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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番外二
“姓阮的, 你丫是不是有病！？”
只听屋里传来一声磊磊怒喝，紧接着, 破门声, 快步奔走声, 急急追赶声，风拂袖袍声, 树枝摇晃声，树叶飒飒声, 脚踏瓦片声，瓦片嚓嚓声, 乱声作响。
两个人影追逐, 时有拳脚往来，不分高下。
一道剑光倾泻，向前直劈而去, 却被雷光所阻。剑气不甘罢休, 迎难而上, 誓要斩破雷光。雷光忽而四散，复又凝聚, 虚实变幻莫测，不知不觉，将剑光网缚其中。
阮言钧扬起嘴角, 侧目向张允看去。
张允面上怒气依旧，见他投来目光，却是微微一笑。
忽然, 雷光织就的屏障上出现丝丝裂隙，原本鼓噪的剑气化为数缕，纷纷自裂隙中逃出，双方再度交击，轰隆一声，眼前白芒晃过，七八块瓦片飞迸出去，雷光、剑芒，复归虚无。
打架的人各自喘气，面面相觑。
两人出手尚算克制，但是……在屋顶打架，哪有不掀屋顶的。
阮言钧面含怒色：“有种不要用法术，贴身肉搏！”
“谁用谁是小狗！”张允咬牙切齿，扑将上去，一拳虎虎生风，直击对方面门。阮言钧侧头躲过，脚下旋风一扫，直取张允下盘。
张允一腿轻抬，潇洒踹出，不偏不倚正踹在那条朝他扫来的那条腿上。
阮言钧脚下攻势被阻，侧身挪步，叫张允扫了个空，手上亦不闲着，右手五指收拢作爪状，向张允肩头抓去，欲将人拿下。
风声飒飒，云影惶惶。
有弟子远远瞧见，高呼：“打得好！打得好！堂主加油，给他点厉害瞧瞧！”
呼声很快招来了更多弟子，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从没见过堂主跟人肉搏，竟不知他的身法如此轻灵巧妙！”
“这年头谁还跟人肉搏，也就他们剑修不好好学习，法术不济，才会沦落到这等境地。”
“你这话有失公允，剑修怎么就不好好学习了？别的不说，我长大了也要娶剑修，剑修打架太帅了！”
“那可不，看房顶上那个就知道，这会子动起手来人模狗样的，简直看不出他平日里有多么无耻下流。”
“我新来的，没见识，敢问究竟有多无耻，多下流？”
“没法跟你形容，蔡姬我女神，叫他气哭好几回，你说这该有多无耻，多下流。”
“什么！真是太无耻，太下流了！蔡姬是谁？”
“蔡姬就是……”
“那谁，别光顾着看，给我一把瓜子儿，我的吃完了！”
“你吃完到后厨拿去呀，叫我干什么！不给，哎，怎么还抢上了！”
喧闹声越来越大，很快，隔壁的弟子也纷纷闻讯而至，和秋鹤堂的弟子划地对坐，摆开了马扎、小板凳，捧着瓜子为自家掌门喝彩扬威：
“打得好！打得好！掌门威武，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要被敌人的美色丨诱惑！打下去，不要给他留情！”
“出拳不打脸，良心满地捡！抬腿不踢裆，不如吃糟糠！”
一众弟子热情高涨，呼声一浪高过一浪。秋鹤堂弟子不乐意了，纷纷站起来：
“你们什么意思，想闹事吗！”
玄华派弟子不甘示弱，也站起来，个个手上抄着马扎，不屑地一扬头：“闹事怎的！还当哥哥们怕了你等不成！”
气氛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动起手来，其中亦有不好斗的，见势不妙，想打圆场又不敢，悄悄问了句旁人：
“大师兄和大长老呢？怎么一到这里，他俩就不见踪影了？”
“嗐，那是人家家里事，能跟你们一起起哄么？早跑过去劝架了！”
屋檐下。树梢上。
三人白衣飘飘，闻风而至，各自挑了舒服位置观战。
花下隔空喊道：“师父，照你俩这种打法，打到晚上也分不出结果，不如停战算了，我带你去吃酸辣粉和涮羊肉，今天醉羽楼饭菜八折还送汤。”
“你师父我像是这么随便的人吗，拿碗酸辣粉就想打发我？”
拳脚相争的间隙，张允抽出空来应声，人还在气头上：“阮言钧！我跟你说，今天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正合我意，”阮言钧笑里含怒，“我只担心你气力不济，到不了晚上就要跪地求饶了。”
“嘿，你还来劲了！”张允一掌击出，掌势落空，手腕反被擒去，阮言钧就势一扯，将他拉到耳边，沉声道：
