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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三过去不常看戏,现实之中疲于奔命,偶尔放一两部电影,也记不得多少。后来死了,只在那个现代世界里呆了几天,也没什么空去看。再然后,民国世界里头照样没过什么清闲日子,倒是如今脚步在时光之上越踏越远,反而是看上了戏来。
原看赵媛儿本该是个娴静淡然的脾性,可终究还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谋篇布局。这一出好戏,写台本的是她,唱戏人是她,看戏者仍是她。
第一幕叫御花园惊觉怨婢回魂,第二回该取名清音阁归来梦醒思君。
这御花园里头的事儿宫里头都已经传遍,画像这事儿大家伙也基本都知道。虽说谷三从头到尾看着觉得荒谬,但归根结底时代所限,在这个朝代,这个时空,人们愚昧、无知且刚愎自用。他们对于已相信的东西,哪怕看起来再荒谬,也已久会坚信这是真的。
这也是赵媛儿的计谋能够成功的核心。
太医是与皇上差不多时候到的御花园。一来看着康答应手中攥着一卷画卷,浑身湿漉漉地躺在地上,一时间也心疼地走了过来仔细查看。谷三默默退到一旁,看着这长相还算可以的男人伏下身去将康答应大横抱起,大跨步地朝清音阁那儿走去。
碧溪神情之间难掩欣喜,急急忙忙跟了过去,谷三不急不缓,跟在后头走着。那么多的人,也没几个注意到她的。因是在后边走,便也就跟那个同皇帝一起来的女人靠的近了些。谷三认得她,先前在各个宫苑间串门的时候躲在暗处见到过,叫欣贵人,说话柔声细气,没事儿在自己宫里头爱弹琴。
皇帝的这些个老婆或多或少都有那么些才艺傍身,有像赵婉儿这样擅长绘画的,也有擅长歌舞的,还有会几门乐器的。给谷三留下印象最深的还是位常在,记不得姓什么了,当时她偷了酒水从她屋前过去,听见里头传来的欢笑声,稍稍驻足听了一会儿。挺难得在宫里能听见那样爽朗的笑声,谷三觉着应该是个不常把事儿压在心里的一个人。
欣贵人和身边的婢女走在后面,谷三耳朵好,听见他们谈话。那婢女小声问欣贵人,说您方才还和皇上好好下这棋,这康答应一看就是自己折腾出的事儿,把皇上给拉到御花园里来了,您为何不生她的气,反倒还提了一嘴储秀宫呢?
欣贵人自在朝前行着,低下头答她一句,这花开花落自有时,总不能看着宫里一枝独秀。
她们说话声音极轻,也是谷三的听力异于常人,一般人肯定是听不见的。说来她在这儿过了有好几个月,与前几个世界一样,她的容貌与身体正一步步的从柔音变成了谷三。这种感觉还是非常奇妙,她就像是某种寄生物,寄居在一个人身体之中,而后一点点将原来的她溶解,从而变回了她自己。
但是在他人眼里,这种变化又像是并不存在,除了清音阁里听谷三说过自己身份的三人,别的偶尔谷三难得会碰上的宫人都将她视为柔音。这样也算是省下不少麻烦。
欣贵人瞧着是和气良善的长相,可在这宫里头待久了,大多都生出第二幅面孔出来。到底谁才是真和气,谁又是假善良,乍一眼看去还真分辨不清。
皇帝不多时将“昏迷”的康答应抱回了清音阁,一进去就看见了满院子那农家风情。皇帝还一脚踩着了鸡屎。谷三站在远处低头捂嘴,怕被人瞧见她笑,好在碧溪机敏,上前就哭诉:“皇上恕罪,先前小主禁足时,内务送来的吃食一日比一日克扣,我们实在是担心小主,若日日吃不好的只怕到时候还未等着能见着皇上您,身子就垮了。无奈之下只能出此下策。”
皇帝面露愠色:“哪个奴才如此大胆,竟然敢克扣宫妃?来人!给我彻查此事!查出是谁干的,立即送去慎刑司!”
皇帝身边的太监领命,下去了。他就抱着康答应进了屋。
这一进屋,几个明事理的就该站在屋外的站在屋外,该跟进去的跟进去。欣贵人与她婢女自然是和太医一块进了屋,倒是谷三,都回自己地盘了,一副“爷不伺候”的模样,大跨着步朝自己屋子那儿走去。
里头有碧溪与小成子在,知道该如何帮着赵媛儿处理这事儿。她这会儿还有别的要忙,一时半会还轮不到她到这群人跟前说话。况且赵媛儿也说了,正好借口她下水救她,要去换身衣服,可以躲过这种人多的局面。
赵媛儿也摸透了谷三的脾性,知道她还是离别人远些的好,省些事儿。
屋里头的戏,照着赵媛儿的推测继续往下演。皇帝把她抱回了屋,一眼就看见挂在床头自己的那张肖像。他大权在握时是皇帝,可看见心爱的女人日日夜夜思念着自己时也就不过是个普通男人。作为一个普通男人,面对这种情况很难不会想多。赵媛儿要的就是他会想多。
是了,换了什么样的人来,见有人这般用心画下自己的模样,日日看着,心底盼着,多少还是会动心的。总觉得这样一笔一笔画的,定然是真心。
待康答应醒来时,所见自然是那男人深情地陪在他身边,一旁的婢女、太监和太医跪了一地。她在看见皇上那一刻,酝酿了一番情绪,而后想握又不敢握地伸出手来,直到对方伸手握住了,才戚戚然来一声:“皇上……”
皇上这会儿丝毫没意识到自个儿被老婆之一就这么套进了陷阱里,也跟着神情来一句:“媛儿,你着实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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