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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三没有穿过这样的衣裳。锦衣喜服,凤冠霞帔,在她记忆里都是百年前的老物件。还有她那一双扭曲了的小脚,依稀有些印象,大抵是民国再往前时的女人才会受的折磨。她站起来走了几步,身后的妇人仍戚戚然垂着泪,将她的话另做了理解:“我知你怪我……你便怪我们吧……只要这般怨憎责怪能叫你心里头好受些,你怎么说娘都不会生气。”
她朝着谷三伸出了手,宛如祈求般寻求她的原谅:“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这家就要撑不下去了。若是家里有个男丁在……你若是有个哥哥或弟弟,事情也许就没那么糟糕了。可谁让娘没用呢……哎……”
谷三回握住了她的手。这是一双被保养的很好的手,虽然隐约之间已有岁月留下的痕迹,可却仍是柔软的,没有老茧的。她在这个女人面前蹲下身来,抬头望着这妇人的梳妆打扮,替她擦去面上的眼泪。
“我是不怪你的。”她看着她的眼泪流得停不下来,“但我确实不再是她了,这件事说来荒谬,但您就当这事过去了。害死她的人,我替她报仇,算是作为她给我这条命的谢礼。”
妇人终于意识到她言语之中所说奇诡之处,言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表达怔愣在了那里。她看着自己的分明熟悉无比的女儿松开她的手做到梳妆台前,摘掉了发上的诸多珠钏、发簪,解下一头长发。而后取了剪刀利利落落将头发统统剪了。
此举一出,将一旁女眷看得目瞪口呆。她掸了掸身上的碎发站起身。
“外头是来接我的人吧?”
无人应答,她就自己往门外头走。临了要推开门,还是回过头扫了眼屋里头这三个女人:“也别怕了才逃吧。我一走,等天一黑,你们就赶紧也收拾了东西走吧。我这一去,要做的事恐怕得牵连你们。”
“慧儿?你……你要去做什么?”
“这就别问了。记得我说的,逃就是了。”
言毕,谷三便推开了门去,正瞧着迎上来的男人与媒婆。谷三朝他二人抬了抬下巴:“走吧,带路。”
媒婆看着她一头刚剪得短发,一时间哑然,还是李管家反应快,扯过媒婆手里的那块红盖头递给她:“十五姨太,您这边请。”
谷三接过了那块红盖头有些疑惑,却是媒婆忙走过来替她盖上,蹲下了身:“来,新娘子出嫁咯!”
谷三沉默着顺应地趴到媒婆的背上。
守在周家外头看热闹的人总算看见了新娘子上了轿。送亲队伍一路敲锣打鼓,硬生生盖过了宅院里传出的哭声。春末夏初的日头已经有些毒辣了,看戏的人见戏散了场,也终于三三两两各自回了家。
日头一点点西斜了下去,这轿子从李司令大宅门的偏门进的,鞭炮齐鸣,众人欢欣,一派其乐融融,似乎谁都不记得新娘子早上才刚因为伤心难过要以死相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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