“你不服气？反正你天天都要求饶，早求晚求有什么区别？”
“你……”张允气结，颤声骂道，“大猪蹄子！没天良！胡搅蛮缠！你再嘚瑟，我就趁你睡觉，把马赛克重新给你糊上！”
“糊就糊，谁怕谁？”阮言钧眉梢轻挑，“我可是带着马赛克活了几十年的男人，还怕你威胁我？”
张允咬牙切齿，一脚蹬开三丈远，指挥蹲在树杈上看热闹的白衣人：“小白龙，咬他！”
阮言钧恼道：“说好了不用法术！”
张允理直气壮：“只说不能用法术，又没说坐骑不能上场！”
阮言钧冷笑一声。坐骑可以上场，那护法当然也可以了。也不示弱，扭头命令道：“右护法，扎他！”
两声令下，两道白光跃上房顶，对面相视。小白龙面露痛苦之色：“主人，这，这叫我怎么咬得下口……”
顾梦之呵呵一笑，手起刺落，小白龙痛呼一声，胳膊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刺。顾梦之收回碧玉流光刺，吹了吹上面的血，朝小白龙抛去一眼。
这一眼万般风流，把小白龙的魂都勾走了，捂着胳膊上的血孔发愣。
张允：“……”
张允把小白龙往身后一拨，对阮言钧怒目相视：“你怎么能欺负人呢！”
阮言钧：“你先欺负我的。”
张允：“你先动的手，你不要脸！”
阮言钧：“反弹！”
张允：“？？？”
眼看张允扑上去又要打他，花下信手抄起一把小石子丢去，屋顶四人不约而同捂住后脑勺，张允：“谁偷袭我！”
花下跟着跃上房顶：“我。”
张允惊异：“你干嘛打我？”
花下：“阻止你们自相残杀，你俩打了这么久，都还没说是为什么呢。”
张允下意识看向阮言钧，阮言钧也在看他。
张允哼了声，深吸口气，理顺气息，说：“可不是我没事找事，实在是他最近欺人太甚。昨儿个我好容易找来几本探案小说，放在床头还没捂热，就叫他拿去看了，他倒好，看就看，居然把每一章的凶手全都给我拿红笔圈出来，在旁边写‘这是凶手’，这是人干的事吗？你说气不气人！”
花下叹气：“师父，你就为这点小事生气吗？”
“这是小事吗？”张允怒道，“还有前天，我跟他下五子棋，连着输了二十五局，他都不让我悔棋！”
花下：“……从没听说过五子棋还能悔棋的？”
张允忿忿不平：“你是我徒弟还是他徒弟，怎么净向着他说话呢！”
花下：“你徒弟，你徒弟……你继续？”
张允：“还有大前天，晚上吹了灯，他突发奇想，说要给我讲故事，讲到正精彩的地方，他就抱着被子睡着了！隔天我再问他，他笑呵呵的，说后面的情节他全忘了，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阮言钧杵在旁边幸灾乐祸：“没错，就是故意的，你待如何？”
张允又要冲过去揍他，被另外三人抱着腰齐齐拦下，张允指着他骂道：“你们瞧瞧他这理直气壮的样子！今天我跟他吵起来，他还当着我的面承认了，说他跟我合籍就是为了拿我做挡箭牌，叫别人不来烦他，给他说媒！”
张允气得两眼红汪汪的，指着他直骂，“渣男！欺骗感情！枉我还感动了那么久，原来都是虚的！”
花下：“这一听就知道是气话嘛。从你俩合籍到现在，师伯哪一点不是宠着你、纵着你的？”
阮言钧：“就是！”
张允怒极：“你搭什么腔！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阮言钧忿忿瞪他一眼。花下：“连隐疾都肯去治。”
阮言钧：“……”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说得跟他阳〇早〇一样！他明明只是被马赛克遮住了雄风，何况早就解开了！
张允噗嗤一笑，见阮言钧投来目光，又立马绷住：“那他也不能这样欺负我啊！”
阮言钧冷笑：“张允，你含血喷人，颠倒黑白！你倒说说，咱俩谁先欺负谁！”
张允：“你别瞪我，我欺负你了吗！谁看见了？叫他出来作证！”
阮言钧哼道：“你在外面养小情儿，恨不得秀到我面前，你当我眼瞎？”
张允气急：“你才含血喷人呢！我养谁了？”
“你养了谁，你不知道，倒来问我？”阮言钧道，“乔二公子隔三岔五来找你厮混，把你往我瞧不见的地方带，你俩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难道还要我一条条数给你听不成？”
