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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鼓楼东, 都指挥使署,占地面积不小,前堂作办公用途, 中有空地作为校场, 后堂二进院子可供官眷休憩, 顾长钧为了和周莺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在城东南置了宅院。
处理好了近些日子的公事, 师爷奉上朝廷邸报给顾长钧瞧, 这时北鸣垂手进了来, 低声道:“侯爷, 有着落了。”
顾长钧没抬头, 待那师爷退出去才道:“说。”
北鸣道:“汪先生这几日外出,见过几个郎中, 每天在后巷有人送药过来,今儿撞个正着,魏统领仔细审了,说汪先生声称, 家眷不仔细给家里的兵器伤了,需些治外伤的金疮药和驱热毒的补药。属下趁落云不在房里的时候去查探过,炭盆里有没烧干净的染血白纱,屋里药味很浓, 伤的就是落云姑娘。”
顾长钧垂头盯着桌上的卷宗,久久没有出言。
汪先生为人心高气傲,他会在意落云这样的婢子?
落云身在内宅, 在周莺身边,又怎么会给兵器伤了?
北鸣迟疑道:“魏统领问,还要不要继续跟着。”
“跟。”顾长钧道,“我要知道汪鹤龄到底在弄什么玄虚!”
落云是周莺身边的人,半点不能马虎。
北鸣领命去了,那师爷带了个官兵走进来:“爷,陆大人有请。”
顾长钧起身,阖上桌上的卷,“派人去家里知会一声,本侯今晚不归。”
师爷垂头:“是,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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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开窗吹了会儿风,今儿早就有些头疼,周莺起的迟些,才用过早点,问起落云的情况,如烟支吾道:“……似乎好些。”
尹嬷嬷在外听见,掀帘进来:“夫人问你话,磕磕绊绊做什么?我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周莺摆摆手:“待会儿落云起了,我去瞧瞧她。”
如烟脸色一白:“还是别了,夫人,您别去。”
尹嬷嬷瞪眼道:“夫人要去哪儿,轮得着你安排?”
如烟垂眼不敢瞧周莺,脸色白得不自然。周莺蹙了蹙眉:“罢了,我这儿没事,叫秋霞进来,如烟歇着吧。”
如烟如蒙大赦,飞快行礼退了出去。
尹嬷嬷小声嘀咕着:“这丫头真是上不得台面,夫人跟前,这么不着四六的。”
周莺揉了揉额头,低声道:“嬷嬷也去歇着,我躺一会儿。”
尹嬷嬷备了两个手炉压在周莺被子下面:“那夫人歇着,我到厨下瞧瞧去。”
带人都去了,秋霞蹑手蹑脚地在外间做针线听吩咐,周莺从帐中坐起来,沉声道:“跟我去落云房里看看。”
如烟战战兢兢的样子,分明有事。她不放心。
门前的小丫头一瞧她出来,提步就要朝后跑,周莺把人叫住,喝道:“站着。”
周莺紧了紧肩上的青灰色狐裘:“谁叫你看着我行踪?你要给谁报信去?”
小丫头还没见过主母这般盛气凌人,噗通一声跪下去:“夫人,是如烟姐姐,说叫奴婢盯着夫人,若是出来了,就赶紧告诉她去。”
秋霞怒道:“你到底是谁的人?夫人是主子,还是如烟是主子?猪油蒙了心吗?”
小丫头哭哭啼啼不敢言语,周莺冷笑,转身就朝院后走。
天井里有个侍婢在洗衣裳,见周莺来了,动了动嘴皮要喊“夫人”,周莺比个嘘声手势,扬手叫她退下去。径直朝落云屋里走,秋霞掀了帘子,见里头空无一人。
如烟一直在注意听着隔间的动静,听见秋霞的说话声,她整个人紧张地站了起来,小步走到外头,见周莺沉着脸站在屋前。如烟强笑道:“落云姐姐见天儿好,说溜达溜达。”
话音才落,就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夫人怎么来了。”
周莺回头,见落云脸色苍白,缓慢地朝她走来。
她不言语,盯着落云的步子,沉静得叫人害怕。
落云勉强笑道:“我见今天不那么冷……”
周莺站起身,缓步朝落云房里去,秋霞给如烟打个眼色,两人退了下去。落云抿抿嘴唇,跟着周莺进了屋。
“夫人……”
周莺指指床铺:“你坐吧,还病着呢,瞧你脸色这么差,是不是病情更严重了。”
落云心头一酸:“无碍了,叫您为我担心。”
“你和旁人一样吗?落云?”周莺咬着唇道,“你有事不跟我说,倒请如烟替你掩护,你可有当我是亲近的人?”
落云站在那儿,垂着头,没有去瞧周莺。她要怎么说,那些屈辱的事,怎么说得出口。
“我没事……”
“落云!”周莺心头苦涩,“你还要瞒我?你的腿怎么了?你这些日子到底怎么了?”
“我真的没事。”落云扯出个笑,“夫人,天儿冷,您回屋躺会儿吧,我听说您头疼,晚点儿落云过去给您按按。”
周莺立在那儿,看着面前这个让她倍感陌生的落云。
从小一起长大,情分非比寻常。可如今,她已经看不透她了。
周莺咬咬牙,负气走了出去。
前院管事来报,说今晚侯爷不回了,周莺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在帐子里独自坐着。天色越发黯了,四处都点了灯。不知不觉那些灯又熄灭了。
幽暗的林中,汪先生单膝跪地卷起落云的裙摆。
寒冬萧瑟,风拂过光滑的小腿,落云冷得打着颤。
药敷在伤处,引发难以忍耐的痛楚,落云眼角凝着泪,咬牙强忍着。
“怎么总是不见好,你都做了什么?不能沾水知道吗?”汪先生抬眼盯着落云,眼中含怒,声音听来也不复往日的温润,有种恶狠狠的意味。
“啊……”落云给他掐住,疼得狠了,忍不住叫了出来。
“回答!还没学乖吗?要不要我把这模样的你带去那人跟前看看?”
“不,我……我什么都没做,可能是不小心碰到了才……”
她说话带着哭音,裙子卷在腰上,羞耻的不敢去看面前的男人。
汪先生收回目光,用白纱将她伤处裹好,一点点将夹棉裙子放下来,落云勉强站起来,没站稳,跌在他身上。
汪先生垂头见女孩儿泪眼朦胧,恐惧又无助。他咬了咬牙,捏住她下巴,狠狠地盯着她。
“汪先生。”
身后,一个低沉的男音,近在身畔。
汪先生脊背僵直,松开钳制少女的手,回过头去。
火光透亮,那么多火把,映着还贴在男人怀里的落云脸上。
她惊慌地捂住脸,想要逃,可周边都是人。
她认识的,不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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