,若是不用特殊方法剥离转移到固定的人体内,它就会溜走。
这也是玄清子觉得沈时冕该救的原因之一,沈时冕若死在那种情况下,玄赢什么东西都没准备,无法将剑魄收为己有,到时剑魄自行寻找下一任主人,想要再找到它的踪迹会更为耗费时间精力。
玄赢“啧”了一声,“那办法可就多了,你不知道是你孤陋寡闻。”
那人怒极,粗鲁地抹去唇角鲜血,“我秦家的人传承剑魄上百载,司马老贼狼子野心想拿剑魄牟利,你们竟能找到这里是天要亡我。”
玄赢和沈时冕见他一脸悲愤苍凉,舍身取义的表情,一时不知怎么告诉他真相。
而在荒山之外,已经聚集了大量的散修。
众人都是被那冲天剑气吸引而来,其中自然包括了梁赋和玄真。
他们从小与玄赢沈时冕一起长大,两人的争斗看过无数次,自然认出来了那剑气属于明日剑诀,梁赋正抱着师兄晚上塞给他的斑斑,忧心忡忡。
他试图摸摸斑斑的脑袋缓解一下,却被小雪豹毫不留情地咬了一口,小雪豹奶凶奶凶的,虽然牙都没长齐,梁赋却也不敢再造次,乖乖地把这位小爷捧在手心里。
玄真看起来有些烦躁,“师兄为何要与沈时冕单独出去?”
还闹出这么大动静,莫非是师兄厌恶了虚与委蛇,想趁着沈时冕灵脉受损又远离秀山院的机会强行下手?结果两人爆发了冲突?
被自己的脑补气的不行,玄真一想到那两人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就不由醋意滔天,语气也越发急躁。
已然洞悉沈时冕心意的梁赋自觉知道了大秘密,拿不准师兄是个什么想法,现下只能和玄真打哈哈,“二师兄,师兄一向有主意,等他回来我们再问他。”
周围的其他散修的关注点则完全在异宝上。
“如此强烈的剑气波动,恐怕是什么剑类的灵器。”
“何止,也许是神器也说不定。”
……
眼见众人都快为了一个还不知道是圆是扁的莫须有神器争执起来,梁赋开始默默数数周围有多少人,实力如何,估算到时候自己几个人能不能杀出重围顺利逃生,要是敌人实在强大,他还是先带着斑斑先逃一步吧。
梁赋正悲观着,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小梁。”
他吓了一跳,转身一看竟然是贺长生,“长生店主,你怎么在这?”
贺长生道,“这里动静这么大,想不注意都不行,我刚刚去找这边的熟人,还没弄清楚剑魄碎片的事,就感觉到了剑气,怕是京城附近有点能耐的修士都跑来了。”
梁赋哀叹,“哪有什么异宝,就是师兄和沈师弟的剑气,他们要是离开了也就罢了,万一还出现,恐怕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他们说话自然是传音避着旁人的,玄真瞥了他们一眼,也没心情管。
贺长生吃惊,“玄赢有这么强吗,如此强烈的剑气波动都快赶上神器出世了。”
他这么一说,梁赋也回过味来,好像是不太对,师兄的修为最多破境大圆满,尚未入圣,那剑气感觉是对的,强度却对不上。
梁赋更忧心了,要是没神器好说,万一真的有,周围这些人还不得像闻见肉腥味的秃鹫一般全都扑上来。
他瞅了眼贺长生,突然想起来这不是个会算命的吗,便拉着贺长生商量,“长生店主你帮我算算今天能不能渡过这一劫吧。”
贺长生不知从哪摸出一把折扇,照着梁赋额头敲了一下,“别遇事就依赖算命,命途只能看个大概,算不了那么精准。”
梁赋被他敲懵了,心说当初追着沈师弟要看人家命途的不是你?居然还倒打一耙,答应给他算姻缘也不了了之了。
不管外面如何混乱,小世界里的情况依旧紧张,姓秦的年轻男人已经身受重伤,却还没有放弃抵抗,倒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
玄赢现在没心思和他辩驳,干脆掠身上前,把他打晕,随后强行塞了一枚疗伤丹药给他。
梁赋的丹药都极好,秦山越的伤势顷刻间稳定下来,经过这个插曲,玄赢和沈时冕都先把注意力放到了小世界里,秦山越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爪印,不是人类修士所为,说明小世界里有妖兽活动,并不只是鸳鸯线造出来的幻境。
沈时冕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手上的红线,红线默默抖了抖,随后又问玄赢,“师兄打算如何夺取他身上的剑魄?”
转移剑魄要么双修,要么死,真要秦山越死,又何必浪费丹药去救?
玄赢看他冰冷的神色就知道沈时冕恐怕想歪了,叹了口气,幽幽道,“你现在失忆了,一定忘记了转移剑魄的方式。”
沈时冕点了点头,虽然他恢复了记忆,但也没见过转移剑魄,他尚在襁褓中时,凌霄阁就判断出他适合承载剑魄,记事起,剑魄碎片就已被转移到他的体内了。
这些年来,并没有得到新的剑魄给他补充,所以沈时冕一直无从知晓转移剑魄是什么样的场景。
剑魄碎片的载体不是谁都可以,越强大的碎片,需要的载体资质越严苛,所以凌霄阁选择了沈时冕,玄江门选择了玄赢。
他们会被救下和带走,从来都不是单纯的巧合。
玄赢回忆起当年的事,神色有些冷,“我第一次见到剑魄,是刚到玄江门的时候。”
沈时冕静静听着,没有开口打断。
“那时,我们村庄被魔修血洗,只有我和娘亲活了下来,玄清子把我们带到玄江门,说要收我做他的大弟子,”玄赢不屑地哼了一声,“他只当我是五岁孩童单纯好骗,又被魔修吓傻了,带着看起来浑浑噩噩的我去转移剑魄。”
沈时冕不由屏住呼吸,知道接下来就是重点。
玄赢的眸中燃起一丝怒火,咬牙道,“他在我的面前,把曾经的剑魄载体抽干了血液,辅以阵法与丹炉,活生生炼成了还有灵智的尸傀,只有这样,剑魄碎片才不会因为宿主生机断绝而立刻寻找下一个宿主,又能和原先的宿主剥离。”
上一个剑魄载体,只因资质不足,承受不住剑魄,就被放弃,被资质更好的玄赢取而代之,丝毫不考虑一个五岁刚刚经历巨变的孩子是不是能承受。
沈时冕这边的情况大概也差不多。
骤然说起这些陈年往事,玄赢还是觉得十分恶心,所以之后不管玄清子怎么对他好,作出一个好师尊的样子,玄赢都不买账,始终保持着警惕,并且逐渐发现了自己周围的异常和危险,发掘出玄清子的真面目。
情绪变化间,忽然沈时冕冰凉的手抚上了他的后颈,让玄赢兜头冷静了下来,“阿赢,别怕。”
玄赢垂下眼,眼眸藏于睫毛的阴影之下,嘟囔道,“我有什么好怕的,早都过去了。”
两人收拾好情绪,玄赢拎着秦山越和沈时冕小心地探索这处废弃的建筑,建筑的四周好像有一层结界阻挡着外面的妖兽,只偶有兽吼声传来。
秦山越运气不错,要是玄赢和沈时冕没来,他哪怕跑到安全地带也会因伤势过重而亡,现在却意外捡回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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