张允一把将身边拽着他、抱着他、拦着他的那三人拨开，上去揪着阮言钧的领子不放，气得笑了，说：“好啊，我倒想听你说说，我跟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阮言钧任他揪着领子，也不见恼，只是微微扬起下巴，质问道：“别的我也不提，他破境化灵，你在旁边守了一天一夜；你门中刚刚得了别派供奉，便把相麟鞭这等稀罕法宝给他送去；带他除妖，指点他阵法生克，就连亲师父教亲徒弟也没有这样上心的。干嘛不让他拜你做师父？你俩倘做了师徒，这般照拂也算名正言顺。”
张允遭他一通抢白，面色一变再变，刚要辩解，阮言钧又问道：“半个月前，你跟乔枫一起去清剿竭喋洞，为什么死活不肯带上我？”
张允道：“那当然是因为你主修法术，我俩要配合打近战，带你不合适！”
阮言钧道：“我哪里不合适？分明是你有意带他历练，才不愿意让我插手，怕我抢了他练手的机会！”
张允面露诧异之色，直觉得他不可理喻，道：“我带他历练怎么了？他们家就剩他一个了，我照顾他一下又怎样？阮言钧，你好歹也是修真界的龙头老大，你的气度呢？你的同情心呢？都被狗叼走了吗！”
“呵，同情心？我这人从来没有这种东西，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阮言钧沉着脸道，“我倒不知道，得是多有气度的人，能受得了自己对象跟别的男人睡一间房！”
“那是没别的空房了！”张允理直气壮辩解道，“我跟他一清二白，不像你，你还娶过四个老婆呢！”
“说得不错，这样算来，还是你破坏我们夫妻感情呢！”阮言钧道，“我就知道你心理不平衡，现在看来，怕不是早就存了这心思了！”
张允握紧拳头就要揍他，“阮言钧你个王八蛋！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阮言钧笑了笑，说，“我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
他漫不经心，朝后退了一步，信手整整被张允拽得皱兮兮的领子。
“你……”张允两眼发红，憋了半晌，从肺里吐出一口浊气，恶狠狠道，“老子不跟你过了！省得叫你疑神疑鬼，凭白招你白眼！”
说罢，他呸了一口，自屋顶上一跃而下，抬脚就走。
小白龙不敢拦他，顾梦之小心翼翼瞧着阮言钧的脸色。花下喃喃道：“我师父看来是真生气了……”
远处，观战的两派弟子看到此情此景，不禁面面相觑，末了，有人问：
“这到底……算……谁赢了？”
适才大吵一架，张允被气得晕头转向，眼不择路，明明心里想着往外走，走着走着回过神来，却发觉自己并没离开派门，仍在秋鹤堂里打转。
停下来时，他正站在一条长长的花架下面。
这条花架是张允去年搭的，头顶的藤花垂下来，架上攀着秋千，花架搭好之后，他们两人常常赖在秋千上吹风晒太阳，悠悠荡荡地度过一整个下午。
除却秋千，他俩还搞来许多孩子气的小玩意儿。风车、陀螺、竹蜻蜓，摘了皂荚果子熬成泡泡水，两个人挤在一起对着吹，比谁吹的泡泡更大……
傻气得不行，但是真的，真的非常快乐。
这些记忆每每浮现在脑海里，都会令他的心变得柔软。
张允默然地站在花架下，等了一会，他弯下腰，指尖蘸了点泥土，在木架上找了个隐秘的角落，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话。
写完这句话，他满意地拍了拍手，挑眉笑笑，自己坐到秋千上，脚一蹬，悠悠荡了起来。
不一会，他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声音由远而近，最终在他身后两步的地方停止。
“你果然在这里。”
阮言钧说道。张允笑道：“你不也来了。”
“来找你。”阮言钧道，“和你说声，对不起。”
他从后面推了张允一把，张允的秋千悠悠晃晃，去到了更高的地方。
他在张允旁边那条秋千上坐下。张允道：“你不该对我说那种话。”
“哪种？”阮言钧道，“说你和别人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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