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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初白自是不会缓过来了,柳清芳带她回到在文贝街的家里, 明明是皑皑冬日, 却不生炭火。
只因寒冷会保存住女儿的样貌。
她的钱已经全都给了那侍女, 只能拆了家里的床,打成一个粗糙的棺材,将温初白放进去。
天寒地冻, 她只能这样守着温初白的尸体。
恍然间, 她想起自己从重黎楼出来时, 曾带出了一本《逆天改命术》, 她欣喜若狂, 连滚带爬的拿来,才发现这术法要三人才能进行。
她去找温偏安, 想和他说,由她来献祭, 温偏安来主持。
可她根本见不到温偏安, 温家人看见她还以为是她的魂魄化为了厉鬼, 将她乱棍打得只剩下一口气。
她找不到第三人。
皇城也乱了。
江決母子毒杀了江桑,可江桑不知道他母子二人的真面目, 一纸遗诏, 竟要立江決为新帝。
江桑下葬当日, 江煜带兵杀进皇陵,当下击杀江決,揭发了江決母子二人的恶行,其母灵妃沉冤得雪。
又二十日, 江煜登基,和瑞王起兵造反,不料,双方僵持七日之久,江卿依然被江煜镇压。
他为免与江決一样,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于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全身的气力,逃到了文贝街。
柳清芳捡到他的时候,是个阴沉的下午。
文贝街上的人都害怕这个一身血污,衣衫褴褛的外来者,瞧见江卿在地上狼狈地趴着,纷纷绕道而行。
柳清芳认出他衣服上的王爷纹饰,觉得这是天意。
她将江卿带回了家,给他治了皮肉伤。
但可惜,他逃跑时实在猛然爆发太快,体内筋脉重伤,武功全废,成了半个废人。
江卿蓬头垢面,在柳清芳家的门槛上坐着,柳清芳过去给他换药,被他一把推开。
他的声音像是破锣一般暗沉嘶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一生都在为皇位而努力,如今我大势已去,不如死了!”
柳清芳靠近他,道,“我有转圜的办法,你愿意试试吗?”
江卿看向他,眼神阴鹜地如饿狠了的秃鹫,“什么办法?”
柳清芳道,“我是重黎楼的左护法,而重黎楼中珍宝、异术众多,其中一门异术便是可以让你回到过去,改写未来。只是此法刁钻严苛,如果你重来一世,没有坐上帝王的位置,没有真龙护体,便一定会死。”
江卿沉默片刻,“你为何帮我?”
柳清芳淡淡道,“看你有缘。”
江卿缓缓地眨了一下眼,漏风的屋子裹挟着早春的料峭寒意,刮得他脸颊生疼。
柳清芳心中着急。
马上开春了,没有了雪,温初白的尸体便不能继续保存下去,很快就会回天乏术。
“好。”
“什么?”柳清芳一愣,她将那逆天改命术中的内容漏说了很多,“献祭者”三个字更是只字未提,眼前这人虽落魄,却曾是王爷,理应不会这般鲁莽。
江卿站起身子,道,“我说,好。”
“你……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柳清芳忍不住问。
“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江卿看着自己脏污褴褛的衣裳,虬结杂乱的发丝,“坐不上那个位置,我活着本也没意义,不如赌一赌,你说是吗?”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三个人,柳清芳不再犹豫,“那我们这就准备。”
江卿不知道,这个术法会这么痛。痛的撕心裂肺,骨头、肌肉都像是抽干了水分,血液沸腾后又冰冻,冰冻后又被敲成千万片刀锋般的冰雹,划得自己血肉模糊。
疼痛似乎化成了声音在耳边叫嚣,吵得他头疼欲裂。
在世界都重归平静后,他听见柳清芳的声音,“阿白,这一世千万不要这么傻了。”
这个左护法在说什么?
可下一秒,他便忘记了柳清芳的这句话,甚至忘记了她的样子、她的声音,只模模糊糊地记得,她是重黎楼的左护法。
而他与她做了个交易,如果他当不了皇帝,就会死。
一觉起来,如大梦三生。
一切都回到了七年前,他还年轻,身边的人,汶雏、云岚都还年轻,他隐隐约约地知道自己从七年后回来,却又模模糊糊地不甚确定。
脑子里零星地多了一些片段,但没头没尾,不甚清晰。
或许,他应该去找那个重黎楼的左护法问清楚。
“主子。”云岚瞧见他醒了,笑得皓然明媚,“楼中来了个小公子,正夸您的字好看呢。”
“是吗?”他从天字一号房出来,瞧着一楼的大堂,一眼便看到了温初白。
熟悉,亲近,种种莫名的情愫在心头涌动。
他去了后厨,端了一盘水晶牛肉片出来,下意识地想要接近“他”,想要保护“他”。
后来,国师算出灾星会影响怀川未来的皇帝。
他险些以为自己就是那灾星。
可温初白在宫中那一闹,却让他明白,她才是会动摇皇位,改变历史的关键之人。
他要保护她,亦要搞清楚她和那左护法有什么关系。
但左护法失踪了,即便是他用手段骗温初白亲自去见了重黎楼的人,也没有找到左护法的下落。
他甚至为此弄丢了温初白。
懊恼、悔恨、自责、保护欲、占有欲、争夺欲……种种情绪加注在一起,江卿笃定自己爱上了她。
记忆从半年前的初遇回到现在,江卿的神情晦涩难辨。
《逆天改命术》中从未提到,献祭者会对重生者产生保护的想法,更没提及,当上皇帝,就可以免去一死。
但他为了“爱”,愿意赌。
从皇宫回来,已然是深夜,江卿直奔了温初白的屋子,却瞧见她正拿着当初自己给她雕的木雕发愣。
“不是丢了吗?”他问。
温初白一怔,“又让云岚拿回来了。”
“也好。”江卿微微笑着,指尖轻轻搭上了她的脉,确认她仍然受着麻沸散的功效,“怎么没见到云岚。”
温初白道,“她说有些不舒服,我让她去睡了。”
“越来越不像话了。”江卿瞧着面色带着两分怒意,“先前在玉阳瀑布就说漏了我的身份,我还没来得及教训她,她竟然又这样怠慢你。”
温初白的脸色白了两分,“她……不是她说的。”
“不是她还能有谁,初白,你就是太善良了,谁都要护着。”江卿这样说完,瞧温初白脸色依旧不好,这才有些后悔地转了话题,“凤袍在哪呢?”
“在那边挂着。”温初白指了一处地方。
江卿点点头,“换上给我看看好吗?下午光顾着和你说话,都没有看你穿这凤袍的样子,快去穿上,让我瞧瞧与我的龙袍相配不相配?”
温初白似是怔了一瞬,半晌才点点头,慢吞吞地走到了凤袍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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